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吹著西邊的太陽,曙光微動。
酌酒一杯,只是望月,未嘗其淳。
憶起,你是老頭,我是少年。
“嘿,小子。你陪我轉(zhuǎn)一轉(zhuǎn),如何?”少年的面前落葉微動,是一位老人。
老人的前額有些突出,頭發(fā)顯出不正常的烏黑,身上穿著二三十年代的花襖和小馬甲,臉上帶著笑,眼中藏著一絲狡黠。
“抱歉,我……”少年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停止翻看手中的無字的書,抬起頭拒絕。
“別急著,你只要陪著我轉(zhuǎn)一轉(zhuǎn),就能的到我全部的財(cái)產(chǎn),怎么樣?”
白舟看著老頭的雙眼,一陣失神。
老頭的眼中沒了狡黠,更像是離去的孤鳥,落葉的秋殤。
“走吧。”白舟合起書,站起來。
白舟沒問有多少財(cái)產(chǎn),問了又怎樣。
老頭也沒說有多少,說了又怎樣。
有意的人依舊有意,無意的人依舊無心。
他們彼此心照不宣,離去的孤鳥遇到了西落的太陽。
吾將死去,汝光依舊。
……
轉(zhuǎn)一轉(zhuǎn)。
老頭帶著白舟到了一條幽靜小巷子,正直晌午。
走近一家茶樓,喧鬧聲逐漸增大。
這家茶樓不似別家安靜,處處吵嚷著,卻不覺反感,似乎便是煙火氣。
老頭帶著白舟上了二樓,要了個雅間,上了兩碗茶水,幾碟點(diǎn)心。
他們在那坐了一下午。
老頭說,他在22歲遇到了一個女孩,他們的戀愛毫無阻攔,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像是兩顆無比契合的心,至少女孩還在時。
像走個過場,來人間一趟,來時帶著靈魂和皮囊,去時終歸夜晚和土壤。
最后他們回到了相遇的地方。
“最后一個地方,就在前面那個桃花林,最后一個?!?p> 老頭為少年的解脫而高興,但少年已看透他內(nèi)心的荒涼。
像垂暮的孤鳥想看盡太陽全部的曙光。
他們走得很慢,走了很久,久到白云向西走去,與太陽吻合,沉醉了凝望它的大地。
他們的面前是夾在桃花林中的一條鵝卵小路,和盡頭的一顆在春天也泛黃的樹。
“白舟,您是掌控生死的神?!?p> “這大抵是我的命,神啊,我將離去,我生在傍晚,離去大抵也在那時,我生于塵埃,離去亦歸土壤。”
“我渴望海洋,向往遠(yuǎn)方。誠懇之切,卻毫無應(yīng)答,這是我命?!?p> 他們佇望良久,回去的路上,老頭停下來。
“神啊,原諒我的大膽冒犯,您知曉一切,您是位善良的神,我希望……不,我請求您是個講述者,請講給他聽,請您告訴他,我很抱歉。”
他們面向而立,他們的身側(cè)是西落的太陽。少年伸手遞出那本無字書,日落漸緩。
“我將它予你,愿你……”
遠(yuǎn)方的燈亮起,兩束燈照過來。
日落的余光照在少年身上,少年保持原來的姿勢,面前的地上有著一只孤鳥,和一地紅淚。
“我把它給你,愿你生于黎明,葬于海底,風(fēng)吹過時,曙光依舊?!?p> 風(fēng)吹過,吹起少年的頭發(fā)。
這是屬于月亮的晚風(fēng),吹落了西邊的太陽,吹熄了曙光。
老頭,我會點(diǎn)燈,除了你的。
老頭,上一世,你怕光,你怕天。
老頭,這一世,你怕黃昏,你怕海洋。
老頭,我愿你,生于黎明,葬于海底。
老頭,我是個孤獨(dú)的魂,是你的燈,是你的風(fēng)。
老頭,我叫晚來。
晚來之時,你將離去。
老頭,我是神,你是人。
老頭,這是天定,不是你命。
老頭,你叫任千秋。
千秋萬代,一統(tǒng)江湖。
我們,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