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畢業(yè)快樂

　　一連很長時間，吳宇沒有聯(lián)系程伊一。程伊一懸著的心終于是放下來了，徹底投身到畢業(yè)幾近瘋狂的收拾以及變賣“家當”之旅。整整一個禮拜，她忙得不可開交，像是一只勤勞的小蜜蜂。先是往家里郵寄了 30斤的衣物和各類雜物，那些衣物承載著她大學四年的四季更替，雜物里藏著她生活的點點滴滴。接著，她又開始變賣鍋碗瓢盆以及專業(yè)課書籍，一番折騰下來，總計獲利 400余元。這筆錢，最終以宿舍聚餐為由，被合理瓜分，化作了美食，進了大家的肚子里。

　　燒烤店內(nèi)，煙火繚繞，香氣四溢。娜娜嘴里塞著一大塊羊肉，還沒來得及嚼爛，就含糊不清地說道：“錢錢換了一種方式陪著我誒～”那模樣，像極了一只貪吃的小倉鼠，逗得程伊一和另一個舍友南鶴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說起吃，我娜娜最是小行家啦！怎么樣，這家燒烤店不錯吧？也就是你們有福氣，能和我做舍友，別人還找不來這個小巷子里呢！”娜娜一邊嚼著肉，一邊得意洋洋地炫耀著。南鶴溫柔地笑著，說道：“是是是，你最懂啦！姐妹們舉杯碰一個吧，讓我們共同慶祝，畢業(yè)快樂以及未來三年還能續(xù)前緣，研究生生活順風又順水！”

　　“耶～畢業(yè)快樂！”三個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伴隨著那一聲清脆的碰杯聲，她們的歡聲笑語在餐廳里肆意回蕩，仿佛要沖破這小小的空間。程伊一仰頭喝了一大口果汁，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夏日里盛開的向日葵，熱烈而明媚?？稍谶@熱鬧的氛圍里，她的心底深處，還是有那么一絲落寞，像夜空中一顆黯淡的星星。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尚京杭身上，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他的身影，心里想著：他是不是也在和舍友聚餐呢？他有沒有想起我呢？

　　聚餐結(jié)束后，南鶴和陳娜窩在床上，一起看著熱門電視劇，時不時發(fā)出陣陣笑聲。程伊一則坐在書桌前，靜靜地翻看著手機里和尚京杭之前的聊天記錄。那些曾經(jīng)看似平淡無奇的對話，此刻卻像一把把鑰匙，打開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之門，讓她反復琢磨，試圖回憶起那個男孩在自己耳畔反復低語的夜晚?！氨灰粋€人長久的喜歡，為什么對我會這么觸動呢？他是認真的嗎？如果是的話，應(yīng)該他會有其他的行動吧？”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眼神中滿是迷茫與期待。

　　“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陳娜像一只好奇的小貓，悄悄地湊了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程伊一的手機屏幕。程伊一像是被驚到的小鹿，連忙把手機鎖屏，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沒什么，就是看看之前拍的照片?！标惸绕擦似沧欤瑵M臉懷疑地說：“我才不信呢，是不是和哪個男生有關(guān)？”南鶴也被吸引了過來，跟著起哄：“快說快說，別藏著掖著啦。”

　　程伊一其實很想找人傾訴，把自己內(nèi)心的糾結(jié)與困惑一股腦地倒出來。可她又害怕陳娜這個大嘴巴，把消息傳得滿天飛，到時候尚京杭和自己的名聲都不好，別人還以為她無縫銜接了下一任男友。想到這里，程伊一搪塞道：“哎呀，沒什么啦。想我媽媽了，想著什么時候回 F市吃點辣椒，N市的清淡口我已經(jīng)不能再多忍一天了！”

　　接下來的幾天，程伊一一邊繼續(xù)忙著畢業(yè)的各項事宜，一邊滿心期待著尚京杭能主動聯(lián)系她。她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哪怕是收到類似什么“早安”、“午安”、“晚安”這樣簡單的問候，她也會覺得無比開心?？墒謾C就像陷入了沉睡，始終沒有尚京杭的消息，每一次屏幕亮起，不是期待的那個人，都讓她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從期待的巔峰跌入失望的谷底。

　　在收拾舊物的時候，程伊一無意間翻出了一本吳宇之前借給她的書，那本書的封面已經(jīng)有些舊了。她的動作頓了頓，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伸出手，輕輕翻開了這本書。

　　剎那間，一張略微泛黃的報紙從書頁間滑落，飄落在她的掌心。程伊一定睛一看，竟是吳宇之前特意為她搜羅來的、她出生那天的報紙。看著這張承載著特殊意義的報紙，她的眼眶陡然一熱，一股酸澀的情緒迅速涌上鼻尖，那些與吳宇共度的大學時光，如潮水般洶涌地涌上心頭。

　　記憶里，吳宇不是壞人的。他那胖胖的身形，像極了憨態(tài)可掬的小熊，總是帶著溫暖的笑容。他最喜歡吃，常常帶著程伊一穿梭在校園的各個角落，探尋那些隱匿在角落里的美食，每一次發(fā)現(xiàn)新的美味，他臉上洋溢的驚喜與滿足，仿佛還在眼前；考試周的日子里，圖書館里并肩奮戰(zhàn)的身影，相互鼓勵的話語，共同為了學業(yè)拼搏的日日夜夜，都成了這段回憶里不可或缺的片段。

　　程伊一心中陡然涌起了酸楚的情緒，并非對這段感情逝去的惋惜，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這種悲涼，源自她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失落——她驚覺，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失去了青春。那些曾經(jīng)以為會永遠延續(xù)的美好時光，那些肆意揮灑的青春歲月，竟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悄然流逝，一去不復返，只留下這些回憶，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刺痛她的心。

　　轉(zhuǎn)念，她又想起吳宇那個對外地人充滿歧視的媽媽。小時候，伊一常常聽家里親戚七嘴八舌地聊天，一個條件優(yōu)渥的親戚老當著許多人數(shù)落自己的外地媳婦，那滿臉嫌棄的神情，仿佛對方是世界上最不堪的人：“噢喲，鄉(xiāng)下外地人來的，家里爸媽老早離婚了，小家子氣死了?！庇H戚的兒子坐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那個親戚也渾然不顧伊一和伊一媽媽的尷尬，聲音分貝越來越高，語調(diào)也愈發(fā)尖酸。彼時的伊一還很小，含著自卑酸楚的眼淚，稚嫩的肩膀只能把小小的腦袋佝僂得更低，更低，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藏起來，躲開那些傷人的話語。

　　“為什么要上趕著被人看不起呢？”一想起吳宇的媽媽，程伊一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憤怒和不甘。她把最后一點對吳宇的憐憫和懷念徹底收拾了個干凈，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光芒：“我會成為一個足夠優(yōu)秀的人，會成為一個能洗刷過去的屈辱與不堪的人，會成為一個成功且驕傲的人！”

　　程伊一把那份吳宇送她的出生時的舊報紙揉成一團，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那團報紙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像是她與過去那段感情的最后告別。十分堅定地，程伊一按下了對吳宇的“Delete”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