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老張究竟是哪村人,誰也不知道。
反正也不會太遠,因為隔三差五他總要到這個村里轉(zhuǎn)悠一趟,看看有沒有算卦或者給新生嬰兒起名字的。
若是炎熱的夏天路過這個村,也常會在窮男人家門前那槐樹的濃蔭下短暫停留休息。
瞎子老張手里時常拿著一副竹板,一進村子就咵噠咵噠打起來,好像在對全村人說:算卦的瞎子老張來了,有找我的趕緊出來吧!
嘿,你聽人說啊,那個瞎子老張的眼睛是半路瞎的。在沒瞎之前呢,人家可是他們村里的會計哩。
那時候啊,老張可風光了,村里的賬目都經(jīng)他的手,大家也都挺敬重他。
可誰能想到,后來出了意外,這眼睛就看不見了。老張那心里難受啊,一下子從風光的會計變成了啥也看不見的瞎子。
但日子還得過呀,沒辦法,他就被迫跟別人學了這么個養(yǎng)家糊口的營生。
老張出門的時候,常由他老婆用一根竹竿牽著他,挨村轉(zhuǎn)悠。
他老婆也不容易,本來好好的日子,因為老張眼睛瞎了,也變得艱難起來。
可她沒抱怨,就這么牽著老張,走在一個又一個村子里。
他們走在路上,老張雖然看不見,但耳朵可靈著呢。聽到點動靜,就會問問他老婆是啥情況。
他老婆就耐心地給他解釋,告訴他周圍有啥人,有啥東西。他們就這么相互依靠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有時候碰到好心人,會多給他們點錢,或者給他們點吃的。
老張和他老婆就會特別感激,嘴里不停地說著謝謝。他們就這樣,雖然日子過得苦,但也在努力地生活著。
他們相信,只要不放棄,總會有好起來的一天。
當時農(nóng)村都是土路,高低不平的,好人走路都要時刻留意身體,當心一不留神扭了腳脖子。你說一個兩眼一抹黑的瞎子,成天在這樣的路上走來走去,該有多難??!
常言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一家只知一家愁?。?p> “咵噠噠、咵噠噠……”
“哎,這不是算卦先生‘瞎子老張’嗎!你可出現(xiàn)了?!?p> 土根娘的男人正在大槐樹下抽燜煙,忽然聽到一陣打竹板的聲音。
急忙扭頭一看,果然是算卦的瞎子老張,由他婆娘用竹竿牽著,從村東頭慢悠悠地向這邊走來。
“孩他娘,瞎子老張來了,你快抱咱娃子出來吧!”
孩他爹趕忙把手里的煙捂滅,朝著自家屋門扯著嗓子喊起來。
“好的,我這就來!”
土根娘好像聽到命令似的。話音剛落,就抱著那個小娃娃,向大槐樹下走來。
“哎呀,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給盼來了?!?p> 土根看到了能說會道的瞎子老張,像見到一位活神仙。頓時眉開眼笑。
“孩他爹,快去咱屋里,搬兩個凳子來,讓張老先生坐這涼蔭地,歇一會,喘口氣。”
“好嘞,孩他娘。”
孩他爹不大一會,就從自家屋里搬出兩把椅子,放在樹蔭下。
“你看,今個天氣還挺熱的,您倆趕緊坐這涼蔭里歇會。待會給俺家老五掐掐八字,再給起一個好聽名字?!?p> 土根娘看著瞎子老張和他老婆坐下后,對瞎子老張說。
“不服不行,你兩口子還真是挺厲害的。這么幾個月沒從你家門口過,就又鼓搗出一個小人來?!?p> 瞎子老張用一種略帶戲謔語調(diào),調(diào)侃道。
“我說張神算,您就別再挖苦我們了,好嗎!”
“眼看著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我總不能把他捏死吧!每一個孩子都是老天爺送給我的禮物,我有推辭的理由嗎?”
土根娘奮力舉證,反倒把張神算說得有點不好招架。
“算了,大妹子,咱不開玩笑了?!?p> “這個是丫頭?小子?幾月幾日生的?啥時辰生的?”
“大妹子,你來說吧,女人心細,說的清楚。”
瞎子老張滿臉堆笑,改變剛才的戲謔語調(diào)。
“行,讓孩他娘給你說吧,我有可能沒有她記得準?!?p> 孩他爹瞟了一眼他那滿臉得意的婆娘,紅著臉說道。
“我家老五又是一個娃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百天了?!?p> “今年潤五月嘛,我家娃子是潤五月二十六那天,做晌午飯時生的。估計也就十一點那樣吧,反正不是正晌午。”
土根娘一邊奶著孩子一邊說。
瞎子老張靜靜地聽著,嘴里念念有詞,兩只手同時在做掐指運動。
這樣反反復復折騰好一陣子,才說道:“這娃子命到不賴,金豬命。只是娃子出生的時辰不算太好,如果再晚生一個鐘頭的話,恐怕性命難保。”
“誰的性命難保,是我?還是我兒子?”
聽到這,土根娘頓覺緊張起來。
“張神算,您可別亂說,有那么嚇人嗎?”
“你們娘倆都有可能。大妹子,我這可不是嚇唬你。中午十二點日頭最毒,產(chǎn)婦容易因為嚴重脫水而發(fā)生昏厥。而孩子也會受到連帶影響的?!?p> “不過,你這次是十一點,而不是十二點。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俗話說得好,晌午不太正,弟兄保三命?!?p> 經(jīng)神算張這么詳細地一解釋,土根娘才知道,自己已從鬼門關(guān)外溜達了一圈。
瞎子老張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就是說這娃子雖然躲過了出生這一劫難,在他一生中還會更多的劫難需要謹慎防范?!?p> “特別是三歲、七歲這兩個年份最容易犯水河之災,四十二歲、四十五歲這兩個年份也是個劫難之年,定要多加留意防范……”
“師傅,您先喝點水歇一會再說,我看您都已熱冒汗了?!焙⑺f話間,已從屋里倒了兩碗涼白開,放到了瞎子老張和他老婆面前。
畢恭畢敬地看著,眼前這對和自己命運大同小異的老夫妻。
有詩為證:
我撐破渾圓的憂傷
在你芬芳的眉宇試翔
我翅尖迷茫
拍打不成感激的畫廊
我前世笨拙
沒有瀟灑的氣場
你芳華滿滿情思溢帳
注視著我躊躇的打量
多彩的弧線
沾住了我脆弱的放蕩
美麗不是放縱
綻放是善意的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