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頗為認(rèn)真的朝鐘鸞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仍沒改稱呼，道：
“不瞞大王說，老朽白活了七十多年，還是頭一次撞見大王這么仁義的人吶！
開倉放糧這種事情，老朽從前也只是聽說書的說起過那范文正公（范仲淹）做過此時，可真正親眼所見，也只在這一回啊！
今夜大王又替俺們村里除了一霸。此番作為，依俺說就是官府，也不見得強(qiáng)過大王?。 ?p> 還是不等鐘鸞接話這老太公也是起了話頭，就又自顧自的說起了往事。
“老朽從父輩手上接過田宅至今，好算也有60多年了。
前些年手里有些田產(chǎn)那時日子也還過得去，可誰知越往后走，日子越難得熬?。∵@也怪我那幾個兒孫不爭氣，被這個劉保正誘去賭博。
把家里原有的三百來畝田地敗得如今只剩十來畝不到，全家五十多口人就靠著這點(diǎn)薄田過活，交完皇糧，哪里剩的許多？
可苦了俺那幾個重孫子了，眼見他們長這般大，卻從未吃過一頓飽飯，老朽心酸啊！每逢過年看這幾個孩子聞到點(diǎn)零星肉味的那個饞樣，不瞞大王說俺都是偷偷躲在一邊抹過好多次眼淚！”
聽老者動情說到此處，眼圈已經(jīng)變得通紅，老淚縱橫，接著講道：
“聽剛才給俺們送糧的小兄弟說，大王待人仁義寬厚，山上又能大魚大肉吃飽飯，俺這兩個重孫聽了。
死活都不愿意再待在家里，一心只想跟大王上山！老朽攔也是不住，只有舍了這張老臉，為這兩個孩子跟大王求求情，希望大王能收留他們！”
鐘鸞見說，抬頭望了宋萬一眼，發(fā)現(xiàn)他身后不知不覺間，早圍滿了領(lǐng)完糧食歸來的村民，都是一般滿臉期盼的神情。
鐘鸞沉吟片刻，從地上起身，對老者身旁兩個躍躍欲試的后生道：
“上山可不光是享福吃肉，須知我等全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行事，干我們這行可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一個不慎，到時候輕則傷筋動骨，重則賠上身家性命，你們不后悔？”
“大王，俺們都想好了！俺們都是一身子力氣，可能吃苦了！俺們就想像宋大哥那般豪氣。
俺們不想再過受人欺負(fù)吃不飽飯的日子了！大王，就收留我們罷！俺們不怕苦也不怕累，還抗揍哩！”
兩個后生沒有被鐘鸞言語中的艱難嚇倒，反而眼神愈加炙熱。也許在他們心里，早已認(rèn)定了一無所有的自己，除了性命，再無可失。
鐘鸞內(nèi)心是極為高興的，但是面上的戲必須要足啊，裝出一副躊躇不定的樣子。
就在此時老太公說話了。
“大王，俺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帶他們上山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怨不得別人。
只求大王能好好待他們，老朽便心滿意足了！似大王這般的好人，日后若招了安討得官做，孩子們跟著也能有個出身。
就不用再受俺們所受的苦了！大王，老朽在這里給恁作揖了，求大王垂憐則個！”
宋萬在一旁聽到最后，早忍不住在后面拉扯鐘鸞的衣袖，嘴中“哥哥”“哥哥”的急切催促。
鐘鸞忙扶住欲要行禮的耄耋老者，又看了一眼那兩個滿臉決然的后生，嘆了口氣，道：
“既然如此，你兩個就隨我上山吧……”
不待鐘鸞話音落地，只聽人群中隨即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此刻無數(shù)個熱切的聲音炸起：
“大王！”
“俺也要上山！”
“大王！”
“俺們也要上山啊！”
這等樣子自然是鐘鸞想要的，三分實(shí)力七分宣傳，見火候差不多了，鐘鸞也是大聲道：
“好！那想跟我上梁山的兄弟都去右邊找宋萬頭領(lǐng)報名，上山的兄弟都有十兩安家費(fèi)，莫忘了跟宋萬頭領(lǐng)領(lǐng)取。
另外糧食管飽，三天食一頓魚肉，父母妻兒愿意一同上山，亦管飽?！?p> 開玩笑，你還真以為，你給他們報個仇，再免點(diǎn)債、分點(diǎn)糧食，就能一呼百應(yīng)讓他們拋妻棄子不顧父母跟你上梁山干殺頭的勾當(dāng)？
別傻了！
總得有點(diǎn)實(shí)惠不是，再者說，誰家還沒個老小牽絆，不將他們的一家老小安頓好了，他們怎么為你效命？
事實(shí)也證明鐘鸞是對的，聽聞上山就有十兩白銀的安家費(fèi)可拿，管飽，三天吃頓魚肉，還能帶父母妻兒一同吃飽飯，找宋萬報名上梁山的人群立馬就多啦不少。
自打把那些情緒激動，恨不得扯破嗓子嘶喊著要上山的村民們歸到一堆清點(diǎn)完人數(shù)，宋萬笑得咧開地嘴就沒合攏過。
整整一百一十七條精壯漢子?。?。
算上他們的父母妻兒，人數(shù)超過三百！
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數(shù)字，要知道整個大崗村也太不過才一千多人！來時，只是孤零零的十幾個人，回去時，三百多人套了幾十輛大車！
若是想要把此次收獲全部從水泊邊上將人糧錢運(yùn)回山寨，至少需要運(yùn)了四五天的時間，而且現(xiàn)在只需緊湊一點(diǎn)時間今日正午便可運(yùn)回山寨去了。
這還是托大崗村的村民福又是借給他們牛車又是給他們漁船速度大大的加快了！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清晨的一層薄薄的霧氣浮現(xiàn)在靜謐的水泊之上，之間穿梭的船只被完完全全籠罩在這白蒙蒙的世界之中，直叫人有一種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但同樣也是極其容易迷失在水霧之中，此時湖面之上不時就會傳來船頭兒的呼喊之聲來互相提醒方向和位置。
而此時在這片徹夜未眠的沙灘之上，原本喧囂的氛圍漸被空氣中洋溢地喜慶所替代。
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圍坐在百十張大圓桌前，見縫插針的擺放在灘前，如山一般的糧草堆中，灘涂之間此時早已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刈鴿M了山寨里新舊強(qiáng)人。
和幫忙的船工漁民，顯得熱鬧十足，這也是鐘鸞特意安排的，不能把這些漁民船工說引上山就引上山，又不能叫他們白幫忙。
也是出于謹(jǐn)慎也就是直接在這金沙攤命人擺好酒席準(zhǔn)備好酒肉，就是直接在此處招待這些人。
都是些憨厚莊戶也什么沒有鐘鸞如此多的心思，只要有酒肉吃，就是在茅廁旁邊吃都是無妨?。?p> 如此整個金沙攤也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當(dāng)然如此熱鬧景象以后怕也不會少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