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土磚壘成的小屋里,徐林與“三手”再次碰頭。
徐林并未將自己在臥江鎮(zhèn)居住的宅院賣掉,以免太過突兀的行為,引起“頑石”老者或白水道人的注意,他們畢竟與那位展姓化神真人同屬玄火宗,若將此事傳至其耳中,難免會使她警覺……
像跑路這種事,出其不意,效果才最好!
和宅院同理,徐林屋子里的很多東西也無法兜售,六眼金蟾腹中空間有限,除了喂養(yǎng)各種靈蠱的食物,徐林只能挑一些要緊的帶在身上。
好在徐林還有些身家,倒也不是太心痛。
在與“三手”碰面時,“三手”對徐林的戒心已放下大半,想來他趁著這段時間,也已去確認(rèn)過,在昨夜小道童離開時,徐林的確未行阻攔之事。
與徐林互相見禮后,“三手”便將其領(lǐng)到了小屋后院,院子中央打了一口水井,在徐林疑惑的目光中,“三手”直接走到井邊,回頭對徐林笑道:“‘玄星’道友還請隨我來。”
說著縱身一躍,直接跳入水井之中。
“‘玄星’道友不用擔(dān)心,直接跳下來便是?!?p> 回音陣陣,“三手”在井底呼喊道。
徐林聞言,走到井邊,伸長脖子朝里一望,里面雖是黑洞洞的,但他還是能看清“三手”站在井底,正朝上面招手。
這小子倒也謹(jǐn)慎,沒有將坐標(biāo)大賴賴布置在外面,這井底從外面看去漆黑一片,若是沒有像我這樣極強(qiáng)的夜視能力,的確很難發(fā)現(xiàn)。
徐林隨即思維發(fā)散。
話說這些人怎么都喜歡在院子里的水井上做文章?
之前和余捕頭他們滅殺顧老三時,院中陣法禁制也是用的水井做陣眼。
略感好笑地?fù)u了搖頭,徐林不再猶豫,也是跳了進(jìn)去。
啪!
雙腳踩在稀軟的淤泥上,井底腐朽悶躁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禁讓徐林大為嫌棄。
“嘿嘿,‘玄星’道友莫怪,我這也是為了小心起見。”
“三手”已將火折子點著,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他小半張臉,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要不是激發(fā)傳送陣需要借助臥江鎮(zhèn)下地脈之力,我都想直接將坐標(biāo)定位在鎮(zhèn)外了,那樣的話,也不用像這樣偷偷摸摸。”
其實傳送陣也可以用靈石激發(fā),只不過“三手”沒那個財力。
幸好你沒有將坐標(biāo)定位在鎮(zhèn)外,否則我就來不了了……不過如果只是鎮(zhèn)子附近,不離太遠(yuǎn),應(yīng)該也沒有問題……畢竟我只是在鎮(zhèn)外呆的時間久了,會莫名其妙原路返回,而不是真的出不去……
“閑話就不用多說了,我們現(xiàn)在便傳送去傳承之地!”
看了眼“三手”手里那小火折子,徐林手一抖,噴火蠱從他掌心皮膚之下鉆了出來,圓滾滾的身子猛一膨脹,接著又是一縮,像是伸了個懶腰,接著,明亮柔和的火光,便從它身上釋放出來。
噴火蠱只是一階靈蠱,能力也就只有一個噴火,而且威力不大,徐林現(xiàn)在斗法,已難有其用武之地,不過拿來照明還是不錯的,消耗的真氣很少,可以忽略不計。
徐林雖擁有極強(qiáng)的夜視的能力,但也沒有必要拿出來顯擺,平時表現(xiàn)得和常人一樣,還可以給自己保留一張底牌。
“三手”看著徐林掌心釋放出明亮光芒的蠱蟲,將整個陰暗的井下溶洞照得一清二楚,不由尷尬地將火折子收了起來。
“傳送陣坐標(biāo)就在前面,‘玄星’道友跟我來吧?!?p> 這井下溶洞四壁崎嶇,頭頂鐘乳倒懸,不像人力開鑿,而是天然形成,“三手”只是在上面修建了一口水井充當(dāng)掩飾。
溶洞并不太大,卻極狹長,而且七彎八拐,若非有“三手”在前領(lǐng)路,一般人恐怕還真沒有這份閑情逸致,會深入溶洞一探究竟。
溶洞最里面被“三手”整理出一塊平坦空間,地面插著各色小旗,乍一看去,好似歪東扭西,不成章法,一點靈力波動也無,徐林雖有猜測,這很可能就是傳送陣的坐標(biāo),可也實在看不出什么神奇之處。
“三手”竟是從徐林那張死人臉上看出了他的心思,嘿嘿笑道:“‘玄星’道友莫急,等我將陣法激發(fā),你就能看出其中神妙了。”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黑黝黝的令牌,將真氣渡入其中,本來看似平平無奇的令牌,竟是在此時輕輕顫動起來,一條條銀白色紋路亮起,像是小蛇一般爬滿令牌表面。
“去!”
“三手”輕喝一聲,將令牌對著前方插在地面的小旗一晃。
令牌表面的銀白色紋路便宛如活了過來,從其中脫離而出,竟真如小蛇一般,在半空中蜿蜒游走,直奔那些小旗而去。
小旗被銀白色紋路勾聯(lián)在一起,雖然位置并未改變,但原本雜亂無章的感覺卻已然消失不見,而是仿佛蘊含某種天地自然之理,一陣陣奇妙的空間波動,從其中釋放而出,好像要將人的心神全部吞噬而去。
徐林隨著“三手”進(jìn)入陣法,站在中央,那些糾纏在一起、并且不斷變幻位置的銀白色紋路,徐林只是掃了一眼,便覺得頭暈眼花。
以他現(xiàn)在的神識修為,還無法窺探其究竟。
看來那留下傳承之地的修士不簡單?。?p> 正這樣想著,“三手”已經(jīng)是向著不同方位各打出數(shù)個法訣。
陣法銀光大盛,一閃而逝,而陣法中的徐林和“三手”二人,已是不見了蹤影。
……
……
南贍部洲以西,有一處山脈連綿不絕,每一個山頭皆是一座活火山,大大小小,有過百之?dāng)?shù),山中熔巖滾沸,粗大的黑色煙柱,向天際升騰而起,厚重的煙云連結(jié)成片,遮住了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的日光。
唯有在群山最中央,一座火山口最為高大,其上沒有黑煙升騰,而是一道紅霞沖天而起,靈力向四周激蕩,將此處煙云向外推出十?dāng)?shù)里,這才能讓天光照射而進(jìn)。
此處正是玄火宗山門所在。
在山腰雷池秘境,陳夢盤腿正襟而坐,仔細(xì)傾聽著師尊講道,不時點頭附和兩句。
在她上首位置,一位身穿月色宮裝的美婦人隨意坐在青石上,時不時揮手?jǐn)噭永壮?,讓雷霆之力沖刷著被懸掛于雷池上空的妖人。
妖人只剩生魂,周圍有隔音法陣,讓他的聲聲慘號無法傳遞而出。
“咦?”
突然,那宮裝美婦雙眉一挑,滿臉古怪。
陳夢本來正專心聽著宮裝美婦講道,見對方莫名發(fā)出一聲輕咦后,便久久不再出聲,于是小聲喊了一句:“師尊?”
美婦自然就是那位展姓前輩,名為展嬰,她聽見陳夢呼喊,這才回神道:“是你的那位朋友,當(dāng)初我附在你身上時,察覺到了他身上有一縷奇怪的氣息,想以替他將那氣息祛除為條件,讓他答應(yīng)和我玄火宗合作一事,只是當(dāng)初妖人破封,我急于去處理,所以只來得及在他身上做了些手腳,以為可以隨意拿捏,誰知這才幾個月?他竟是尋著法子,破了我的神通!”
陳夢拜入玄火宗已有五個月時間,這五個月以來,她日日修行不惰,修為雖未有增長,但根基卻愈發(fā)扎實,此時聽到展嬰說起徐林,不禁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幾個月對師尊來說只是彈指一揮,可對于我們練氣境,卻也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了?!标悏粢苍巧⑿?,所以為徐林辯解了一句。
展嬰喃喃自語道:“他身上那道氣息,分明是某位化神留下的印記,他既然無意與我玄火宗合作,我也正好懶得費心幫他抹去?!?p> “啊?”陳夢聽聞卻是瞪大了眼睛,“師尊你為什么當(dāng)時不和徐兄說明呢?他若知道自己身上有化神留下的印記,一定會答應(yīng)合作的?!?p> 展嬰眼角抽了抽,道:“哼!當(dāng)時我不過一道分神,雖略有感應(yīng),但尚在模棱兩可之間,不能確定,若我明說,他問起具體,我卻回答不上來,那我堂堂化神真人豈不是很沒面子?”
她嘆了一口氣:“罷了!他身上那張殘圖雖對我玄火宗有些益處,但我當(dāng)時靈知感應(yīng)并不強(qiáng)烈,想來也不是太要緊,只當(dāng)是無緣了?!?p> 她又搖頭道:“而他區(qū)區(qū)練氣境,卻能破我神通,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都能發(fā)生,說明他命里注定有這場劫數(shù),我想幫他都不成?!?p> 說到最后,展嬰神色黯淡下來,抬頭不知望向何處,幽幽嘆道:“劫數(shù),天數(shù),運數(shù)……天道究竟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