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岷的這番肺腑之言,靈帝能從字里行間,清晰的感覺出他的情真意切。
尤其是李岷這一手獨特的飛玄體,更讓靈帝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自己遠在冀州的愛將,是在如何悲憤的情況下寫完這篇表文。
“子脩愛朕啊!只可惜大漢只有一個子脩,他也無力為朕據(jù)守漢室十三州?!膘`帝垂淚,似乎在這一刻他的頭腦特別清明,他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將來,漢室傾覆。
“子脩忠言逆耳,朕豈能辜負于他?!?p> 說完,靈帝立即召來內(nèi)侍,下令道,“急召群臣上朝,朕還需與各位愛卿議一議,這州牧的事情?!?p> “陛下,此時亥時剛過,天色已晚,朝臣們大多已休憩,是否明日再行開朝!”內(nèi)侍也是好心,你皇帝不睡覺,難道臣子們也不睡覺?
“狗奴,廢什么話,朕說了開朝!汝沒聽見嗎?”靈帝氣惱,狠狠踢了一腳內(nèi)侍,使得對方翻倒在地,神色一片慌張。
“陛下,奴婢這就去辦!還請陛下息怒。”
內(nèi)侍連滾帶爬,哽咽言語,也不管靈帝是否真的暴怒,只好迅速離去敲鐘。
靈帝的喜怒無常,內(nèi)侍早有耳聞,所以心中很是惶恐,生怕自己跑晚了就要被活活打死。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
“張讓是怎么管理這些刁奴的,竟如此蠢笨?!膘`帝氣哼了一聲,若不是張讓此刻不再,他定要好好詢問這位親近常侍,甚至還要逼一下對方給自己一些好處。
當然了,這在靈帝看來是很正常的事。
有點“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意味。
……
隨著鐘聲的敲響,朝臣們被驚醒,不解之下唯有從被窩里爬起,恍恍惚惚的前往了皇宮。
抱怨聲是難免的,但更多的是疑惑,陛下這是怎么了?
難道心性變了,竟如此勤政了?
還是收到什么急報了嗎?
尚書臺也沒什么消息透露出來??!
或者說又有一地淪陷了?
各種思緒交織,但最終到了南宮前殿后,他們才恍然大悟。
原來靈帝找他們是為了州牧的事情啊。
陛下,這件事不是已經(jīng)議論過了嗎?
有必要深夜再作商討嗎?
俺們可是很辛苦的,白天要爭論,晚上還要伏于案牘,可沒陛下這般瀟灑!
唉,這漢室的臣子是真的難做??!
靈帝可不知道朝臣們的心思,哪怕知道了也不以為意。
因為他此刻更關(guān)心的還是要不要依照李岷的建議去確定州牧之事。
“諸位愛卿,深夜相召,實乃形勢緊急,朕希望爾等對廣置州牧一事,再做表態(tài)?!?p>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廣置州牧會令漢室十三州陷入割據(jù)之境,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還請派遣大將出外平亂,不可重置州牧。”
“收回成命?那還要不要平叛了?”
“派大將?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沒見涼州之局勢嗎?反復無常?!?p> “再不設(shè)州牧,天下皆反,吾等作為大漢臣子,又該如何面對陛下?面對歷代先帝?汝等老匹夫難道只知搗亂嗎?”
“你……”
“陛下,還請速速設(shè)置州牧,以免各州局勢糜爛!”
“陛下,切莫猶豫了,重置州牧乃是平亂的最佳策略。”
……
“若設(shè)置州牧,派何人前往?”靈帝聽了大半,有反對的,也有認同,但后者數(shù)量更多。
怎么說呢,那些反對的都是一些年老臣子,他們歷經(jīng)幾朝,雖來自各自派系,卻并沒有如同往常一般敵我分明。
如此,靈帝一時間也無法決斷,但心底的一桿秤還是開始傾向設(shè)置州牧。
“陛下,若非得設(shè)置州牧,還請陛下分封宗室鎮(zhèn)守各州,以免牽連漢室國祚不穩(wěn)!”曹操見眾人沉默,他唯有站了出來回復道。
其實,他也不愿同意設(shè)置州牧,因為這是取禍之道。
他曹操是個有理想的人,對漢室還有一絲寄托,怎么可能同意這種諫言!
但可惜的是,眼下情勢危急,外加曹氏第三代在冀州當州牧做的不錯。
于他而言,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絕?
故而,曹操死中求活,選擇較為妥當?shù)姆绞絼裰G靈帝。
“果然曹氏愛朕,孟德之言與子脩相差無幾,既是如此,朕便同意這設(shè)置州牧一事。”
靈帝聽曹操這般說,愈發(fā)歡喜,心中郁結(jié)也隨之解開。
不過,緊接著靈帝就有些犯困了,之前的他全憑著一股氣,當下再無牽掛,他也無力支撐,打著哈欠,準備回去休息?!爸菽林乱讯?,諸位愛卿還是回去休息吧?!?p> 從鐘聲召集群臣,再至此刻確定方略,已然過去了兩個多時辰,朝臣們走出大殿,遙望天邊略有金光,心中卻是一陣苦澀。
陛下去休息了,可是他們馬上就要開始坐班理政了。
唉,這大漢什么時候才能太平啊!
……
這一夜的定策,使得靈帝不再患得患失,他的淫樂之心重啟,似乎已開始脫離為漢室傾覆而擔憂的彷徨境地。
當然,靈帝荒唐之余也沒忘記正事。
整個二月,這位陛下都有在查看宗籍,想從中挑選出一批能人牧守一方。
但宗室能人極少,大多是庸碌之輩,所以進程十分緩慢。
直至中平五年(188年)三月,遠在益州的太常劉焉上表朝廷,自請封益州牧。
表文上言辭懇切,字字真誠,因益州刺史郄儉在益州大肆聚斂,貪婪成風,導致益州黃巾叛亂四起,民不聊生。
劉焉身為漢室皇族,又如何能袖手旁觀?
看到劉焉冠冕堂皇的表文,靈帝大為感動,心想總算找到宗室俊杰了。
如此敢為之人,定然不會辜負朕的厚望!
隨即靈帝不作他選,下詔立劉焉為益州牧、陽城侯,并命其速速前往益州,好生整飭吏治,安撫百姓。
只是,靈帝大大低估了劉焉的野心。
此人常居于地方,知道此時已天下大亂,漢室或?qū)⒉淮妗?p> 故而,劉焉欲取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割據(jù)一方,坐看今后局勢變化。
益州,正好是他的騰飛之地。
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yè)。
他劉焉得之,縱然尺寸不進,亦可獲數(shù)十載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