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鄉(xiāng)

　　公交車的速度很快，而且風之星塔位于城區(qū)中央，離列車站臺也不算太遠，很快他們便來到了目的地，路西安跟著盧卡奇亞走到了地面上，竟然已經(jīng)位于星塔內(nèi)部，不過自己目前的情況想要看到星塔的全貌也不現(xiàn)實，看著升降梯上行的高度，也知道塔的高度不低，又加上其實星塔都是統(tǒng)一制式，想也能想個大概，便也不覺得遺憾。

　　到了塔頂，光線依舊很暗，不過不是因為那些迷霧，而是沒有窗戶的緣故，只有藍色的星晶回路異常醒目，而杰西卡此時也顯露了身形，操縱著眼前的裝置呼喚起克勞迪婭來，盧卡奇亞見狀便知道她是準備將兩人的權限連入星晶網(wǎng)絡，便提醒路西安提前摘下了星之鑰匙，待克勞迪婭顯形便交給她。

　　杰西卡此時也問二人要起鑰匙來，路西安雖然疑惑克勞迪婭尚未現(xiàn)身，但見盧卡奇亞爽快的拿出了鑰匙便也沒有多問，但杰西卡感覺到了他的疑惑，大致也猜到是什么原因，拿走鑰匙的同時解釋道，“克勞迪婭是用圣歌科技制造而成的，與星晶科技有所不同，她現(xiàn)在正在這里，只不過尋?？床灰娏T了。”

　　杰西卡將兩把鑰匙掛在一處，又激活了一邊圣歌科技的裝置，過了沒一會兒，便從中拿出兩副眼鏡，連帶著附加的耳機，按照對應的鑰匙遞給二人，路西安看出這便是杰西卡所帶的那種眼鏡，一路上的人們基本上也都有一副，便看著杰西卡的樣子佩戴完成，隨著耳邊響起的特殊波段，眼前浮現(xiàn)出了一名身著繁復裙裝的少女。

　　這女孩比所有的事物都要看的清晰，路西安覺得奇怪，摘下眼鏡揉揉眼睛，卻又見不到她，重新戴上眼鏡便見她對著自己拿扇子掩唇笑著，如第二區(qū)迄今為止給自己留下的印象一樣，她的衣著配色和想象的一樣既晦暗又鮮艷亮眼，是不斷閃爍著的各色寶石鑲嵌在純黑的裙裝之上，黑色的卷發(fā)配著閃著藍光的眼鏡，讓路西安覺得自己就快要習慣第二區(qū)的審美了。

　　待她拿下掩唇的閃光折扇，路西安看清了她微笑著的臉，不得不說，是極為符合第二區(qū)特征又相當美麗的臉，但明顯的有著拼接的紋理，看著倒像是個洋娃娃一般，而此時他也發(fā)現(xiàn)這女孩的身體關節(jié)處都刻意的裸露出了明顯的機械特征，讓人絕不會將她認錯為人類，“那么，這就是克勞迪婭小姐了?！甭肺靼蚕耄谑侵鲃哟蛄苏泻?。

　　“神使長閣下能來訪是在下的榮幸?！笨藙诘蠇I的性格也確實如同機械一樣單刀直入，公式化的回應了路西安的問候，直截了當?shù)膯柕?，“閣下應該知道我被制造出來的目的是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盡可能符合大家的意愿，所以我早些已經(jīng)替閣下調(diào)查了大眾對于恢復仿生人產(chǎn)業(yè)鏈的看法，您想現(xiàn)在就聽聽結論嗎？”

　　路西安聽到產(chǎn)業(yè)鏈這個詞皺了皺眉頭，杰西卡見狀有些好奇的歪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打擾他們的談話，“那就麻煩你說說看了?！甭肺靼沧罱K還是點頭，而克勞迪婭也非常不可以的回答，“超過25%的人幾乎憎惡此事，恕我無法接受提案?！?p>　　“這......”如此干脆的拒絕讓路西安感到?jīng)]有回旋余地，求助的扯了一下盧卡奇亞的衣服，盧卡奇亞心領神會，知道克勞迪婭的意思是，此事沒有不符合原則的地方，只要沒有那么多極度反對的人便隨時可以通過，甚至不需要太多人大力支持。

　　說到那些極度反對的人，盧卡奇亞心里也多少有數(shù)，問道，“克勞迪婭小姐可知道那個反對仿生人解放的組織，可以說得上話的領導人是哪位？可有機會約他出來詳談此事？”克勞迪婭也從不讓人失望，“這個組織于六十年前組建，現(xiàn)任話事人是一位名叫勞倫斯的先生，今年已經(jīng)快七十歲了，甚少拋頭露面，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我會幫忙約約看的?！?p>　　“原來如此，居然是這樣一位長者，大家看重他的意見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甭肺靼踩缃褚呀?jīng)知道了第二區(qū)對于長者的態(tài)度，心想若能說服他估計便能讓他的追隨者們也跟著改變想法，但克勞迪婭卻給出了另一個令人驚訝的情報，“勞倫斯先生并不是第二區(qū)本地人，他于二十五年前才在本地定居?！?p>　　“咦？那他本來是那個區(qū)域的居民？”路西安知道由于溶血之疾的存在，人口流動本就少的可憐，而各區(qū)完全不同的生存環(huán)境，更是讓愿意移民的人屈指可數(shù)，想來沒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是不會背井離鄉(xiāng)的，于是又問道，“這位勞倫斯先生，你可知道他是為了什么原因才定居本地？”

　　“根據(jù)資料顯示，勞倫斯先生于六十九年前出生于星空區(qū)，此后在那里作為燃星者生活直到移民本地。”這些資料對外其實是禁止透露的，但路西安作為神使長權限足夠，克勞迪婭便也沒有隱瞞，而路西安聽到她的回答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聲音顫抖的追問，“移民本地，是什么原因？”

　　“由于受到了嚴重的傷害而失去了神使的能力，因此無法繼續(xù)在星空區(qū)任職，所以便提前退休回到尋常人生活的區(qū)域。”盧卡奇亞看到路西安聽著克勞迪婭的答復臉色越來越沉重，不由得露出了擔心的神情，而更善于共情的杰西卡反應則更為強烈，忍不住流下眼淚，渾身顫抖差點哭出聲來。

　　但克勞迪婭是純粹人類制造的意識，并非人類，即使感覺到了路西安的情緒不對，也只是機械的將資料庫里的數(shù)據(jù)一字一句讀出，“至于為何定居本地，是因為他的身體遭受過嚴重的損害，不安裝圣歌科技的輔助肢體便難以生存，而僅有第二區(qū)可以提供如此等級的技術，因此便讓他定居本地?！?p>　　“我也來自星空區(qū)，為何我甚至沒聽說過他？”路西安此時心緒已亂，本來多思考思考就能知道的事情，現(xiàn)在竟然直接的問了出來，克勞迪婭也老實的回應，“所有自星空區(qū)回到聚居區(qū)的居民，都會從星空區(qū)的居民記憶中刪除?！钡鄬Φ?，那些離開星空區(qū)的居民自己的記憶并不會刪除，但他們大多對星空區(qū)的現(xiàn)狀閉口不談。

　　“那......”路西安還想多問幾句，盧卡奇亞卻覺得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事情是冷靜，打圓場道，“神使長閣下今天趕路辛苦，早點休息為好?！币娐肺靼惨矝]有反對，只是沮喪的點頭，又對克勞迪婭說道，“克勞迪婭小姐，若是約定時間定下，麻煩提前通知一聲?！钡玫娇隙ù饛秃蟊阍诮芪骺ǖ膸ьI下到了星塔的休息室住下。

　　即使到了休息室，路西安仍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愣愣的坐在床上發(fā)呆，盧卡奇亞知道他現(xiàn)在需要冷靜一下，也不多說，只是默默的在另一張床上坐著看他，心里已經(jīng)盤算起此事來，反對組織的話事人是來自星空區(qū)的前獄卒這一點確實出乎意料，他本以為星空區(qū)出身的神使都同路西安一樣對仿生人抱著同情態(tài)度，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看來星空區(qū)的秘密不僅是路西安說的那么點?！北R卡奇亞默默的想著，“且不說他不一定對我說全了話，我看多半是有保留，他自己對星空區(qū)的秘密又知道多少呢？或許甚至沒有這個叫勞倫斯的前獄卒知道的更多?！彼挥X得仿生人能夠?qū)⑸袷箓绞ツ芰?，必然是遭遇了更危險的人物，是其他神使嗎？還是被隱藏起來的其他東西？

　　況且這個組織自六十年前便已建立，說不定都是由同病相憐的人組成，那便是第一批獄卒退休后便已經(jīng)建立，恐怕他們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盧卡奇亞正想著，卻聽路西安突然開口，一時間沒聽清，反問道，“抱歉閣下，您剛剛說什么？”

　　“我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服他?！甭肺靼仓貜土藙倓偟脑挘拔也恢涝趺慈フf服一個來自星空區(qū)的燃星者，在他對那些孩子們抱有惡意的情況下?！边@次他對盧卡奇亞說出了更多的秘密，“星塔的教官告訴我們，那些孩子們都是罪人的后代，為了將罪性從他們的本性中剔除，才有了負責懲處他們的燃星者?！?p>　　“誠如他們所說，我們只是獄卒?！甭肺靼膊⒎遣恢廊藗冊趺捶Q呼他們這一類人，他對那些孩子們抱有同情，因此他并不以這種詞稱呼自己，但他無法保證他的同事們會不會有人很喜歡這樣的稱呼，“獄卒對自己所看管的人抱有惡意這種事太過尋常，尤其我們還被自幼如此教導，每年的處刑恐怕也讓人覺得他們無藥可救吧?！?p>　　當然路西安與他們不同，但歸根結底只是因為他在近二十年來混入仿生人群體中的生活使他改觀而已，而這種安排是在近二十年才剛剛開始實行，若是勞倫斯二十五年前便離開了星空區(qū)，路西安知道自己二十五年前對仿生人的看法如何，完全沒有自己能說服他們的自信，自然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