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陳景山也沒有閑著,統(tǒng)計了一下手里的資金。
兩個店鋪輪流賣貨,如今已經(jīng)賣了快要一半兒的衣服。
除了外債的八千塊和其余的兩千多塊債務(wù),目前手里還留下了三千四百八十二。
這些錢對于陳景山來說不是很多,這年月一個諾基亞手機就要兩千左右,他手里的錢還不夠買兩個最便宜的諾基亞。
店里的衣服大概還能賣一萬多塊錢就需要繼續(xù)補貨了,陳景山也不著急,畢竟鄉(xiāng)下的消費能力有限。
有的人一年最多只買三四件衣服,甚至還有“新三年舊三年”的說法……
第二天一早,陳景山騎著摩托車到鎮(zhèn)上加油,然后去了彭城。
想要盡快籌夠錢,就需要更大的客源來購買衣服。
而彭城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地攤還是開店,陳景山都想要試一試。
一來是他自己需要錢,二來是想要盡快把豬場弄起來,讓大哥也有個事做,不然他一天在家呆著總會多想。
…………
水田村村口。
十幾輛摩托車停在孫寡婦的小賣部門口,每一輛摩托車上都捎著不少東西。
鞭炮、煙酒茶、米、食用油、面條、八寶粥…………
騎摩托的基本上都是年輕人,有的染著紅頭發(fā),有的染著黃毛,奇形怪狀各種顏色都有。
張世權(quán)本來已經(jīng)覺得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可到了村口才發(fā)現(xiàn)忘記買用來散的煙了,不得已才讓車隊停在村口。
孫寡婦坐在柜臺里面磕著瓜子,僅是看了一眼這些人就知道他們的目的了。
“妹子,拿五包金沙江香煙。”
張世權(quán)掏出五十塊錢放在柜臺上,神色有些焦急。
“大哥,不好意思哈,所有煙都賣完了,得要明天才送來?!?p> 孫寡婦放下瓜子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她這兒還有煙,只不過沒來得及擺上來。
雖然她對陳家好感度一般,但對眼前這些人沒有一點兒好感。
人家才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就想著娶親了,現(xiàn)在都啥年代了?還當(dāng)以前呢?
“一包煙也沒有了?”
張世權(quán)有些不信,皺著眉頭看向張寡婦。
“我這破店,送煙的三個月才送一次,能有多少啊,都被陳家那小子買完了。”
孫寡婦拿著瓜子繼續(xù)嗑,不再理會張世權(quán)。
“沒有那就算了?!?p> 張世權(quán)咬了咬牙,從柜臺上抓起錢,轉(zhuǎn)身走到門外上了其中一輛摩托車。
十幾輛摩托車轟鳴著,再次朝著水田村里面走,方向是陳家。
正在屋子里吃飯的王長貴也聽到了動靜。
他端著碗只看到了十幾輛摩托車進村的背影,并沒有認(rèn)清是誰。
“那些人是誰???”
“去踏陳家門檻的還能有誰?”孫寡婦磕著瓜子,又說道:“要不你也領(lǐng)著鄉(xiāng)親們?nèi)タ纯?,那些騎摩托的都是年輕人,火氣大。”
“是要去看看才行啊?!?p> 王長貴三兩下扒拉掉碗里的飯,披上一件皮質(zhì)外套就開始往外面走。
而孫寡婦也起身關(guān)上了小賣部的門,上鎖。
二人挨家挨戶的通知,說陳家有喜事兒。
具體什么喜事兒,孫寡婦和王長貴都沒說,只是叫鄉(xiāng)親們?nèi)タ纯?,相互通知?p> 此時此刻。
陳家院子里,十幾輛摩托車在外面停了一排,看到這么多人,正在旁邊牛圈里喂牛的陳大海皺起了眉頭。
看清領(lǐng)頭人是張世權(quán)后,他心里已經(jīng)猜測到這些人的來意了。
廚房里,正在準(zhǔn)備午飯的趙秀芝也探頭看了一眼,并沒有出門迎接的意思。
“張叔,咱們就這么進去嗎?”
一個三十來歲,剃了個光頭,穿著皮衣皮褲的男子手里抱著一盤鞭炮。
“大家走我后面?!?p> 張世權(quán)對著所有人招呼了一聲,又看向了旁邊的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年人,陪笑道:“趙叔,海生的事兒就麻煩你了?!?p> 老者并沒有說話,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十拿九穩(wěn)一般,朝著有動靜的廚房走去。
“秀芝,知道舅舅要來,這么早就在準(zhǔn)備飯菜了???”
趙福年站在廚房門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侄女兒。
“大伯,你怎么來了?”
趙秀芝愣了一下,哪怕她再傻也明白大伯今天來是干什么了,哪兒有一家人給外人說媒的?
雖然心里不高興,但趙秀芝還是請趙福年進屋里坐,至于張世權(quán)等人,她并沒有理會。
陳大海也放下了手里的牛草,進屋喊了一聲大伯。
“世權(quán)啊,你們把東西放下,自己找地方坐吧,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就行?!?p> 趙福年笑瞇瞇的對著張世權(quán)等人招呼道,全然不顧沉著臉的趙秀芝和陳大海。
十幾個年輕人哄鬧著把各種禮品堆在墻角,其中一個稍微懂點兒禮數(shù),掏出煙先是給趙福年發(fā),然后再給陳大海發(fā)。
至于他們自己人則是隨意了。
陳大海老兩口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均是沒有理會張世權(quán),而是和趙福年拉著家常。
“秀芝,大海,我聽說景山開了兩家服裝店,你們兩個現(xiàn)在算是好日子來了,以后就徹底脫產(chǎn)不用下地干活兒了?!?p> 趙福年笑瞇瞇的看著二人,又說道:“靈燕這丫頭也不小了,在我們那時候,像她這個年紀(jì)早就嫁人了。
世權(quán)家在我們村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人家,你們兩家子算是門當(dāng)戶對,我今天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當(dāng)個過肩媒,年底,你們兩家打個親家把婚接了?!?p> 一旁的陳大海臉色發(fā)黑,用火柴點燃香煙,狠狠地抽了一口,也不說話。
“大伯,靈燕還在上學(xué)呢,你要是說這話,我可就不高興了?!?p> 趙秀芝似撒嬌一般看著趙福年,心里也一陣不舒服,靈燕好歹是自己閨女,哪怕是親大伯,也沒有親閨女親。
一時間,各種怨氣在趙秀芝心里滋生。
前幾年陳家還是水田村最窮的時候,也不見娘家有多少人往這兒走,現(xiàn)在倒好,還好意思來當(dāng)媒人,還說什么過肩媒(郎情妾意,出面意思一下的那種媒人)!
“世權(quán)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趙福年笑著看了一眼張世權(quán),又對著趙秀芝說道:
“女娃娃讀那么書也是白讀,以后還不是去孝敬世權(quán)去了,你現(xiàn)在早早的把靈燕嫁過去,吃垮他家!”
趙福年笑著說道,屋子里、院子里的一眾年輕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但對于趙秀芝和陳大海來說,這個笑話并不幽默,甚至讓人心寒。
“大伯,靈燕還在讀書,我們還沒有結(jié)親家的意思,”
陳大海長長吐了一口煙霧,沉聲說道。
“唉,你們兩個小家伙怎么這么倔啊,張家一年賺好幾萬呢,哪點兒讓你們看不上了?”
看到兩口子態(tài)度堅決,趙福年也有些沒想到。
張世權(quán)給他說的確實是來當(dāng)個過肩媒,走個過場雙方聊聊天吃吃飯就行了。
可看這兩口子的表情哪兒是過肩媒了,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媒人也不好辦。
看到張世權(quán)不停地沖著自己擠眉弄眼,趙福年嘆了口氣,又說道:“要不這樣,我們也不逼靈燕啥時候結(jié)婚,今天既然大家都碰面了,就把婚事定了如何?”
“喲!好熱鬧??!”
趙二娘站在院子門口,笑著看向院子里的一眾年輕人,王長貴和孫寡婦也站在旁邊,并且朝著屋子里走了進去。
“大海,你家里今天干啥呢?來了這么多客人也不讓鄉(xiāng)親們幫忙招待一下?!?p> 王長貴笑瞇瞇的走進屋子里,幾個和他交好的村民也跟了進去。
小小的房間頓時變得擁擠起來,而后面的其他村民原本是滿臉蒙圈,可看到屋子角落里堆的那些東西,也明白是啥意思了。
張家和陳家的關(guān)系他們也知道,以前陳家有想法嫁女兒,那是窮。
但是現(xiàn)在陳景山開始扛家里的擔(dān)子了,這婚事就不一定能成,陳景山這么年輕就已經(jīng)開了兩家店,發(fā)達是遲早得事兒。
也沒人是傻子,都知道陳家人丁不多,村長喊他們來是幫陳大海老兩口壯膽的。
所有人站在門口三五成群的看熱鬧,也不進去。
屋子里,趙福年臉色尷尬也不再說話。
張世權(quán)黑著臉看向王長貴,打趣道:“長貴,你帶著這么多人來干啥啊,我來說親,又不是搶人?!?p> “我聽說大海家還欠著你們的錢呢,今天正好這么多見證人都在,要不把這事兒先解決了?!?p> 王長貴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陳大海,問道:“大海,現(xiàn)在家里有錢嗎?”
“有!早就準(zhǔn)備好了,欠條我也還留著。”
陳大海感激的看了一眼王長貴,立馬轉(zhuǎn)身進屋去取錢和欠條。
趙福年看了看外面的情況,起身把張世權(quán)拉到了一旁,小聲說道:“今天這事兒我?guī)筒涣嗣?,要不先回去吧?!?p> “走!”
張世權(quán)也不含糊,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
只要自己不拿他們的錢,并且還把禮品留下了,那就是他們欠自己的,大不了帶著禮品多來幾次。
三五回過后他們總會不好意思。
“等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陳景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當(dāng)看到屋子里堆積如山的禮品時,他眼里并沒有多少喜意,反而有些怒火。
這張家怎么感覺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
“景山回來啦?這是去哪兒了現(xiàn)在才回來?”
“去了一趟城里。”
對于這個很多年沒來往過的外公,陳景山也沒啥好影響,只是沉著臉看向張世權(quán),心里莫名的感覺一陣煩躁。
陳景山冷眼看向張世權(quán),也懶得客套了,直接說道:“張叔,欠你錢這事兒可不是我們不還錢啊,是你不想要?!?p> “還有你要接親家的事兒,我們也不同意,今天這事兒務(wù)必要做個了解!”
這時,陳大海也拿著八千塊錢和欠條走了出來,對著張世權(quán)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世權(quán),這錢是我還你的第二次了,在場這么多見證人也看著,這次你要是再不接受,以后我可就不認(rèn)這筆賬了?!?p> 被如此糾纏,陳大海也來了脾氣,表現(xiàn)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