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你不在要求任何人時,你的感受便會釋懷掉自己的原本情緒。.
一月后,林陽已公司總經(jīng)理的身份再次常駐曾陪伴自己五年的城市。在贛州時,他回長樂次數(shù)并不多,直到這次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本以為最熟悉的卻早已換了模樣。他回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離公司不遠的城區(qū)尋到一處院落。這座房屋的主人是一位七旬老太,她的丈夫是在半月前剛剛離世,子女便打算將老太接到自己的住所。老太很樂意,可他不愿將房子閑置,哪怕只有一刻,老太于是就索性坐在門檻上等待下一任主人,她將紅色租單貼在圖上黑漆的花梨木門上。在林陽遇見老太前也是有一些前來詢問,但當(dāng)他們聽到老太奇怪的要求后便揚長而去。老太說,你們?nèi)粢∵M來,必須每個禮拜生一次火、你們?nèi)粢∵M來,前院的菜地不可以荒廢、你們?nèi)粢∵M來,不可有任何殺生,不可將此地變?yōu)榛囊?。你們?nèi)粢邥r,必須自己找到下一任租戶,并且將我的條件告訴房子的主人。記住,一定要讓租客搬進來后才可離去。當(dāng)林陽聽到老太最后一句話時,他同意了她的所有條件。她說,房子是有溫度的,涼了就不容易再回去了。這句話讓林陽想到了自己的外婆,這或許這就是她不愿離開的原因吧。也是在外婆去世后的第二個月,他已高昂的價格買下了這座院子,成為這里真正的主人。
但林陽并沒有因此違背老太當(dāng)初的定下來要求,他會在冰箱堆滿各種口味的火鍋底料,每隔一個月便會消耗至少三包。他還將前院的菜地種滿了絲石竹,這是他最喜歡的花,它的花語也是他內(nèi)心一直所追求的:純潔無暇。當(dāng)他將房屋重新裝飾后才發(fā)現(xiàn)房屋的內(nèi)部別具一格。大門外是一條種滿兩排香樟樹的老街,從外俯瞰去,房屋是東西朝向,可進屋后確是南北朝向。房子只有一層,并且被柵欄圍著,最前方突出一間六邊形園房屋,房頂?shù)耐叩[已被綠藻吞噬,順著墻沿滋生出些許綠色藤蔓,看得出是一座年代悠久的老洋房。林陽在閑暇時會搬出自己儲備的躺椅,他會在白日里曬曬太陽,若這天氣不盡人意,他也會安然的欣賞那驟風(fēng)吹襲烏云。它若站不穩(wěn),只得滑下天去,清洗人間??删枚弥螅株柊l(fā)覺太陽就如同母親,只呆一會兒是溫暖,久了便是灼熱。所以他不得不將椅子挪了又挪。若是雨天,他又跑回房間,冒著蹭臟的風(fēng)險,將毯子蓋到身上。他慢慢變得煩燥,甚至厭惡這任何形式的鳥天氣。他討厭春季的蚊蟲、夏季的酷暑、冬季的冰寒,只有秋季寬恕自己不再埋怨,但他時常會說:秋天這個老東西,來的又慢,走的又快。在無法忍受的最后一刻,他冒著未得向已經(jīng)故去的老太匯報,便將六邊圓房靠香樟樹的一側(cè)拆掉。林陽將拆掉的墻壁換上了一面巨大的玻璃,再按上自己準(zhǔn)備好的強遮光的羅馬簾掛在玻璃上。他想這樣自己便不受天氣的阻擾,熱了便關(guān)起簾子,冷了便鉆回被窩。就這樣一番鼓弄后,他的臉上才終于掛上久違的滿意。
林陽到公司報道后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一起打拼的同事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有的改換門庭,有的被時間拋棄,當(dāng)初的五人,再歷史的驗證下只剩下趙茵與樂強。林陽也是在第一天回歸公司便邀請兩人到家里做客。本應(yīng)是三個人的聚會,卻在準(zhǔn)備食材時被薛凱的關(guān)心打破。于是變成了五個人的聚會,隨之林陽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食材遠遠不夠。
也正是補充彈藥后結(jié)賬時,他接到遠在贛州的電話,艾韞瑤說:“我懷孕了”。
當(dāng)聽到這個消息時的他怔在原地,也已對后面排隊付賬的人們的辱罵早已麻木不仁,最后只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推了隊列。那一刻他猶如被天雷擊中,他的思維陷入了癱瘓。林陽僅剩的一絲理智期待著僥幸。思想扭曲的他想著或許艾韞瑤只是對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不該開的一個玩笑。又或許她的這通電話只是為了索要些物質(zhì)性的錢財,或許...林陽只是等待著她的下文??呻娫挼牧硪贿吰珱]了聲響,他將所有他能想到的無稽之談統(tǒng)統(tǒng)在腦中洗刷過后,他的理智漸漸回神。
他對她說:“你要是決定讓這孩子來到世界上的話,咱們就結(jié)婚吧”,他耍鬧著又說:“你也說過我是王老五嘛,娶了我,你也不吃虧的”。
這樣的回答讓艾韞瑤長舒口氣,在那一刻,她曾懷疑過自己或許愛著他的設(shè)想又加重了些,可她內(nèi)心的善良阻止住了嫁給他的沖動。
她對林陽說:“我不愿意欺騙你,孩子或許是梁杰(前男友)的,我需要去醫(yī)院做鑒定,所以給你打了這通電話?!?p> 林楊回答道:“所以你決定要生下來?”
艾韞瑤也是調(diào)皮的說道:“如果真是你的,我就生下來?!?p> 艾韞瑤同時也拒絕林陽要來陪同自己的想法,他認為這是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只向他要了他的毛發(fā)。但她卻知道,自己內(nèi)心深處是多么希望孩子是林陽的,至少與梁杰相比較的話。
林陽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歡笑滿堂的屋內(nèi)散發(fā)著濃厚的喜悅的氣氛。他在門口渡著步踟躕不前,他不愿悖逆著自己的靈魂陪他們投入歡聲笑語當(dāng)中,也更不愿讓自己的情緒打擾到大家。于是止步于絲石竹的花圃里,放空思緒后靜坐著,逃避著一切。直到一位小女孩步履蹣跚的走到了他面前,看著只有三四歲的樣子,她天真無邪的看著林陽。兩人四目相對,小女孩扎著哪吒的同款發(fā)型,圓鼓鼓的白皙臉蛋,尤其是那飽滿的瞳孔像是發(fā)著光。這一刻林陽被徹底治愈,女孩伸著白胖的小手,用著嬰語懇求著。他也毫不吝嗇的抱起她,對她說:“小睫毛精,你是誰家小孩吶”。女孩摟著林陽的脖子,興奮的用著自己的小奶音喊著爸爸。林陽轉(zhuǎn)身后便看到樂強站在門前,他向他說:“你說是我招小孩喜歡,還是只招你家小孩喜歡呢?”樂強指著自己閨女答道:“那你得問她”。她揉捏著他嘴巴周圍的胡茬,林陽慈父般的看著天真爛漫的女孩,忘記了自己的苦惱,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屋內(nèi)仍持續(xù)著中年人的歡聲笑語,蠕動的線條在臉上使他們的污言穢語掛在嘴邊竟沒有一絲方枘圓鑿。在樂強嘴里得知女孩叫做小泥鰍,林陽很是詫異,但令他更為詫異的便是眼前幾位早已沒有了當(dāng)年的情愫,他們將所謂的情感玩弄的如魚得水,對薛凱的奉承也是坦坦蕩蕩。可林陽并不愿就此場景于世浮沉,至少時在他自己的家里。三巡酒后,除趙茵外眾人陶然而醉,他認為這是自己作為主人唯一的權(quán)力,也更是對臨行前與老太約定的最后一絲尊重。趙茵看得出林陽那面無表情的心思,于是她趴在他耳邊對他說,:你運氣很好,這幾年在外面天高皇帝遠,可回來就不一樣了,這兒已經(jīng)變了。
當(dāng)鍋底散去了溫度,所有人也都已離去,只有薛凱還仍在客廳抱著酒,他說:“陽,你你將來回離開公司嗎?”林陽思慮半晌后回答:“會”。薛凱低著頭無奈的咧著嘴,他摸著皺著的額頭說到:“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覺得你會”。林陽聽到薛凱的一番話后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可以洞察自己的內(nèi)心,像是自己都不愿面對的本性卻在他面前坦露出來。薛凱扶著林陽肩旁站起來后走向門外,他對林陽又說:“我一直在驗證一件事,但沒有結(jié)果,”走到視野盡頭時他回過頭,眉歡眼笑著對林陽說:“下個月我婚禮,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份子錢隨大點啊”。當(dāng)薛凱走后,林陽在院子前的躺椅上蓋著毯子想著他的那句話,是什么讓他沒有結(jié)果。他等待著未知的答案,直到眼前的夜風(fēng)閉上嘴巴后,他才就此與自己和解。他知道在夢里會有謎底,因為沒人會在乎這些虛假,但卻是自己唯一的答案。
三天后,林陽便托呂鑫將毛發(fā)送至艾蘊瑤住處,這天他無心擺弄桌前的文件,便去樓下散心。位于公司左側(cè)則是一條商品街,街旁一百米處是一個巨大的橢圓廣場,若是劃分區(qū)域,可分為三處。
一處靠東南方向,是一座碧瓦朱瞢的商場,北歐風(fēng)的水晶吊燈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暗影,有其是中央展廳巨大的宙斯雕塑使人觸目驚心,總之那怕說是巨型的地下宮殿也不為過。西南方向則是一個四十二節(jié)的臺階,這兒也是人們最舒適的地方,視野最遼闊的區(qū)域,每當(dāng)夕陽調(diào)試好最恰當(dāng)?shù)臏囟葧r,便會有帶著孫兒來此玩耍的,或是下了班的來此緩解,又或者是情侶們的羅馬愛情。正北方向是一座六邊形噴泉,哪有許多擺攤的小商販,但則是小吃居多,也是林陽最長踏進的區(qū)域。林陽仰臥在噴泉石巖上,心力交瘁的他頃刻間便進入了夢想,當(dāng)他被陰涼的氣息激醒后才發(fā)現(xiàn)太陽早已下山,寧靜的廣場使他情緒灰塵,四十二節(jié)臺梯空無一人,噴泉旁也只剩下一家賣玩具的小商販,他離那只有三十米的距離,商販攤擺著的一個玩具娃娃卻讓他眼前一亮,他走了過去,那是一個憋著嘴的非洲小孩,穿著一雙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頂著一頭凌亂的卷發(fā),一對招風(fēng)耳使他的面目格外突出,他皺著眉,眼睛犀利,林陽看著它嘟氣的臉蛋,像是比自己還要煩惱。最后那非洲小孩腳下踩的那行,‘hi,brother!’使他將此收入了囊中?;氐睫k公室的他將非洲小孩擺在桌上,像是在監(jiān)督自己工作一樣,那晚他徹夜未眠,將工作進行到隔天五點鐘時他才感到一絲困意,可正當(dāng)他本想在沙發(fā)上小憩一會時,他逃避的內(nèi)心卻在翻江倒海。輾轉(zhuǎn)反側(cè)半小時后,他猛然間發(fā)現(xiàn)非洲小孩的眼神像是訓(xùn)斥,它背著手,又像是嘲笑自己軟弱,直到他看到它腳下踩得那行,‘hi,coward’后,他去向了贛州。
當(dāng)林陽八點鐘到達艾慍瑤住處時才發(fā)現(xiàn)她并未在家,只有十一點像是聞到林陽氣息后在門內(nèi)哇哇亂叫,此時的他早已心急火燎,便向她通了電話。林陽說道:“你在哪里?”
艾慍瑤不知所措的回答道:“在醫(yī)院呢”。
林陽說:“我這就過來。”
一頭霧水的艾慍瑤還沒等得回話,林陽便掛斷了電話。當(dāng)林陽到達醫(yī)院時,卻發(fā)現(xiàn)艾慍瑤已經(jīng)走出了醫(yī)院。蓬頭垢面的他走到艾慍瑤身旁,他迫不及待問道結(jié)果如何時,艾慍瑤卻頓了頓。她回溯半小時前醫(yī)生對自己說:“如若非做此鑒定,有一定的感染或流產(chǎn)風(fēng)險,且對身體也會造成傷害”。她思量過后,想到前男友的品行,又回憶了林陽當(dāng)初那將死之人的暗淡的眼神。于是她便將兩人的絨毛丟進垃圾桶,離開了醫(yī)院。當(dāng)聽到林陽的問題后,他還是決定對他說:“孩子不是你的”。但使艾慍瑤不可思議的是林陽沒有有像她預(yù)想到的暗自竊喜,而是不假思索的又問道:“決定要生下來?”心里早已篤定的她回到:“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林陽卻說,“我尊重你的選擇”,林陽又平靜的說,“在來路上我已打算好若是我的孩子,我會對她負責(zé),若不是我的,我便會對那晚我不計后果的你負責(zé)”。
之后林陽便要求艾慍瑤搬進自己的房子,他不相信十一點會比自己照顧她照顧的更好。則艾蘊瑤也是聽從了他的安排,她在長樂的一處編輯部開始了新的工作。從那時起,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越發(fā)的依賴他,耶斯當(dāng)她每每想要掙脫開來時,卻發(fā)現(xiàn)對她的依偎陷得更深。
一月后,在離圣帕特里克教堂一公里的酒店里,西裝革履的薛凱因即將迎娶柳箐而緊張的喘著粗氣。林陽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該去接新娘了”。薛凱看著身后胸有成竹的林陽才緩解了一絲忐忑,他開著玩笑說道:“你以為新娘那么好接吶”。林陽像是小孩斗嘴似的回答道:“沒事,我把艾慍瑤派過去當(dāng)臥底了,勢必拿下”。聽到這個回答后,屋內(nèi)一眾人哄堂大笑,安靜的房間這才有了像是溫度的顏色。他們戴著墨鏡,像是沒有感情,隨著鏡頭到達新娘所在的酒店,他們并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順利,艾慍瑤化身碟中諜。本就雙方糾纏不休時,她便向林陽透露紅包數(shù)量便可進門,可誰知她變相倒戈,使他們更是倒貼大價。之后林陽便得到一眾的嫌棄,也導(dǎo)致所有游戲懲罰都歸于他一人,并且還得到了泊悅酒店步行到圣帕特里克教堂的福利。
當(dāng)他獨自去往教堂的路上,接收著街邊的異國風(fēng)情時卻接到一通電話,雖是陌生號碼,但也不妨礙他聽得出是祁鈺婧得聲音,她說,“原諒我好些年才給你打了這通電話,是想告訴你我馬上就要訂婚了,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林陽聽后本想裝作被她的話搞得昏頭昏腦的模樣,他說:“那男人有我?guī)泦??”祁鈺婧像是不愿回答他那訕皮訕臉得問題,她卻說,“之所以沒聯(lián)系你,是因為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身旁,雖然有時很困擾,但還是謝謝你”,她又說,“告訴你我要結(jié)婚了,也是想說今后的路我不再孤單,你也不用在為我操勞了,還是要感謝你,希望你可以幸福”。林陽此刻是復(fù)雜的,他應(yīng)該高興,當(dāng)年作為朋友因為歌廳里目不忍睹的畫面而對她關(guān)懷備至。再后來,因為徐天翊的囑托,因為每日里與他的相處,因為浴室里她目光如炬的眼神,林陽早已將她當(dāng)作自己的親人??扇缃裣袷俏伵T缫蚜?xí)慣了背上的殼子,之后卻無端掉落。他從未感到負擔(dān),卻也不是習(xí)慣,更像是融入在身體里的血液,如今卻是被掏空了一樣。他掛斷了電話,屹立在教堂旁那巍峨的大鐘敲響了聲音,白鴿隨即從天空劃過一條弧線,林陽隨著它們移動著實現(xiàn),直到他看到身后的艾慍瑤站在蔚藍的天空下,等待著與自己一同前往那婚禮殿堂的路上。他向齊鈺婧的未婚夫發(fā)了短信,‘她不容易,祝你幸福'。
也是在之后的半年里,林陽慢慢走出了須當(dāng)?shù)年庺?。也正是我們?nèi)粢愤^人間,就必須得接受理所當(dāng)然的意外,所謂成長的道路,無非將肩膀再抬抬,心房再打磨的厚些。理解那些無語言表地撕裂,期待那些痛楚得來臨。
隨著時間的流逝,艾蘊瑤的小腹也已微微隆起,經(jīng)過視覺的呈現(xiàn),林陽也是從那時間起慢慢減少了加班的次數(shù)。他會在艾蘊瑤下班前就做好飯菜,也會帶著她去不曾接觸過的美食,會坐這公車去最熟悉的南澳島,哪曾是自己世界的港灣,巖石依舊冰涼,燈塔依舊眺望,曾訴說的煩惱或都以消散。如今他來到這里奉還著不曾想象的歡樂,他們化作夕陽,將海邊風(fēng)浪染上愜意的味道。
他們會一同再去年少時得花店,幸運的是老板依舊記得自己。林陽看得出她還是和第一次見到時的溫文爾雅,話語間仍是那樣溫和柔順。有時人們往往會將眼睛作為接觸的第一選擇,實則聽覺卻是最有溫度的接觸,我們的一生無疑會有兩種聲音,興奮、親切,是隨著時間進化一絲絲形成。老板如今有兩個小孩,他們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在母親身旁纏繞,花店老板皺著眉兇神惡煞的與兩位混世魔頭斗爭,孩子抱團相向投降,這才讓她回到自己定義的模樣。她像前些年那樣在包裝紙上多綁幾條五顏六色的絲帶包裝好遞給林陽。
老板雖然不比林陽年長多少,不過看到身旁的艾韞瑤后,她卻像是以長輩姿態(tài)似的對林陽說,“模樣是沒多大改變,就是臉圓了些”。林陽讓這親切的調(diào)侃,被迫的擠出了自己的眼角紋。
沒過一會兒,兩個孩童猶如忘記方才的恐懼,又像是枯萎的能量得到補充。伴隨林陽與艾韞瑤的腳步又開始了與母親新一輪的搏斗。他們不是無意的,只是真的閑。
那是十二月二十五號的一天,厚片雪花一陣陣從天而降,白色覆蓋著世間的一切。趾高氣昂的松柏被蒙了面容。湖水被迫封鎖,使人們將自己無情的踩踏,盡失顏面。可盡使人們?nèi)绱藝虖?,最終還是會躲進房屋,不敢與此拼死搏斗。最后也只有咄咄逼人的煙囪不怕畏懼,它矗立在云端之中,俯瞰萬物仰視。
大致將近有一禮拜過后,雪花停止了降落,本以為大獲全勝的卻被消雪時的冷氣使得全軍覆滅,人們不得已有再次畏懼在它的淫威之下。這場寒冬來的很快,卻走得很慢,那年突如其來的經(jīng)濟危機也使得與這季節(jié)更加般配。那時的艾蘊瑤已開始顯懷,她很幸運,那時公司正在裁員,可正因為自己孕肚在身逃過了此劫,他自認為這幸運是肚子里的孩子帶給自己的。
可這時的林陽卻在公司里忙的不可開交。這場全球性的的危機導(dǎo)致在印度的廠商配出的貨物只得以極低的價格在當(dāng)?shù)爻鍪?,但倉庫還仍囤積著百分之六十的貨物。薛凱不得已提出裁員計劃,那些留,那些去,這是當(dāng)天的最大爭議。直至夜晚只剩下他與林陽兩人為止。
當(dāng)兩人為即將破產(chǎn)的公司焦頭的爛額時,柳青走進了空蕩蕩的會議室大廳,她提著兩碗餛飩湯和芋子包。這讓林陽極為驚訝,目瞪口呆坐在這鴉雀無聲的寂靜房間里。驚訝著為何她會提著兩份飯,更驚訝柳青的孕肚為何甚至比艾蘊瑤的還要大一些。直到夫妻兩人一同笑出了聲音后,才打破了寧靜,薛凱看著林陽,笑道:“結(jié)婚前她就有了”。林陽這才恍然大悟,于是連忙將她手上的飯菜接下,說道:“藏的這么深啊”。柳青害羞的低下頭后看向薛凱。
對方也是將妻子的手拉到身前,對林陽笑道:“那可不”。
柳青看到兩人的眉頭逐漸的放了下來,這才打開飯盒邀兩位享用。那晚三人在離開公司后的停車場時,薛凱看向林陽若有所思的放慢了腳步,他思量半晌后,先看向柳青后對林陽說:“你說過會離開公司,這是最好的機會”。
林陽聽到后將此話斟酌了一會,他并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車位旁,用著像是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著:“這不是最好的機會”。他知道這些年背負著的是什么,所以這并未打擾到自己對生活的失望,他漸漸越發(fā)篤定自己和死亡的距離。
也正是那晚的那些話,林陽不知是薛凱對自己的試探還是刺激。不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從那天以后,林陽便在會議上提出令所有人吃驚的大膽發(fā)言。他提議,‘公司改革股份制’,‘并購及收購微小型企業(yè)’。雖說林陽此舉是為解公司燃眉之急,但也是為自己上市的最終目標(biāo)提上了章程。
在那半年里,他們有了新的目標(biāo)。拉進資本,發(fā)行股票,分配股權(quán)。已薛凱為主,林陽為輔,所有人都打了雞血似的,家也像是搬到了公司。他們將長樂區(qū)的電子第三產(chǎn)業(yè)企業(yè)規(guī)整后,得知微小型企業(yè)只有四家,(本權(quán))、(功俎)、(思青)、(簡紹),于是林陽便在業(yè)界散布要將其四家一并收購。
可他們卻先是將(本權(quán))、(功俎)、(簡紹)已大量現(xiàn)金形式并購旗下,再取得三家客戶鏈后,以低價拋售出囤積的貨物,收攏現(xiàn)金流。再將(思青)擠出市場,使其破產(chǎn)。
接下來便是已迅雷之勢大量購買一家實力薄弱的中型企業(yè)股票,而后取得企業(yè)實際控股權(quán)。從此之后,薛凱的企業(yè)也已成為了長樂不可撼動的柱石之一。林陽這位總經(jīng)理也是從那一夜起,成為整個長樂最閃耀的一顆星。但伴隨著成就的后果也接踵而至的向他駛來,他即將成為每會被提起后,便會于惡魔相接在一起的人。
一個周六的下午,大約會有三四點鐘的樣子。林陽在去往地下停車廠的路上,所處的位置也是那晚被薛凱提起隱退的地方,他被五名壯漢裹挾到了后備箱,手腳被繩索捆綁,蜷縮在充滿惡臭的黑暗中,只感覺到被注射器扎進自己的身體?!胺盼页鋈ァ绷株柡敖兄?,這是他唯一可以做出的反應(yīng),“你們到底是誰”,可哪怕自己將嗓子喊到啞掉也未得到一絲回應(yīng)。慢慢的,過了許久,雖說車子的引擎聲停了下來,但他的世界仍是黑暗的,身旁沒有一絲聲響,令其驚恐萬狀。一開始林陽依舊會喊上幾句,但漸漸隨著時光的流失,長時間空腹后的他將胃中的膽汁也一次次沖進口腔,漸漸放棄掉了掙扎,昏睡在車內(nèi)。
三天后,感受到臉部火辣辣的痛感后的林陽才得以光明。他眼前的是二十平米的廢棄衛(wèi)生間,干枯的糞便氣味彌漫整個室內(nèi),銹跡斑斑的地磚,落滿厚重塵土的通風(fēng)扇,每一處都會讓自己感受到無盡的壓迫感。神情恍惚的林陽看到將自己扇醒的大漢并未理會自己,只是走到小便池邊沿上,從兜里拿出香煙點燃后與剩余四位伙伴便坐了下去。他得知自己早已沒有站立起來的力氣,更別說再與他人對話,只是拼命的將自己的眼皮睜開,他好久沒有見到過光亮。
過了一會,一位端詳著應(yīng)該有三十五六歲的男人來到他的身旁,林陽識得這個男人正是自己收購(思青)的CEO,叫做李滿,他帶著極為奢侈的金絲眼鏡,雖說年齡大不了自己幾歲,但那副和藹的面目卻可以滲透人心,李滿用著極其溫柔的動作將林陽攙扶起來,撫順著林陽凌亂的頭發(fā),說到:“你可真夠狠,我很欣賞你的手段”。于是便撒開攙扶著他的手,全身無力的林陽順勢跪在了他的面前,那坐在便池沿上的四位大漢拿起早已備好的棍棒揮打在林陽的身上。李滿滿意的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門外,在門口時他頓了頓說到:“剁兩根腳趾吧,就算扯平了”,于是消失在了視野中。
大概在天朦朦暗時,血淋淋的林陽躺在幽暗的惡臭中,將五人的面目深深的刻在腦中。他想睜開眼,但眼前的事物仿佛被身上的血液遮擋,他好像看不到,又好像能看到自己那只有三指的腳掌。他在意志清醒的前一刻撥通了手機,他休克了過去。
在之后的日子里,林陽被砍斷兩根腳趾也隨之變得透明化。但令人更為詫異的則是在林陽清醒后的第二天,李滿以及四位保鏢都被挖去了雙眼,割去了雙腿,此生只得坐著進入了永遠的黑暗。從此,林陽也不在是眾人口中夸贊的明日之星,而是提及后便會肅然起敬的惡魔。
回溯那天,當(dāng)林陽清醒后才得知自己在病床上已經(jīng)昏迷三天。睜開眼時,他那臃腫的眼睛看到自己右腳僅剩下三根的腳趾后流下了眼淚。那五人的樣貌在他的腦中反復(fù)跳轉(zhuǎn),他強忍著疼痛將腳掌塞在被子里,房間里的酒精氣味滲透傷口,直到他越發(fā)相信了死亡與酒精是密不可分的。
艾蘊瑤急忙忙的走進病房,“你終于醒了”,她如釋重負的說:“要吃些東西嗎”?
林陽看到艾蘊瑤,那對自己關(guān)系的模樣,更是忍不住自己的淚水,他將頭轉(zhuǎn)到一旁說道:“不吃?!?p> “到底怎么回事?”,艾慍瑤面色凝重的說道:“還有,你給那個女孩回個消息吧,他很關(guān)心你”。
“女孩?”林陽不解道:“什么女孩?”
艾慍瑤仔細端詳著林陽,發(fā)現(xiàn)他的確并不知情,“說是你老鄉(xiāng),聽得出她很緊張”。
艾慍瑤說著,“都不曉得他哪里來的我的聯(lián)系方式”她看向他默不作聲的樣子后苦笑說道。
林陽有意避開話題說道:“我想吃餛飩?!?p> 艾慍瑤心灰意冷的微笑出最假面:“好?!?p> 當(dāng)艾慍瑤走后,林陽便拿起電話撥打號碼,但在還未撥通時又放下了手機。過了會他又拿起了那沉重的手機。他撥通了兩人的電話,一位是‘界’,一位是‘箏’,他將那五人的信息告知他們。正當(dāng)林陽放下手機時,艾慍瑤也走進了病房。她放下餛飩后,看著一直在躲避自己眼神的林陽。她突然間便有了釋懷,像是早已得知的隱喻答案得到了回應(yīng)。她放下一切思緒對林陽說道:“我要搬家了,房子已經(jīng)找好了”
“其實...”林陽本想解釋,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以哪種身份解釋。
艾慍瑤看出林陽神情后便沒有再多說,她相信他的反應(yīng)也將更堅定自己的選擇。那天過后,艾慍瑤隔天再次來到醫(yī)院,卻發(fā)現(xiàn)林陽已經(jīng)消失在病床上。她有過去家中尋找,卻發(fā)現(xiàn)他與房間里的卡其色行李箱一同消失。她做在床邊看著墻上相框中的反面照片,摸著腹中里孩子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