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賈閭公心滿意足的下了飛來峰,李峰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他不喜歡這個慈眉善目的老頭,總覺得此人太過虛偽,臉上的笑容猶如一張假面具,讓人辨不出真?zhèn)巍?p> “范兒,你不喜歡此人?”
楚王瑋問完一笑,不等李峰回答,又道:“我也不喜此人,但此人對我有用,即便是心中厭惡,也要與他親近結(jié)交。唯有如此,才算是一個合格的權(quán)謀之人?!?p> “兒臣受教了?!?p> 張?zhí)?吹劫Z閭公私見楚王,想到后黨一派對彈劾之事態(tài)度曖昧,心中便有了猜測。
果然,待賈閭公返回,楚王瑋便命飛來峰降下,帶著李峰等人換乘了迎駕王輦。
那萬名楚兵精銳也只分出一千人隨行。剩余的九千人則由軍主南宮四約束,原地駐守飛來峰。
京都洛陽,大晉仙朝的中樞之地,讓人印象最為深刻的,除了高不可攀、綿延百里的巨大城墻,便是無以復加的丁口和財富。
海量般的丁口中,絕大部分的人是凡人,還有數(shù)以千計的世家宗族。能夠被稱為世家宗族的,無一不是修真家族。
而京都中的仙官,也大多出自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宗族,數(shù)量之多猶如過江之鯽。
在這座千年古都中,一直流傳著一個笑話,說只要從百尺樓上扔下一塊磚,隨便砸死個人,都是個有品級的官。
煌煌京都的最中央,是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筑群,綿延紅墻金瓦,處處雕梁畫棟,近觀無一不精美無暇,遠觀則氣勢磅礴,正是皇宮重地。
楚王瑋站在皇宮正門之前,望著門楣上的“閶闔”二字,神色頗有些感慨。
他離京百年,終于再一次回到了這里。
“范兒,今日你我父子二人重回此地,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拿回屬于我們的一切!”
李峰面色平靜,而他魂海中的世子神靈,卻是心緒激動不已:“楊瓊芝你個賤人,當年為搶飛來峰,不惜對我下魂毒,害我落入這般田地。
我定要百倍奉還,也讓你嘗嘗當木頭人的滋味!哈哈哈~”
李峰皺眉,低喝道:“聒噪!”
他的聲音響徹整個魂海,猶如天雷滾滾,讓世子神靈立刻住嘴,不敢再言。
此時,正殿太極殿中百官俱在,交頭接耳。
永平晉惠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神色木然,目光有些呆滯。
直至一位頭戴進賢冠、腰佩金印紫綬的中年人上前催問,皇帝才晃過神來,道:“太傅何事?”
中年人便是太傅楊文常。
他身為百官之首,已然位極人臣、權(quán)傾朝野?;实蹖λ芍^言聽計從。
見皇帝相詢,太傅楊文常再次稟告楚王進宮之事。
“啊~大皇兄來了?那快請他上殿。朕好些年沒見到他了,甚是想念?!?p> 太傅楊文常皺眉,提醒道:“圣上,楚王是被彈劾的嫌疑重犯,此次入京是來接受朝廷質(zhì)詢的。還望圣上注意言辭?!?p> 太傅楊文常說的很不客氣,但皇帝沒有一絲生氣,反倒解釋道:“哦哦~朕忘了此事。是朕錯了,一切聽太傅安排?!?p> 太傅楊文常早已習慣,當下也不客氣,命人去宣楚王入殿。
“宣,楚王覲見~”
御前太監(jiān)的聲音很是雄渾,響徹了大半個皇宮。
宮門太監(jiān)本想上前引導,卻被楚王瑋揮退。只見他昂首闊步,帶著李峰一同向太極殿行去。
皇宮之中氣息森嚴,禁衛(wèi)林立,身著明光鎧甲,每一個都散發(fā)出強大的氣勢。
一入太極殿,氣息更是凝重。
有百官們的目光齊齊看來。那些目光中雖無修為之力,但每一道都似凝如實質(zhì),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李峰只覺壓力如山,濤濤如海,讓他很不適應。
楚王瑋發(fā)覺李峰的異狀,立刻冷哼一聲,如雷鳴響徹整個大殿,讓好些人悶哼一片,紛紛收回了視線。
“嘿~楚王好大的威風!”
太傅楊文常一步踏出,接著道:“不過你如今是待罪之身。這里是朝堂,可不是你的楚王宮,你若是不知收斂,小心殿前失儀,罪加一等!”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楚王瑋哈哈一笑,眼神很是冰冷。
太傅楊文常背手傲立,眼露睥睨之色。
他乃百官之首,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朝廷態(tài)度,這個時候自然不會給楚王瑋好臉色。
其弟楊耀、楊通也在殿中,分別擔著尚書令、衛(wèi)將軍之職,都在各自約束手下人。
三人聯(lián)手把持朝政,盡出一門,時稱“三楊”。
滿朝文武一向都看他們臉色行事。楊家既然一心想要懲治打擊諸侯王,他們雖不想當出頭鳥,但搖旗吶喊之事還是要做的。
然而,終究還是有人看不過眼。
“太傅此言差矣?!?p> 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者,捶腰駝背,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緩緩站出道。
聽到身后有人反對,太傅楊文常眼神瞬間陰冷,正欲回頭駁斥,卻發(fā)現(xiàn)說話之人是衛(wèi)博玉,不禁一怔住口不言。
因為老者身兼太保之職,與他同樣列位三公,雖不掌實權(quán),但地位不遜于他。而且對方年事已高,資歷深厚,門生故吏遍布朝野,他也不得不禮讓三分。
太保衛(wèi)博玉平日極少上朝,即便遇到重大朝議需要出席,也只如老僧入定不發(fā)一言,端的是與世無爭。
但今日,他偏偏站了出來,公然與太傅楊文常作對。
此時,太傅楊文常已然感覺有些不對,但看了一眼群臣中的某個角落,看到那位檢舉有功的楊氏子弟,看到對方悄悄展露手中的一顆珠子。
他頓時信心十足,暗自冷笑道:“如今罪證在手,我倒要看看如何抵賴。你們既然想要為楚王脫罪,那我正好可以看清,還有誰跟我不是一條心!”
太保衛(wèi)博玉重重咳嗽了幾聲,順平了胸口瘀氣,聲音飽含滄桑道:“仙朝立朝千年,自古未有之盛事,然近百年來日趨不穩(wěn),正值內(nèi)憂外患之際。
諸位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當同心協(xié)力匡扶社稷,卻為一己之私內(nèi)斗不已。我雖貴為太保,但自知庸碌無能,至今一事無成,無力左右朝中局勢。
圣上,臣老朽無能,愧對先帝之托,今日厚顏乞骸骨,還望圣上恩準!”
說完,他重重跪地,磕頭不起。
滿朝文武驟聞此言,都陷入了震驚。
因為乞骸骨便是辭官告老還鄉(xiāng)之意。這位資歷最深的老臣竟要辭官!
一時間,整個大殿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好似集市。
太常張先茂也心惶不已,跑至衛(wèi)博玉身旁苦苦相勸,神色焦急。他為人正直,最不屑滿朝齷齪之人,但對衛(wèi)太保最為尊崇。
其他人心思各異,出于不同的原因和目的,或是興奮,或是惆悵,也因太保衛(wèi)博玉辭官之事大受震動。
唯有大鴻臚賈閭公神色鎮(zhèn)定如常,好似早已得知此事,一點也不驚訝。
“這如何使得!”
永平晉惠皇帝同樣大吃一驚,急急跑下龍椅將衛(wèi)博玉攙起。
他雖不太聰明,但也知這位老臣忠心耿耿,是父皇生前最為倚重的臣子之一。
衛(wèi)博玉老淚縱橫,與皇帝互把雙臂,相擁而泣,極是感人。大殿內(nèi)再也沒了之前的洶洶氣勢,而是洋溢著君臣相濡以沫的溫情。
此情此景,已然不再適合繼續(xù)彈劾楚王。
果然,衛(wèi)博玉趁機再次進言,請皇帝收回成命,暫緩質(zhì)詢楚王之事。
眼見皇帝便要點頭答應,太傅楊文常終于坐不住了,立刻出言阻止:“圣上,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