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帶著蕓娘跑到城外河邊,暫時找一個草叢藏身,蕓娘趕緊給蘭卉傳去了消息,可左等右等她還是沒有來,又怕暴露身份,急道:“蘭卉怎么還不來?”
“蕓娘!”蘭卉從河邊一路尋著蹤跡找過來,“這么急飛鴿傳書叫我過來干什么?”
“蘭卉!”蕓娘一見到蘭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連忙求助:“有兩個自稱衙門的人利用沈九套出了我的話,我們逃了出來,現(xiàn)在連住個的地方都沒有?!?p> “你都說了什么?”蘭卉緊張地質(zhì)問她。
“我……”
蘭卉一把甩開她,厲聲斥責(zé):“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叫你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你把我的話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嗎?”
蕓娘解釋道:“反正全天下能為這件事情作證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了,他們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啊?!?p> “可他們能找到你?!碧m卉冷眼看著她。
蕓娘驚慌失措,連連搖頭:“我不會說的?!?p> “你不是已經(jīng)說了嗎?”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蕓娘再次上前抓住她的手,央求道,“蘭卉,你救救我!”
蘭卉的眼神忽然溫柔了起來,也握住蕓娘的手,語氣溫和道:“蕓娘,我一直把你當(dāng)做最好的姐妹,在這宮里我做任何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有時候很難兩全。我想保住這個,就保不住那個,為了讓這件事永遠(yuǎn)都成秘密,我不能留你了!”話音剛落,她拔出一把匕首兇狠地向蕓娘刺過去,沈九見機(jī)不妙立刻攔了過去,與蘭卉爭執(zhí)著:“我們夫妻為你亡命天涯,你居然恩將仇報!”
蘭卉吹響口哨,幾個黑衣人從草叢里現(xiàn)身,一劍殺了沈九。
“沈九!”蕓娘驚恐萬狀,到了這一刻,她終于明白,她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蘭卉!我現(xiàn)在才看清楚,原來我最好的姐妹,都是在利用我!”
蘭卉冷哼一聲,命令道:“把她殺了!”
“我要你每天提心吊膽睡不著覺!”蕓娘與黑衣人爭執(zhí)之間,趁機(jī)撒了一把石灰粉,跳進(jìn)了身后的河里。
名朗和容景還在蕓娘住的茅草屋附近尋找他們,周圍都找遍了,也沒有見到他們的蹤影。名朗停下腳步,注意到容景身上還沾著沈九剛才撒的石灰粉,提醒道:“喂!你衣服上都是石灰粉,找個地方換一下吧?”
容景隨意的用手擦了擦道:“沒事的,擦擦就好了,回去再換?!?p> “擦不掉的!你也不能這個形象上街吧?這又沒人,還是換了吧!”名朗一把抓住他,試圖幫他把外層的衣服脫下來。
“哎呀,我說了不用!”容景突然緊張地躲開,名朗不小心扯下了他的束發(fā),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fā)如瀑布般飄散下來,名朗驚道:“你是女的?”
“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容景扭過臉,緊張地不知道怎么面對他,既然早晚會被他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知道了也好。她猛然轉(zhuǎn)過身,大大咧咧道,“女的怎么了?你看不上女子當(dāng)將軍?”
名朗只覺得新奇:“我以前只認(rèn)為,女子從軍只有在戲文里才有,沒想到今天居然讓我碰上一回?!?p> 容景聳了聳肩,無奈道:“我爹只有我這一個女兒,為了替他翻案,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可是欺君之罪??!”名朗大為震驚,她居然能做出此等欺君之事。
“我也可以將功折罪??!”容景把事情想的很樂觀,“說不定我查清了這件事,皇上可以不追究呢?哎呀,將來的事將來再說,走一步看一步唄!其實,你知道了也好……”容景望著他,鼓起勇氣說出藏在心底已久的話,“我這個人可不愛兜圈子!名朗,你聽好了,我喜歡你!”
名朗卻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扭頭就走了。容景氣憤的追在后面,大喊大叫道:“喂!你什么意思啊?你聽沒聽見,我喜歡你!”
名朗的神情有些恍惚,突然也緊張起來,感到渾身不自在:“我沒想過,你居然是個女孩子……”
“那你接不接受嘛!”容景攔在他面前不讓他走,非討一個說法。
“對不起啊……”名朗轉(zhuǎn)過身去,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面對她。
容景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有自知之明道:“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不配喜歡別人。”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名朗擔(dān)心她誤會什么,連忙解釋,“只是我,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
容景聽了他這個理由,突然如釋重負(fù)般的笑了,嘲諷道:“你也太幼稚了吧?就算你不肯接受我,也不用編這種謊話來拒絕我吧?”
“我沒有騙你。”名朗看著她,很認(rèn)真的告訴她。
“不可能!”容景不相信,“我怎么從來沒見你身邊有過什么人?”
名朗緊張到脫口而出:“只是她出不來……”
“不會是……”容景頓時震驚,突然想到一個人,猜測著說出來,“上官皇后?可她是皇后??!”
“她是什么身份都改變不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名朗的心里始終有她,盡管過去了很多年,可他的心卻從未變過。
“所以你是想救她出去?”容景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他為什么會對上官皇后的事那么上心,“你們還有可能嗎?”
名朗信念堅定:“人定勝天,事在人為,我想賭一把?!?p> 他這般堅持的樣子,讓容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和他相處了,他知道了她是女孩子,他們就再也不能像過去那般不拘小節(jié)了,可他的心里又早已有了人,拒絕了她的情意,她處在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下,難免尷尬。
皇上定的一月期限很快就到了,明日就是上官曦的行刑之際,黎初影知道姐姐現(xiàn)在最放不下的就是太子,她便奉旨前往東宮為太子送來他母后親手為他做的糕點。
“你是哪個宮的宮女,以前怎么沒見過你???”奶娘見了黎初影,感到眼生。
黎初影回道:“我是司膳房的宮女,是上官皇后吩咐我給太子殿下送點心的。”
“是母后讓你來的?”太子一聽有關(guān)上官曦的消息,語氣中滿是急切。
黎初影一邊講帶來的糕點擺在太子的桌案上,一邊傳達(dá)上官曦給他帶來的話:“這些都是皇后娘娘親自準(zhǔn)備的糕點,特意吩咐奴婢送來的,娘娘說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以后不能陪伴太子了,囑咐太子往后做事一定要小心謹(jǐn)慎,不要太任性了,否則娘娘在天上都不會安心的?!?p> “母后她好嗎?”自從上次巫蠱之術(shù)過后,太子就被皇上禁足在東宮不允許他見上官曦了,他在東宮日日憂心母后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可他就連母后在這世上最后的時間里都陪伴不了。
“對于一個將死之人來說,好不好還重要嗎?”黎初影帶來上官曦最近的消息,“太子,娘娘明日就要行刑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見你最后一面?!?p> 太子當(dāng)然也想見母后,猶豫道:“可是我被父皇禁足了?!?p> “沒關(guān)系?!崩璩跤敖o他出了個主意,“你可以上表皇上請求在娘娘最后的這個晚上陪她誦經(jīng)祈福,我相信人之常情,皇上會同意的?!?p> 太子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他發(fā)誓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再見母后最后一面。
傍晚,奉命搜查蕓娘和沈九的禁衛(wèi)軍前來稟報,發(fā)現(xiàn)了沈九在河邊的尸體,容景立刻命人送去名朗府上,叫道:“名朗,你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名朗從屋內(nèi)走進(jìn)院中,掀開尸體上那塊白布,詫異道:“沈九?”
容景道:“我在城外發(fā)現(xiàn)了沈九的尸體,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蕓娘呢?”名朗抬眼問。
“沒看到,應(yīng)該是跑了?!比菥斑M(jìn)行分析,“你想啊,他們夫妻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如果他們殺了沈九,只留下蕓娘,那不是讓她更恨他們嗎?”
“有道理。”名朗想了想道,“我們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蕓娘?!?p> “可是,這人海茫茫的,我們怎么才能找到蕓娘呢?”容景將目光投向他,名朗突然有了個主意,故作疑問:“你說,如果沈九突然出現(xiàn)在大街上,會怎么樣?”
“那蕓娘一定會現(xiàn)身的!”容景突然也想到了,連聲夸贊道,“還是你有辦法!”
名朗用沈九的樣貌做了個人皮面具,假扮成沈九,走在大街上招搖過市。蕓娘躲在角落里,看到沈九驚詫不已,正因為她親眼看到沈九死在自己面前,才感到不可思議。
“沈九!”蕓娘向他跑過來,抓著他道,“你沒死!”
容景突然站在她身后,叫道:“蕓娘,你終于出現(xiàn)了!”
蕓娘轉(zhuǎn)過身,看到容景,再一轉(zhuǎn)過身看著面前這個沈九,驚道:“你不是沈九!”
名朗拿下臉上的面具,一把抓住蕓娘:“跟我們?nèi)パ瞄T作證!”
“你們騙我!還想讓我去作證!我不去!”蕓娘掙脫開名朗,剛要跑,面前突然出現(xiàn)幾個黑衣人,她認(rèn)得出來,他們就是在城外殺了沈九的人。蕓娘只能退縮到名朗和容景身后,容景引開刺客,名朗趁機(jī)拉著蕓娘迅速逃離。
容景脫身之后,來到城外與他們匯合。蕓娘嚇得驚魂未定,容景氣憤道:“你看到了吧?你一天不去作證,他們就不會放過你,我們救得了你這次,可救不了你下次。而且沈九已經(jīng)死了,他們殺了你的丈夫,你難道不想為他申冤嗎?你居然還在包庇兇手!”
“那我應(yīng)該怎么做……”蕓娘的眼神里滿是哀求,到這這一刻,只要能活命,她什么都聽他們的。
名朗想了想,冷靜道:“現(xiàn)在這件事,我們已經(jīng)可以確定就是獨(dú)孤皇后做的,唯一能對付她的,就是宇文大人了。”
容景問:“你的意思是?”
“我們?nèi)ビ钗母?。”名朗帶著蕓娘前去宇文府,將獨(dú)孤昭寧如何教唆蘭卉,如何利用蕓娘害死小皇子陷害上官曦的事情經(jīng)過詳細(xì)的告訴了宇文耀。
“你說的都是真的?”宇文耀聽后大為震驚,他雖然不滿獨(dú)孤昭寧,但也沒想到獨(dú)孤昭寧會狠心殺死自己的孩子陷害上官曦,以此得到皇后之位。
蕓娘如實回答:“千真萬確!”
“好啊!”宇文耀此刻的心情是百感交集,多重復(fù)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獨(dú)孤皇后,總算讓老夫抓到了你的把柄!可憐的上官皇后啊,總算可以沉冤得雪了?!?p> 名朗急切道:“宇文大人,可是上官皇后明日午時就要行刑了?!?p> 宇文耀神情凝重,望著名朗,鄭重道:“明天一早,你跟我進(jìn)宮告御狀!”
當(dāng)晚,太子跪在宣政殿門口足足一個時辰,皇上念及他自幼喪母,又與上官曦感情深厚的份上,答應(yīng)他去見上官曦最后一面。
黎初影帶太子前往佛堂,太子一路小跑進(jìn)佛堂的大門,上官曦轉(zhuǎn)身看到他,瞬間熱淚盈眶:“睿兒!”
“母后!”太子哭著撲到上官曦懷里,“母后我不要你死!”
“母后不會死的?!鄙瞎訇販厝岬膿崦念^,看著他,溫和的問,“睿兒,你愿不愿意跟母后離開這里?”
“我愿意!”太子絲毫沒有猶豫的回答。
上官曦認(rèn)真地告訴他:“睿兒,你可要想好了,宮外沒有太子的身份,沒有錦衣華服,過的是普通百姓的生活。”
“我想的很清楚?!碧右舱J(rèn)真的看著上官曦,堅定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母后!”
“睿兒!”上官曦感動得緊緊地將他抱在懷里,只要他們母子能夠團(tuán)聚,讓她失去一切她也愿意。
黎初影看了下時辰,催促道::“時辰不早了,姐姐,快把衣服換了,我們趕緊離開?!?p> 他們一行人換上宮女的衣服從黎初影早已挖好的密道中逃走,一路來到神武門附近,黎初影先從密道里出來,躲在草叢后,望向神武門,看到大門兩側(cè)忽然布下重兵看守,心低一沉:“遭了!神武門加強(qiáng)了守衛(wèi),看來我們逃不出去了?!?p>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芳華望向黎初影,急切道。
“看來老天都不想給我活路了?!鄙瞎訇貒@息了一聲,還是認(rèn)命了,“我先回去了,不然他們等一下進(jìn)去看不到我,會懷疑的?!?p> “姐姐!”黎初影叫住她,還是不肯放棄。
上官曦已經(jīng)放棄了:“我死了不要緊,可你們還有大好的人生,不能被我連累?!闭f著,她便要原路回去。
太子也不肯走了,說什么都要跟著上官曦:“要死一起死,我一定要和母后在一起!”
“睿兒!”上官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她只盼著,自己死后,皇上能念及他小小年紀(jì)遭遇兩次喪母之痛的份上,多善待他一些。
黎初影也不走了,既然沒有救出姐姐,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天很快便亮了,臨近午時,尚宮大人奉旨來佛堂給上官曦送來壽衣和白綾,并伺候她梳妝更衣:“娘娘,時辰到了!”
宣政殿外,宇文耀和名朗帶著蕓娘在一架鼓前等候上朝的時辰,宇文耀將一對鼓錘遞給蕓娘道:“擊鼓鳴冤?!闭f完,還命人抬過來一張占滿了鐵釘?shù)匿摪澹诺绞|娘面前。
“這是什么?”蕓娘驚慌失措。
宇文耀告訴她:“這是規(guī)矩,民告官者要過釘板?!?p> 蕓娘搖了搖頭,驚恐道:“你沒有跟我說這些?!?p> 宇文耀反問道:“老夫若說了,你還會來嗎?”
“我不告了。”蕓娘將鼓錘扔在地上,便要走。
宇文耀攔住她,厲聲道:“鼓已敲響,不告便是欺君?!?p> 名朗上前問道:“難道你不想為你的丈夫申冤了嗎?”
“我……”蕓娘當(dāng)然想,可是她實在沒有這份勇氣。
上朝的時辰到了,皇上坐在殿內(nèi),俯視群臣,依法審理此案,宣獨(dú)孤昭寧上殿問話:“皇后,宇文大人告你殺害小皇子,嫁禍上官皇后,現(xiàn)如今有小皇子的奶娘蕓娘作證,人證物證俱在,朕就算不信,也只能把你叫過來問問?!?p> “臣妾冤枉!”獨(dú)孤昭寧連聲叫冤,“臣妾怎么可能殺死自己的皇兒,這樣的陷害簡直是荒謬!臣妾倒想知道,這人證物證究竟是什么?!?p> 宇文耀命人將趴在釘板上的蕓娘抬進(jìn)來,只見蕓娘滿身是血,大聲控訴獨(dú)孤昭寧:“奴婢就是人證,物證就是九色玲瓏戒指。當(dāng)日,是蘭卉那些九色玲瓏的圖樣來找奴婢,讓奴婢做出一個和上官皇后一模一樣的戒指,然后唆使奴婢帶著九色玲瓏戒指掐死小皇子,嫁禍上官皇后。”
“蘭卉?”獨(dú)孤昭寧詫異地望著蘭卉。
蘭卉立馬下跪喊冤:“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獨(dú)孤昭寧也認(rèn)為蘭卉不會說假話,便上前質(zhì)問蕓娘:“你可有證據(jù)?”
蕓娘如實說:“當(dāng)時蘭卉來找奴婢的時候,就只有奴婢和奴婢的丈夫在場,如今奴婢的丈夫已經(jīng)死了,就沒有人知道了?!?p> “那她教唆你殺害小皇子的供詞呢?”獨(dú)孤昭寧再次問道。
蕓娘回答:“也只有她和奴婢知道?!?p> “那可真是奇怪了,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就請你紅口白牙的就想污蔑蘭卉,嫁禍本宮?”獨(dú)孤昭寧一步一步走向蕓娘,真不明白她這么做意欲何為,“你原本是小皇子的奶娘,本宮一直待你不薄,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讓你寧可一死,都要污蔑本宮?”
“我怎么會死呢?”蕓娘望著宇文耀,求助道,“是宇文大人答應(yīng)過我的,只要我說出真相就可以將功贖罪?!?p> 獨(dú)孤昭寧嗤笑了一聲,向皇上稟報:“皇上,您都聽到了吧?她不過是在污蔑臣妾!這個蕓娘不知犯了什么罪,有人唆使她,讓她在朝堂之上胡說八道,而且唆使她的人告訴她,這是一次將功贖罪的機(jī)會?!豹?dú)孤昭寧轉(zhuǎn)過身,用兇狠的眼神瞪著她,憤恨道,“蕓娘,本宮不知道是不是你殺了本宮的兒子,如果兇手真的是你,那么本宮就算化為厲鬼,也要向你索命!”
“皇上!”宇文耀自證清白,“此事絕不是老臣唆使,請皇上明查!”
“那你就拿出證據(jù)來!”皇上接著詢問事情的真相,“蕓娘是如何被蘭卉唆使仿造九色玲瓏戒指,又是如何殺害小皇子的?”
宇文耀繼續(xù)稟報:“皇上,老臣還有一個證人?!?p> 皇上下旨:“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