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為何會有一輛馬車?這不足為奇。
百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將雪北市湮滅成荒蕪廢墟,但自然的生命力是源源不斷的,所有的植物都在廢墟殘骸中重生。
而其他城市的商界人士之所以沒來開發(fā)這片廢墟,是因為這片地脈中還殘存著太多負能量的魔法輻射。
那么能開著馬車來此拉客的人,不是冒險家就是被生活所迫。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馬車上的車夫和潛藏在山谷中的山匪、地痞是一類人,都是些做見不得光的生意的社會人?
維·摩輝沒有想太多,直徑走向了前方的黑色車棚馬車。
車夫穿著黑色皮衣,皮衣后還披著黑色皮袍,黑色的褲子,黑色的皮靴,戴著黑色的紳士帽,右手牽著馬韁,左手還握著一支一米長的黑色紳士手杖。
這個車夫最大的特點是他沒有臉,他是真的沒有臉,連頭都沒有,他黑色皮衣上聳起的黑領上是一分米的空氣,一分米空氣的距離外才是他那頂黑色紳士帽。
他穿著黑色皮衣的身子轉向維·摩輝時,他距離衣領一分米距離的懸空黑色紳士帽便也轉向了維·摩輝。
這個車夫是個隱形人,他對維·摩輝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朋友,你要去哪?只要不是太遠,我這馬車都能抵達?!?p> 維·摩輝打量著車夫胯下的黑色馬匹,只見馬匹的黑色馬鬃還是很漂亮的,這是一匹壯碩而英駿的黑馬。
維·摩輝伸手拉開了車廂上吊下來的黑色皮窗簾,便坐了進去。
雖然這馬車神秘,但維·摩輝的直覺告訴自己,不會有什么意外的。
維·摩輝坐在黑暗的車廂里,可以夜視的龍瞳已適應了車廂內的黑暗。
這里黑暗的程度和那座塌陷的山谷內差不多,雖然都很黑,但都能被摩輝的龍瞳看的清楚。
維·摩輝坐在黑暗車廂內還算柔軟的長椅座位上,靠著車廂后墻,淺笑著對車夫回答道:
“我要去弦音,那里有五千公里,你到得了嗎?”
無頭的隱形車夫駕著馬,拉著車,沙啞的說道:
“弦音太遠,你有再多的錢,我也不去,我這馬車,只在這一帶的山脈拉客,我最遠能帶你到前方一千公里的地方。”
摩輝坐在暗無天日的車廂里,靠著墻壁,閉上了眼,休息著,慵懶的說道:
“那你就拉我一千公里,剩下四千公里我再想其他辦法。”
摩輝說著,伸手在自己一身青銅鎧甲里摸出一枚硬幣。
硬幣的正面是塞隆國國王斯爾坦大帝;硬幣的背面是一朵盛開的紫荊花,紫荊花上是一只雄鷹的側面。
摩輝伸手,將硬幣伸出前面的黑皮布上的一個小縫隙,遞給了車廂外的騎馬車夫。
車夫接過硬幣,沙啞的聲音說道:
“你還有如此古老的流通貨幣,斯爾坦大帝早已作古。”
維·摩輝淺笑著隨口接話道:
“雖已作古,但依然能被歷史銘記,誰的王朝都一樣了?!?p> 車夫沒有再說什么,專心的駕駛著馬車,往弦音所在的方向走去。
窗外深紅的晚霞照耀不進黑皮包裹的車廂,車廂里很安全,也很黑暗。
車廂的四個輪子顛簸在荒蕪大地的土路上,路過一片片百年前戰(zhàn)爭遺留下的金屬殘骸。
摩輝太過疲憊了,自哥哥帶著妹妹遠走他方,摩輝他已是自己一個人,在這廣袤無垠的世上無依無靠。
維·摩輝仔細的想,他在這世上還有朋友嗎?
城市的朋友,以及母親老家村子的朋友,都已死在百年前那場神妖之戰(zhàn)中。
那場神妖之戰(zhàn),把母親村子大部分的龍民都淹沒在戰(zhàn)火中殺死,只有極個別村民茍延殘喘的跑到了很遠很遠的城市,從此再不相見。
城市的朋友,弱者也都死在神妖之戰(zhàn)中,強者也都遠走高飛不再聯(lián)系。
那么如今,還能聯(lián)系到的人還有誰呢?
罷了,估計沒有了,就先在弦音落腳,躲過還有一年的深紅晚霞紀,便去尋找哥哥和妹妹,到時與哥哥、妹妹相聚后,再去尋找新的事業(yè)謀生。
車廂里很暗很暗,就像維·摩輝的心一樣暗,暗到什么都沒有。
車廂搖晃在顛簸的土路上,車前飄來了淡淡的尼古丁氣味。
是車夫在抽煙嗎?他沒有頭怎么抽的煙?
維·摩輝拉開前排黑皮窗簾的那個小口,眼睛往外看去,只見無頭車夫的左手指間夾著煙卷,手放在黑色衣領和黑色紳士帽中間的透明空氣處,而手指間的煙卷的的確確在快速燃燒著,就像被人用嘴大口吸煙了一樣。
他果然是隱形人。
維·摩輝不喜歡抽煙,便沒有向車夫索要煙草。
弦音很遠,一千公里的距離也算遠,以馬車晃晃悠悠的速度,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抵達。
罷了,僅當這段路程蜷縮在黑暗里,不問世事,就這樣躲在黑暗之中感受那種黑暗中的安全感。
當這段路程結束后,睜開眼睛會發(fā)現(xiàn)車廂外煥然一新的世界。
希望馬車上的這段時間是安全的,不會遇見地上的巖漿噴發(fā),也不會遇見路途攔車的劫匪。
黑暗的馬車車廂中晃晃悠悠,長椅座位上顛顛簸簸的感覺。
車廂四壁是鋼鐵制造的,頭頂的車廂頂蓋也是鋼鐵制造的,封閉的很嚴實,鐵皮車廂外還用黑色的獸皮覆蓋著當做車門與車窗,遮擋的一絲陽光也照耀不進來。
外面的陽光也一點都不強烈,雖然是深紅色,但不過是比夕陽還要微弱的晚霞。
陽光一點都不刺眼,所以根本透不過車廂的鐵皮車壁和獸皮窗簾。
黑暗是安全的,如黑色海水一樣淹沒閉著雙眼的維·摩輝。
只不過海水的水溫時冷時熱,風從四周的原野吹進黑色的車廂,忽而熱的像桑拿房,忽而冷的像冰箱。
但不管是在桑拿房里,還是在冰箱里,維·摩輝全當是享受罷,既然自己無力改變環(huán)境,那就改變自己,讓自己去適應環(huán)境。
所以無論在哪,維·摩輝都能閑庭信步坦然面對。
沉浸在黑暗的車廂,感受著座椅下的顛簸,維·摩輝不知道馬車停站后,自己下車會看見怎樣的世界,也不知道下一刻馬車會遇見怎樣的平凡或意外。
但維·摩輝清楚,一切都在冥冥宿命的注定中。
馬車顛簸在漫長的雪北市路途上,搖搖晃晃,很長很長的時間,維·摩輝都睡著了,睡夢中暈暈乎乎,夢中想起很多過往的人,過往的事,暈暈乎乎著,但夢醒時,摩輝又把夢中的一切忘了。
上空的蒼穹中傳來一聲禿鷲的鳴叫,“咕呱”的聲音懸浮在上空天幕,聲音刺進黑色車廂,吵醒了幾度入眠的維·摩輝。
摩輝靠在車廂里,閉著眼慵懶的問道:
“我聽見了禿鷲的聲音,這里附近有很多野獸和人類的尸體嗎?”
前方的車夫沙啞的回答道:
“有一些,不過都是小動物的尸體,小貓的或是小狗的。”
“大概大的尸體都已被禿鷲吃光了?!蹦x隨口說笑道。
車夫沒有頭的隱身臉吸了口煙,吞云吐霧的說道:
“吃掉尸體的不是禿鷲,而是食尸鬼,據我所知,這片雪北市殘存的廢墟里生活著很多異類,其中就有食尸鬼?!?p> 維·摩輝閉著眼睛,困乏的用手搓搓額頭,打著哈欠說道:
“禿鷲和鬣狗我倒是見過不少,食尸鬼那種稀有物種我卻見的少,食尸鬼的肉好吃嗎?”
車夫在前面回答道:
“不要想著什么都吃,在食物鏈這塊,雪北市還是有很多禁忌的,你如果吃了一個食尸鬼,很可能會惹來一群食尸鬼對你的群起而攻之?!?p> 維·摩輝靠著座椅,慵懶的說道:
“我隨口說說啦,別在意,我即使要去吃食尸鬼,也不會連累你,不過話說回來,你是什么物種?你怎么沒有臉?”
“我?我是一個車夫,至于為什么沒有臉,因為我是火獄無面人!”
車夫沙啞的聲音說著,停下了馬車。
突然之間,車廂黑暗的四壁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焰,火光亮的刺眼,突然生起的火紅的火光照耀的維·摩輝雙眼生痛。
四周的黑色車壁快速燃燒著,熊熊烈火刺得摩輝難睜雙眼。
黑暗的車廂居然一下子變成了火焰滾滾的火堆,維·摩輝快速縱身跳躍出了火堆,跳到了五米外的草叢空地上。
熊熊的火焰燃燒中,那匹黑色的高頭大馬若無其事的四足站在火堆之中,低下黑色馬頭吃著大地上的雜草。
而馬背上,那一身黑衣的車夫更是若無其事的騎在馬背上,用他不存在的頭和臉吸著手指間的煙卷。
維·摩輝看著前面火堆中的車夫,笑著說道:
“火獄無面人?這又是一種怎樣的變異人?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p> 火獄無面人轉身向維·摩輝,用他看不見的臉吸著煙,嗓音沙啞的說道:
“我說了,我只是一個車夫,是車夫就不該過問社會上的事,我收了你的車費,現(xiàn)在目的地也到了,我想,我該走了?!?p> 火獄無面人說完這句話,伸手一揮,維·摩輝只見他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握著黑色手杖,向那堆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揮,那攤熊熊燃燒的烈火便又變成了一輛完好無損的黑色車廂馬車!
那場神妖之戰(zhàn)過后,這世上的變異人已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