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華燈初上,人流如織,京都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誅楊一案已過去兩月有余,楊家余孽悉數(shù)落網(wǎng),男丁全部伏誅或者流放,女人通通淪落教坊司為妓。
自此,楊家算是絕戶,也永遠洗不脫賣國賊的罵名,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成了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近萬人被拉到菜市口砍頭,血流成河。按照大晉仙律,每批死囚都要曝尸三日,所以直至最近才堪堪處決完畢。據(jù)說因為死囚太多,劊子手的刀都砍卷了好多把。
因為尸體太多,菜市口惡臭難散,百姓們白天情愿繞道,都不愿過路,更別說到了晚上,此地更是人跡難尋,只有許多野貓野狗出沒,瞪著綠油油的眼睛,在尸體中翻弄。
有人說,這些日子京都的貓狗都肥了不少,害得屠夫們直罵娘,生意一片慘淡。
更有坊間傳聞,菜市口夜晚生人勿進,有臟東西出沒,已害了許多人命。
黑夜之中,菜市口陰風陣陣,從街面刮過,發(fā)出尖厲的嘯聲,四周還有陣陣虛影飄過,極是瘆人。
野生的貓狗們習以為常,絲毫不加理會,繼續(xù)翻找著美味。
突然,有人影憑空閃現(xiàn),讓它們?nèi)缤隋伆?,渾身毛發(fā)倒豎,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待看清是人,它們又圍了上來,喉中發(fā)出悶悶的威嚇。甚至有些膽大的,已在齜牙咧嘴,躍躍欲試。
它們吃慣了人尸,竟是變得一點也不怕人了。
李峰見狀,眉眼微皺,有些不喜。
“哼!”
他口中發(fā)出冷哼,雖是輕輕一聲,但落在貓狗耳中卻是響如天雷。最近的幾只更是難以承受,身體“砰”的一聲炸成血霧,其余的則是驚懼不已、四散而逃。
“把這些尸鬼都收了吧?!?p> 他喚出黃泉舟,指著四周的虛影,如是吩咐道。
楊家被誅九族,因為怨氣太盛,許多尸鬼無法進入鬼門關,只能徘徊在這里,竟在短短時日內(nèi)將此地化作了陰地。
京都尚未解封,不能自由出入,李峰便借道此地,再次往返了一次黃泉世界,目的是為了送世子神靈和楊罡進去。
他將世子奪舍復生之事,托付給了大槐樹。
與此同時,京畿之地迎來一支龐大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足有萬人之多。那些人鮮衣怒馬,兵甲精良,絕非普通軍伍。
被圍在萬人隊伍中央的,是一座龐然大輦,紫金相襯,由五匹神駿大馬拉著,盡顯堂皇貴氣。
仙朝有律,乘車有度,天子駕六,諸侯架五,依次遞減。
所以,這是一架王輦,代表著一方諸侯的尊崇地位。有資格坐在里面的人,其身份不言而喻。
“咳咳咳~延年,此地距離京都還有多遠?”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車輦內(nèi)傳出,很是虛弱。
一名青年將領催馬上前,恭聲道:“回父王,不足百里?!?p> “唔~終于快到了。傳令下去,就地扎營安歇,天明再啟程?!?p> 老者思索片刻,如是吩咐道。
他便是奉召入京,前來接任太傅之位的汝南王司南亮。
自從接到圣使傳旨后,他便從封地豫州星夜兼程,一路風塵仆仆,直至今夜才趕到京畿之地。
眼看京都在即,他卻反倒不急了,要在此地安營扎寨。其子司南延年雖有不解,但仍舊依令行事。
很快,汝南王即將抵京的消息不脛而走,輾轉呈送到太保衛(wèi)博玉、楚王瑋,以及六大世家的案頭。
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驚醒了無數(shù)人的美夢。
“吱呀”聲中,天剛破曉,京都的大門終于再度開啟,結束了三個月的封禁。
在太常張先茂、大鴻臚賈閭公的帶領下,滿朝文武傾巢而出,浩浩蕩蕩出了京都,朝京畿之地趕去。
他們此行是去迎接汝南王入京。
這場面要比當初迎接楚王入京,還要大上不少。
畢竟,當初楚王是奉詔入京對質,乃是待罪之身。而汝南王卻是加官進爵,乃是百官之首,地位猶在楚王之上。
楚王兼領衛(wèi)將軍一職,掌京都守備大權,又怎會不知城門的動靜。此時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沒說什么、做什么。
因為除了官職外,他的輩分也不如人家。論起輩分來,他還要稱呼汝南王一聲“四爺爺”。
楊文常死后,太傅一職便空缺了下來。太傅乃是百官之首,位子至關重要,滿朝文武都緊盯著。
若無極高的資歷輩分,誰人能服眾?
也正是因為汝南王輩分極高,乃是司南皇族目前最年長之人,所以當初先帝借體還魂時,才有此封命。
在百官看來,以汝南王繼任太傅,絕對是神來之筆。各大世家雖都未獲得這個位子,但都對此很滿意,很是心服口服。
所以,他們很樂意給這個面子,不惜滿朝文武奔赴百里,親迎這位年邁的太傅走馬上任。
京都解封,百姓們歡呼不已,紛紛涌出城去。
李峰雖然尋母心切,但卻未立刻離京。
因為他在等世子神靈完成奪舍。
大槐樹有言,司南范以神靈之身享納香火百年,若要再而為人,便也需耗時百年褪去神靈之身,才能奪舍重生。
百年太長,好在人間一日,黃泉便是一年。李峰只需再等百日,便可脫身離去。
而在此之前,他還需為出走多做些準備。
“李兄,此處便是鼠門。”
京都城北,一個狹窄的弄堂里,張如玉指著一間毫不起眼的鋪子,給李峰介紹道。
此地極為偏僻,房屋雖然整潔干凈,但只是普通的磚瓦房,遠不如大街上的樓閣好看。與之相比,這里倒像是鬧市之中的貧民窟。
實際上,京都的普通百姓,大多都居于城北。
此地因為房屋低矮,住戶從事的多是賤業(yè),連個正經(jīng)坊名都沒有,京都之人都習慣稱之為“閭左坊”。
所謂閭左,便是貧苦百姓居住之所,用來代指此地倒是頗為恰當。
閭左坊內(nèi)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各行各業(yè)為了掙命求活,大多結社謀生,販魚的有漁社,賣菜的有菜幫,殺豬的有屠派,久而久之幫派林立,多有不法之事發(fā)生,讓京兆尹衙門很是頭疼。
但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鼠門,就藏在其中。
李峰站在這間雜貨鋪前,再次確認了一遍門扉上的標記,神情很是無語,暗道這鼠門也太低調(diào)過頭了吧。
“請問客人有何貴干?我這應有盡有,包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