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祭
“這個，卻恕小侄不能為您解惑了?！蓖醵ㄖ皇堑男?。
宋翼也隨即朗聲大笑：“哈哈，無妨，世間之事確難以盡知。說罷，你想如何處置于我？”
“留您性命，卻是不能。但我能為您完成一個心愿。”
宋翼眼神涌出一線光芒，隨即湮滅：“你能幫我完成什么？何況，你又怎知我有何心愿？”
王定不搭話，扶著小幾一探身，便從宋翼懷中拽出一卷錦帛。
“你……竟是連這念想，都不給我么？”宋翼仿佛被抽空了力氣，身體化作一灘。
王定把那錦帛展開，赫然便是任命三公的那份策書。
只是滿篇黑白之色，十分單調(diào)。
王定探手入懷，拿出一方玉印，哈了哈氣，端端正正的蓋在了策書的左側(cè)。
而后交予宋翼。
“皇帝行璽？你怎會……”
王定肅然拱手道：“有此璽印，宋公您就是朝廷委任的司徒了！”
“我是司徒了……我是司徒了……我是司徒了……我宋氏，自此也是高門大族了……”
宋翼捧著策書桀桀而笑，須臾間便沒了聲息。
曹性上前探了探他的脈搏，對王定搖搖頭道：“死了?！?p> 王定婆娑著手中的玉璽，悠然嘆道：“將這策書覆于他父子二人之身，一并燒了罷。”
火葬之時，那策書登時化為飛灰，翩然而起。
似是舞著一曲圓夢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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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宋氏父子，王定開始著手撫慰人心。
雖說左馮翊麾下營中主管皆是并州老人，但畢竟由宋翼統(tǒng)屬了些時日。
如今雖然宣稱其因叛亂而死，卻終究會導(dǎo)致人心浮動。
于是王定安頓高順守衛(wèi)城池，自己則帶著呂玲綺挨個營頭拜訪這些宿將。
一來是籍著呂布的威名。
二來男女組合上門拜訪，更容易讓人親近。
說來這倒是借鑒了后世的習(xí)慣。
但效果確實不錯。
叔伯輩的將領(lǐng)們，見到親近后輩俊男美女乖巧識禮，便自覺代入了慈祥長者的角色。
哪怕對昨夜之事疑竇叢生，也總要先調(diào)侃幾句：
“王公、呂將軍俱是我并州人杰，若能親上加親，當(dāng)是一段佳話！”
“你二人年歲相仿，容貌相配，更兼兩家淵源深厚，此那是天作之合呀！”
……
呂玲綺此時再無半分聒噪，反而扭捏著紅透了臉。
王定臉皮倒是厚比城墻，哈哈幾句，便尋機引入正題。
“什么？你說陛下在你軍中？”
每個人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如此。
王定下一句便會是：“家翁不日便會率軍前來，與我等匯合?！?p> 接下來就是長長的沉默。
將領(lǐng)們都會想這二者之間是何聯(lián)系。
西涼軍入主長安，這他們知道。
王司徒挾著漢帝出逃，又在左馮翊之地集結(jié)兵馬，有何深意？
是要反攻長安么？
若如此，自己又會付出什么？能得到什么？
眾將領(lǐng)得出的答案究竟是什么，王定不知道。
但是萬數(shù)兵馬，卻彈壓的頗為服帖。
王定趁機與高順曹性招募兵員，擴充戰(zhàn)力，為打造自己的班底做準(zhǔn)備。
平靜七八天之后，右扶風(fēng)來人了。
王蓋率五千人，來打前站。
甫一得到消息，這些并州將領(lǐng)就自發(fā)前來相見。
王定看著王蓋居于并州將領(lǐng)之間，言笑晏晏，談笑自若。
而與他敘了話的人登時興致高漲，有如吃了蜜糖一般。
‘這該死的嫡長子繼承制！’王定暗罵道。
之前還不覺著，現(xiàn)在與王蓋一比，那些老將根本就是把他當(dāng)做個孩子。
雖說他的年紀(jì)確實不大。
認(rèn)真地思慮一陣，心中略定，他便換上一副大大的笑臉，迎向兄長。
“大兄！一路可還順當(dāng)？”
王蓋和一眾長輩敘禮已畢，看到小弟在人群外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哈哈一笑，便上前把住了他的手臂。
“你這小子，當(dāng)真了得。聽說陛下也被你‘擄’來了？”
王定心中琢磨了一下兄長這話的意味，當(dāng)下卻扮作不諳世事狀：“有敵來襲，當(dāng)然要護駕了，我勢單力薄，只能逃了?！?p> 王蓋撫掌大笑道：“逃的好，你這一逃，我王家卻是占盡了主動。長安只是一座城而已，漢帝在手，到哪都有大義傍身?！?p> 王定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兄長，“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他竟是看得通透。
看來倒算得上一方人物。
當(dāng)今之際，還是打探一些切及己身的消息吧。
“大兄，不知阿翁此來，作何打算？”
王蓋聞言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我勸阿翁回返祁縣，他卻不聽，言道不忍見陛下顛沛，只想反攻長安，占據(jù)關(guān)中?！?p> “可如今西涼軍勢大，三輔之地我們無甚基礎(chǔ)，僅憑這些人馬怎能攻長安、定關(guān)中？”王定皺眉道。
“或許阿翁想引關(guān)東諸侯叩關(guān)而來，也未可知?！?p> 王定急忙道：“大兄千萬要勸阿翁打消此念，群雄逐鹿，屆時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王蓋點點頭，應(yīng)承著，心里卻有了些警醒：‘難道這老三，與我打的竟是同樣的主意？’
王定捕捉到兄長眼中的驚疑，心中一緊，自己表露的有些多了，看來自己原定的計劃，得快些實行了。
兩三日后，王允率大軍抵達左馮翊。
左馮翊右扶風(fēng)合并一處，得軍三萬余，精騎四千，糧秣無數(shù)。
王允先與兄長王宏一同見過獻帝。
君臣相對，很是灑了一把辛酸淚。
王允更是寬慰獻帝，一定重奪長安，以慰帝心。
王定王蓋相互對視，均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王氏聚議，當(dāng)先一項，便是議計王定所行之事。
王允坐于上首，對著王定說道：“你活我宗族，有功于王氏，卻終究是族中事務(wù)，便不在此議當(dāng)中。擄劫天子，不論心存何念，然結(jié)局尚好，記你一功。但誅滅宋氏，卻讓我無法向并州舊人交代，且自言罷，該當(dāng)若何？”
家族內(nèi)部會議，沒有外人，王允的親哥哥王宏便開口勸解了幾句，道是王定年輕氣盛，罰他閉門思過幾日也就是了。
王蓋腹中草擬了一份說辭，朝著老爹拱拱手正待闡明，也是要保這功勛卓著的三弟。
誰想這邊王定卻已決然開口道：“兒子行事無狀，再無顏觍見襄助王氏的諸位叔伯，還請父親將我逐出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