梁言渾渾噩噩了一周,直到桓局給他打了電話,他的辭職報告批下來了。
因為他辭職沒有告訴任何人,如今辭職報告一批下來,想瞞也瞞不住了,三年,同事之間也有感情了,隊里的人給他打的電話加起來有上百通。
局里的人看到一周未見的梁言都愣了愣。
滿身的酒氣,胡子拉碴。
一周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一周后竟成了這副邋遢模樣。
“隊長,你怎么了?”韓酩貼心的幫他倒了一杯水。
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隊長”了,韓酩雖然心中不舍,但他尊重他的決定。
梁言自嘲冷笑,“丟了個寶貝?!?p> 韓酩這才松口氣,什么寶貝啊,不就個東西嗎,再買唄。
收拾好東西,梁言褪去一身警服,一群人送他到警察局門口。
他將箱子放在地上,朝他們敬禮。
這是最后一次了。
回到家,梁言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繼而起身敲響鹿穜家門,并沒有人。
他頹廢回家,趴在窗戶上往樓下看。
樓下鹿穜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同時還有上次他在咖啡店見到的那個男人。
兩個以肉眼可見的相談甚歡!
“砰”的一聲,梁言重重關(guān)上窗戶,窗戶玻璃明顯顫了顫。
鹿穜抬眸看了眼樓上,收起剛才那副熱情的模樣,笑意不達眼底道:“沒什么事我就先上樓了,再見?!?p> 姚駿輝張張嘴還想說什么,可惜鹿穜沒給他這個機會,已經(jīng)進了樓。
三天后,鹿穜敲響了梁言家的門。
這三天,她一直沒出門。
“小鹿兒…”男人看著門前的人有些呆愣,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鹿穜盯著他,重重在自己舌尖咬了一下,緩緩開口道:“把我送你的禮物還給我?!?p> 鹿穜承認,她一開始是有私心的,她想著,如果自己消散之后會不會再回來,她想博一把,她希望梁言不要忘記她。
可現(xiàn)在她不想賭了,睹物思人,如果知道自己不見了,梁言不會聽話每天撕一張的,他會念一輩子,也會誤了他一輩子。
“我不還!給了我就是我的了!”男人眼中帶著從未有過的偏執(zhí)。
鹿穜和他對視著,最后率先收回視線。
“隨便你?!甭狗r轉(zhuǎn)身回家。
晚上,梁言趴在門前貓眼處,觀察著外面的一舉一動。
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梁言正準(zhǔn)備沒有任何收獲的回房睡覺,突然,對面的門開了。
鹿穜還穿著上午來找他時的那件青釉色裙子,襯得整個人典雅大方。
梁言握著門把手的手青筋暴起,他看到了,鹿穜連最基本人形都維持不住了,藍光從她的身體里一點點溢出,消散。
他真的很想打開門去抱抱她,可是他不能。因為鹿穜這一個多月不就是想讓他一無所知。讓他在她這場“旅途”結(jié)束的不久后,全身而退嘛!
慢慢的,消散的速度越來越快,眨眼間,像是幻覺一般,門前的人兒伴隨著最后一絲藍光消失不見。
梁言打開門,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剛才鹿穜站過的位置,地上有一滴還未來得及干掉的淚水。
男人跪在地上,淚水劃落在地上,和剛才那滴水印重合。突然一拳打在地上,水泥地染上血紅,鮮紅的血液變成暗紅色,卻格外刺目。
他突然理解鹿穜喃喃自語的那句“三年零三個月”的真正含義是什么了。
即是他離開她的時間,也是她與她自己的一場賭局。三年零三個月后,或許是她的歸期…如果她沒回來…是不是就再也回不來了…?
突然想到什么,梁言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回家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就沖下樓,連門都來不及關(guān)。
寺廟。
一位小師傅打開廟門,看到門前失魂落魄的男人頗為驚訝,男人眼下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在寺廟前站了一宿。
“施主?!毙煾惦p掌合十行禮,然后請梁言進廟。
梁言跪在佛前,虔誠地閉上雙眼。
木魚聲驟停,寂心起身,對跪在佛前的梁言說道:“施主,”
梁言睜眼,卻沒理會寂心的話,朝佛磕了三個頭,才看向寂心。
“師傅,她還能回來嗎?”
“阿彌陀佛?!?p> “寂心師傅,我求您了,您就告訴我吧!那怕這是一場孽緣我也認了!沒了她,我真的活不了!”
男人跪在地上,抓著寂心的衣擺,淚水從那充滿偏執(zhí)的眼眶中流下。
“緣起緣滅,花開花落,皆是命中注定。施主何必執(zhí)著于過去,也望施主莫要失去本心。”
寂心說完這句話后便離去了。徒留下跪在佛前萬念俱灰的梁言。
他的意思是,鹿穜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小鹿兒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無論多久他都愿意等!
緣滅就能緣起,花敗亦是花開!
——
四天后,度蜜月回來的祁洛來找鹿穜,給她帶了好多好吃的好玩兒的。敲門,沒人開門,打電話,沒人接。
她敲響了梁言家的門,也沒人開門,當(dāng)她想走時,門開了,撲面而來的酒氣令她皺眉。
“你見鹿穜了嗎?”
原本麻木的梁言瞬間生怒,“你問我鹿穜呢!我還要問你呢!為什么她從你的婚禮上回來就開始疏遠我?你把我的小鹿兒還給我!”
梁言顧不上什么所謂的紳士風(fēng)度,拽著祁洛的領(lǐng)子,被江鄞掰開手指,將祁洛護在身后。
“你干什么!”
梁言不理他,往后退一步,準(zhǔn)備關(guān)門,祁洛從江鄞后面沖出來,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抵住梁言家的門。
“你說清楚!鹿穜呢?”
“呵,消失了,我就這么眼睜睜地看她在我面前消失的?!?p> 我卻無能為力。
梁言知道這一切都與祁洛無關(guān),可他控制不住啊,他下意識的就討厭祁洛。
梁言道歉關(guān)門。
祁洛差點摔倒,江鄞扶住她。祁洛從他懷里出來,踉蹌地跑進自己和鹿穜合租的房子。
一成不變,家里的裝飾還是和一個月前一樣。
祁洛慢慢的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梁言靠在門前,滑落在地。
幼時的梁言總是喜歡追在鹿穜讓她叫哥哥。
“鹿鹿,叫哥哥?!?p> “梁言。”
“哥、哥”小梁言像是在教人說話一樣,引誘著小鹿穜。
小鹿穜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去看自己的書。
“小鹿兒,你叫我一聲哥哥,哥哥給你買糖吃!”
“我叫鹿穜!”在外人看來一直沒有喜怒的鹿穜,這次的“生氣”了。
自此以后“小鹿兒”成了梁言對鹿穜專屬稱呼。
少年時的梁言不再執(zhí)著于“哥哥”這個稱呼,因為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小鹿兒,學(xué)校里有喜歡你的人嗎?”
正在寫作業(yè)的鹿穜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不知道?!?p>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梁言趴在桌子玩游戲,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
“沒有!”
聽完這話的梁言既高興又失落。
梁言去當(dāng)兵時,他是不告而別。
他怕,他怕看到鹿穜后,就不想走了??杀<倚l(wèi)國是他一生的理想,他不會放棄。
最多三年。
因為到那時,他的小女孩就成年了。
機場時,其實梁言比鹿穜更早一步一看見她。所以,他站在了鹿穜能夠瞧見的地方。
梁言腦子想了一百種鹿穜看到他是表情,冷淡的,驚訝的,激動的……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鹿穜會一下子沖過來抱住自己。
梁言真的愣住了,他的手懸在半空中久久不敢落下,直到鼻息間全是淡淡的清香,他才將手放在了鹿穜的頭上,揉了揉。
笑著說:“小鹿兒這么想我???”
不管怎樣,梁言是真的想她。
梁言腹部被刺三刀倒下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眼角劃過一滴熱淚。
他的小鹿兒還沒有答應(yīng)他呢。
好在他命大,不僅撿回一條命,而且鹿穜還答應(yīng)做了他的女朋友。
梁言高興的一晚沒睡著。
可他知道,鹿穜對自己的喜歡只有四分,另外六分是同情。
所以他患得患失啊,他害怕哪一天她碰到了那個能讓她有六分喜歡的人,就不要他了…
出任務(wù)那三個月,梁言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被槍抵在額頭,可是他堅持下來了,他答應(yīng)過鹿穜要回去的。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里的那個人一顰一笑都是那么真實,可當(dāng)你夢醒時,一切都空了,只留下她來過的痕跡。
梁言往嘴里灌著酒,喝酒消愁,亦制幻。
幻境中他的小鹿兒還在。
小鹿兒,或許對你而言,這不過是一次旅途,但你永遠不會知道,你這一程對我的影響有多深。
鹿穜,三年零三個月,可不要逾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