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開在距離官道很近的酒店,依附官僚的員外、鏢師、官兵、綠林甚至赴任大員人來人往,魚龍混雜。
突然,一個白衣士子推開店門,對著掌柜淡然道:“陳老哥,溫兩碗酒?!边@士子叫賀少白,是酒店的??停瑩?jù)說是往返于兩湖的說書文人,賀少白腰上別劍,但沒有一個人認(rèn)為他會用劍,他與同名的劍榜第十一那位“劍詞詩人”,可差太遠(yuǎn)了,這開酒館的陳伯陳掌柜曾見他酒后失言惹怒一個大漢,被一巴掌打得吐血,若非自己開口相勸,只怕這柔弱書生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這士子雖然是一個讀書人,卻少一絲讀書人的酸氣,多一分豪邁粗獷,他最喜歡在酒館講那“書生劍”羅南,千里襲殺蠻夷國師希爾孔波一事,說這位可以當(dāng)他父輩的讀書人乃吾輩楷模??捎袝r就會有一些??妥I笑他手無縛雞之力,卻想著成就一代武林高手。
而賀少白總會自言自語長嘆道:天不予我賀少白之劍道,我自成詩詞三斗風(fēng)流。
可這位話癆子今日除了第一句話后,再沒說過一句話,只是坐著大口喝酒,喝到一半忍不住地咳嗽。
有好事者出言譏諷道:“窮士酸丁連喝酒也不會么?”陳伯微微皺眉,他和賀少白關(guān)系不錯,那賀少白在酒店說書賺了錢總會分一份不小的分量給他,是故兩人交情不錯,但他陳伯卻不能出言訓(xùn)斥客人壞了招牌。
賀少白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喝酒咳嗽。
那出言譏諷的褐衣大漢見到,離開幾個同伴走到賀少白眼前,一把將賀少白的頭按進(jìn)酒碗中,惡狠說道:“我剛剛問你呢,小子?!辟R少白甚至沒有掙扎,只是如此地被按著。
那漢子覺得無趣,放開了他,罵到:“我道是什么人,不過是一個沒膽沒骨氣的家伙罷了,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不錯。”
賀少白抬頭繼續(xù)喝著酒,沒有停。
一旁的一個鏢師看在眼里,對同伴道:“老哥有沒有想起某個江湖人士?”對面一個老鏢師微微驚道:“莫非是那陸無哀,相傳十五年前那人便是這番模樣在酒館喝酒?!?p> 忽然,一張桌子邊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孩子站了起來,指著那先前按住賀少白頭的大漢,罵道:“武功在身之人,欺負(fù)一個書生算什么本事?!蹦谴鬂h轉(zhuǎn)頭看向了那一桌,那只有一個孩子與一個看似也柔弱不堪的白衣男子坐在一旁。
大漢笑了,看到了孩子手中抱著的劍刃,又看著賀少白的劍,笑道:“沒有武學(xué)帶什么劍,敢殺人么?”
誰知那孩子一劍突然出鞘,向大漢刺來,道:“我殺得就是你!”那大漢出手阻擋,竟一時拿不下那孩子手中之劍。賀少白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那孩子與大漢,又看了一眼同樣著裝的白衣男子,繼續(xù)喝著酒。
那身負(fù)武功的漢子和孩子周旋了二十招,竟然不分上下,那漢子見在友人面前丟了丑,不禁火冒三丈,拔出刀來,砍向那小子,可那小子劍法高深莫測,讓人摸不著頭腦,那漢子一邊打一邊問道:“你這什么劍?”那孩子笑道:“‘天風(fēng)刃’!”
那漢子當(dāng)然不會相信這孩子用的會是那位“殺神劍”的招式,當(dāng)即對那看似是這孩子的師父的白衣男道:“閣下高足年少有為,為何與趙某過不去?”
只見那白衣人卻搖搖頭,道:“我不會用劍?!?p> 那趙姓男子皺了皺眉頭,只覺此子有些深度,索性用內(nèi)力震開那孩子,道:“后輩,讓你師父來吧,只憑你是打不過我的,很何況我們壓根沒有過節(jié),你又何故在我這惹事?”
那孩子聽到這漢子提起自己師父,突然眼睛就紅了,一劍再向那人刺去,那趙姓漢子橫眉怒極,也不管這孩子有何背景,一刀劈下,“他這一招力有而速不足。”那白衣男子冷道,漢子微微一驚,而那孩子橫變一劍,閃過身來,讓漢子劈個空。
漢子又一個側(cè)刀砍下,誰知白衣人又道:“一刀在前,有拳在后?!睗h子更是驚怒,這人居然看出他的招數(shù)。
和漢子一桌的一個年齡稍長者站起,出言冷道:“閣下為何刁難我等?”
“唐門滅門那日,你可在場?”白衣人也冷道。
“唐門唐笑!殺了他?!蹦菫槭字怂查g反應(yīng)過來,一聲令下,那一桌人先是一愣,隨后都向唐笑殺來。
可人若無法殺人,就會被人殺了。
唐笑只留了那為首之人一命,用鏢射中其大腿根部,而其他人包括那褐衣大漢,都已喪命,那掌柜此時抱頭藏于柜臺中不敢出聲,至于一些客人,早已生怕殺人滅口,逃之夭夭。
唐笑沒有阻攔,他今日就是要讓人知道,他唐笑來尋仇了。
“你們‘南嶺神爪’現(xiàn)今在何處,他又為何要上唐門尋事?”唐笑冷峻道,那人卻冷笑一聲,一掌向自己心房劈下,心竭而亡。
唐笑皺眉,站在一旁,他沒想到這為首之人如此有骨氣,或許也是太過懼怕“南嶺神抓”威名。而賀少白卻仍在喝酒,好似剛剛發(fā)生的事都是浮煙一場,他高吟道:“恩恩怨怨時時了了,江江湖湖事事消消?!闭f罷大哭起來,如同一個瘋子。
那叫陳命的魔教遺子不禁嘀咕道一聲怪人。
唐笑閉目,聽著屋外的聲音,等他張開眼來,一個和陳命差不多大的孩子和三位老人,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他們直接忽視了賀少白的存在。
那孩子對唐笑了笑,道:“為閣下引見在下幾位,在下于通玄,這三位乃昔日長白山‘歲寒三友’,武功蓋世。”唐笑沉默不語,于通玄又道:“閑話少說,既然閣下知道我們的用意與野心,為何不加入我們?只要你把這個人給我們,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都將唾手可得。”說罷他看了一眼同齡的陳命,兇光讓陳命打了個寒顫。
唐笑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于通玄,于通玄與他對視,笑道:“閣下莫非覺得‘歲寒三友’年老,不堪重用了吧?”
唐笑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第一,我是對自己的飛刀有信心,其次,你們漏看了一個人,為大家引見引見?!庇谕ㄐ仡^看向那不起眼的士子,眼神突然變了。
賀少白慢慢站了起來,酒意盡散,面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