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利落的砍柴聲從小院中傳出，少年推開光鮮的紅漆大門，目光落在院中的年輕夫妻身上。
“狗蛋放學(xué)了？”男子手拿一把斧子，赤著上身，站在一個(gè)木樁前，周圍散落著一堆被劈開的柴火。
“天天狗蛋，狗蛋的，多難聽，咱家兒子讀書那么好，也該給他取個(gè)好聽的名字了?！蹦贻p女子朝著門前的少年招了招手，“來，給娘抱抱?！?p> 少年笑容燦爛，一下就撲入了女子的懷抱。
“哎喲，兒啊，你越長越大嘍，娘都快抱不動你了?！?p> 一旁的精壯男子放下斧子，走了過來，在少年粉嫩的小臉上捏了一把，滿臉笑容：“難得我老何家出了個(gè)讀書種子，明天我就去城里找個(gè)先生，給兒子討個(gè)名字來?！?p> ……………
“先生，我是個(gè)粗人，大字不識幾個(gè)，這取名的活兒，還得指望先生來，這是一點(diǎn)薄禮。”
白花胡子的老者，看了看男子身側(cè)的小孩兒，又看了眼屋外明媚的陽光，一捻胡須：“令子既生于冬日雪天，就取一個(gè)瑞雪的瑞字，雪后初陽，最為耀眼，也希望他以后能散發(fā)光亮，摒除黑暗，就叫他何瑞陽吧?！?p> “何瑞陽…何瑞陽…”男子高興地將兒子緊緊抱在手中。
………………
“娘，爹什么時(shí)候回來？”
“你爹……被征去開挖石碑了，娘也想他。”女子撫摸著何瑞陽的腦袋，溫柔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傷感。
………………
“何家婦人，你丈夫在開挖石碑時(shí)，不幸落難，這是朝廷撥下的撫恤。”
“娘！娘你怎么了！？”何瑞陽驚慌地扶著昏迷過去的婦人。
………………
“噼啪！”
利落的劈柴聲傳入耳朵，何瑞陽悠悠醒轉(zhuǎn)，入眼處是一個(gè)陌生的房間。
“噼啪！”
劈柴聲再次從屋外傳來，何瑞陽怔了一怔，掙扎著坐起身，趕忙向房門跑去。
猛地拉開房門，一陣刺目的陽光照射而來，晃的他眼睛生疼。
本能地用手擋了擋陽光，何瑞陽不顧眼中的刺目，眼泛淚水地朝前看去。
一個(gè)穿著麻布衣的中年人，正站在院中劈著柴。
不是爹…看清那人的相貌后，何瑞陽盡管有些失落，但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
“你醒啦？咦，你怎么哭了？”
一張清麗的臉龐出現(xiàn)在何瑞陽眼前，他身邊不知什么時(shí)候站了一個(gè)少女。
“太…太陽太刺眼了，眼睛疼。”何瑞陽含糊地說了句。
“噢…”那少女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繼續(xù)說道：“你都躺了兩天了，一下子盯著太陽看確實(shí)受不了?！?p> “……”何瑞陽理了理思緒，他明明在清風(fēng)嶺上…
看著眼前陌生的兩人，他有些戒備地問道：“這是哪里，你們是誰？我，我怎么會在這里？”
“你還說呢！這么大個(gè)人，都不會照顧自己，幸虧我和我爹從靈藥園回來，路過清風(fēng)嶺，才把你撿了回來?！?p> 那少女指了指劈柴的中年人，繼續(xù)說道：“你運(yùn)氣也真好，我爹是個(gè)郎中，不然你可能都死在外邊兒了?！?p> “小丫頭片子，趕緊煎藥去?！敝心耆诵αR了一句，看向何瑞陽，“小兄弟，是我?guī)慊貋淼模屣L(fēng)嶺上野獸多，我怕你出意外?！?p> 何瑞陽看著少女跑開，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中年人，抱拳施了一禮：“先生品德高尚，在這世道，難得了?！?p> 那中年人放下手里的斧子，看了何瑞陽一眼，說道：“這世道，不太平，人人只顧自保?！?p>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眼日頭，繼續(xù)說道：“我是個(gè)郎中，我眼里見不得死人。”
那郎中說完，又拿起斧子，準(zhǔn)備劈柴：“哦，對了，一會兒把藥喝了，你有些風(fēng)寒?！?p> 何瑞陽看著眼前的男人，眼中多了一分異樣的神采，他再次抱拳：“多謝?！?p> 那郎中像是沒聽到，繼續(xù)劈著柴火。
“爹！你的杏仁放哪兒了？”
后院中，少女的聲音傳來。
男人抬頭喊了一句：“哪還有杏仁？！整個(gè)安陽縣都斷貨多久了，找點(diǎn)茯苓替上吧！”
他喊了一句就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何瑞陽如被雷擊中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你，你說什么？全安陽的杏仁已經(jīng)斷貨了？！你確定嗎？！”
看著眼前雙目漸漸赤紅的青年，劉思清不明所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曾經(jīng)也是縣城里排的上號的郎中，杏仁自去年起，就已經(jīng)沒處進(jìn)貨了，你怎么了？”
何瑞陽內(nèi)心中猶如火燒一般，全身熾熱，他仿佛聽見了一生中最大的笑話：“全縣城都沒有杏仁…那我給娘買的…是什么！”
在男人詫異的目光中，何瑞陽大步向著門口走去。
剛一踏出屋子，一股滔天的戾氣在何瑞陽身上爆發(fā)而出，他狀若瘋狂，額上青筋暴起。
往昔他去配藥的一幕幕不斷地浮現(xiàn)在他眼前。
“該死…！”
低沉的嘶吼聲從他喉間傳出，他辯了辯方向，朝著安陽縣唯一開著的那間藥材鋪快速奔去。
一腳踢開那扇半掩著木門，何瑞陽大步跨進(jìn)藥材鋪里。
“給我出來??！”
高瘦老頭掀開里屋的簾子，看到來人，一愣：“又來抓藥？”
“我抓你娘！”
何瑞陽暴起，一把將李掌柜的頭按在柜上：“你給我娘配的是什么藥??？”
他雙目噴火，心中一股憤恨直想殺人。
“噯，噯！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你的命！”何瑞陽一腳將老頭踹倒。
“哎喲！殺人啦，殺人啦！小兔崽子你知道我叔父是誰嗎！”李掌柜抱著肚子一直往柜子底下鉆去。
何瑞陽又是一腳重踹，整個(gè)柜臺都震了一震：“你給我娘配的杏仁，哪來的！”
那李掌柜似想起了什么，表情頓時(shí)一窒，說不出話來。
何瑞陽看到這表情，更為確定了心里所想，當(dāng)即戾氣大增，舉起柜臺上的鐵算盤就要打去。
“你敢！全縣就我的藥材鋪敢開著，我叔父可是安陽縣縣太爺，他早已習(xí)得道術(shù)！手段通天！到時(shí)候查起來，你跑不了！”李掌柜瞪大雙眼嘶吼著。
何瑞陽手中突然一頓，他腦中忽然想起了娘親臨終前的話語。
“娘希望你…問心無愧。”
眼見事情有余地，李掌柜立刻爬起身，瞪著何瑞陽：“你現(xiàn)在就走，我就當(dāng)沒事發(fā)生過！要不然，你也得死！”
在李掌柜詫異的目光中，何瑞陽詭異地閉上了眼睛，再次問道：“你給我娘，配的是什么??？”
李掌柜見他閉上眼睛，雙腿悄無聲息地朝著門口移動：
“杏，杏仁確實(shí)是沒有了，我只是找了普通甜杏仁代替，只會讓藥效差一些而已。”
“…這就是我要的答案?！?p> 冰冷的話語從何瑞陽口中傳出。
李掌柜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青年，謹(jǐn)慎地挪到門邊，立刻拔腿向外沖去。
“我要你給我娘陪葬…！”
何瑞陽雙眼驀然張開，殺氣沖天，他一把拎住李掌柜的后領(lǐng)，手上鐵算盤轟然落下。
莫道書生無膽氣，沖冠一怒震乾坤。
渾身染血的何瑞陽沒去看那掌柜一眼，徑直離開此處，走在了蕭條的街上。
才剛殺了人，何瑞陽身上卻沒有一絲慌亂，反而他好像尋到了失去已久的遠(yuǎn)大抱負(fù)。
“這亂世，就如一片稻田，既然有了害蟲，就要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