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反擊
這日已罷。
即便張濟親自領(lǐng)兵攻城,仍是無所建樹。
丟下了上千具尸身,退回了營寨。
高陵衙署中。
“涼州軍銳氣已挫,明日便反擊罷。”王允坐在上首,盯著大廳正中擺著代表敵我軍勢的算籌。
在他示意之下,侍從在涼州軍的西面,放上了代表三千騎兵的長算籌,并迅速推向敵營。
“算算時日,立之(王蓋字,別問,問就是編的)也該就位了?!蓖踉誓恐芯獯蟋F(xiàn),“傳令下去!明晨三更造飯,四更出城,一見西頭火起,就夾擊敵營!”
眾人領(lǐng)命而去。
王定和高順一并退出議事廳,往陷陣營駐地前行。
“三公子,怎地似有心事?”
高順見王定自從議事之后,就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開口問道。
王定似是在與高順探討,又像在自言自語:
“依目前情勢而言,總覺得缺了點什么。好像本該出現(xiàn)的事或人,卻銷聲匿跡了一般……”
高順搞不懂他心中所想,也就沒有搭話,任由王定獨自冥想。
是夜。
近萬人趁著夜色,由南門而出,再折向西,悄無聲息地向西涼軍營寨逼近。
人銜枚,馬勒口。
只有微微拂起的風(fēng),掀動甲胄的鐵葉。
陷陣營隨大軍行進,排在比較靠后的位置。
一則是守城時有所傷亡。
二則雖同屬并州,卻并非王氏嫡系,只能算是“客軍”。
高順在隊前開路。
王定和曹性牽著馬深深淺淺的跟在后面。
馬匹嬌貴,除非陣前沖鋒或是緊急轉(zhuǎn)移,平常的行軍是不可以騎乘的,必須最大限度地保存馬力。
二人腰上,還系了一個布袋,里面放著豆料。
要在戰(zhàn)斗打響之前,分多次喂食,以補充戰(zhàn)馬體力。
陷陣營吊著全軍車尾,是以二人可以小聲的聊天。
當(dāng)然,是王定一直陷在迷惑中,曹性倒是東拉西扯想要開解于他。
“三公子你這豆料帶的有些少了,這些戰(zhàn)馬不夠雄俊,吃的一少力氣就跟不上……”
“要論起馬來,我家將軍的赤兔認(rèn)第二,沒有馬敢認(rèn)第一……”
“那赤兔力大勁兒足,最難得是通人性,你輕輕一動,它便啥都懂。比那些娘們都善解人心,怎么拍都不曉得換個姿勢……”
“你說,這么出眾的馬,可不走到哪都顯出它來,自然就算得第一了……”
王定恍若被雷擊一般,呆立當(dāng)場。
曹性自顧說的開心,一側(cè)頭,人沒了。
急忙轉(zhuǎn)過頭來,奔回王定身邊,試探著問道:“三公子,怎地了?”
“老曹,你說得對,太他娘對了!”
王定語氣有些失真。
曹性借著新月的余暉看去,只見王定神情肅穆。
“什么對了?哦,你說那個呀。確實有的娘們?nèi)文阍趺磁?,都不懂得翻過身來。不過窯姐兒另算……”
“不是這句!”
“那是哪句?”
王定緊緊盯著曹性的眼睛,哆嗦的牙關(guān)直打顫:“出眾的馬,到哪都會顯出來……”
“啊?對啊,沒錯呀?!?p> “馬都如此……何況人乎!”王定臉上冷汗涔涔而落,“‘第一毒士’,你在做什么?這幾日,怎地一點消息也無!”
誠然,自從西涼軍攻城以來,只有張濟每天前來督戰(zhàn),第一日見到的“賈”字認(rèn)旗,后來竟是再沒見過。
如此計深之人,怎會刻意避戰(zhàn)?
若不是,他又去了哪?
何以大兄未派一人前來通信?致使老爹只得依約調(diào)兵盲動。
“快,來人,速傳我口訊到前軍,就說敵軍有詐,切勿妄動!”
王定剛剛派出了傳令兵,就見得西頭火光騰起,一片喊殺沖天!
高順轉(zhuǎn)回王定身邊,詢問道道:“三公子,該當(dāng)如何?”
王定瞇眼凝眉,右手拇指中指快速搓動,片刻間便思慮已定。
“高校尉,傳我令,要后軍聽我調(diào)度,陷陣營分成兩部,各帶后軍半數(shù),伏于前方道路兩側(cè)的山丘后。曹性!”
曹性上前領(lǐng)命。
“你挑選軍中善射之士,間在軍中,只挑那將官射殺!”事到臨頭,王定反而鎮(zhèn)定下來。
后軍得王定傳訊,不疑有他,依計在山丘后埋伏。
兩處得兵不足四千之?dāng)?shù)。
寂靜一片,只待人來。
而同出城來的其余六七千人,已是撲向那火光搖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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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穆是賈詡長子,少年時便隨著賈詡四處顛簸,至今已十?dāng)?shù)年矣。
無論眼界還是能力,在同齡人中都能稱得上翹楚。
此時他帶著五千精騎,已是在這渭河平原上逡巡了兩日有余。
“伯肅兄(賈穆表字),我們在這兒瞎轉(zhuǎn),除了浪費馬力糧秣,某看不出有何作用,還不如在那高陵城下,廝殺一陣來得痛快!”
說話之人是一個玉面少年,身披亮銀兩當(dāng)鎧,執(zhí)一桿虎頭金槍,端的一副錦繡風(fēng)流模樣。
“阿繡,你我同鄉(xiāng),我們自小便廝混一處。我也不瞞你,此番你我統(tǒng)率騎兵盤旋于此,正是為了賺得大功,好在接下來的封賞之中,為家族多些籌碼?!辟Z穆鄭重道。
“哦?愿聞其詳?!睆埨C收起了憊怠之心,傾身聽著。
“此番攻入長安,我涼州人大權(quán)在握,一俟捉住皇帝,便會各行封賞。此前軍中李傕郭汜勢大,你我兩家相去甚遠(yuǎn),若是能在此役中立下戰(zhàn)功,地位才能更上一層?!?p> 張繡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伯肅兄,你說這皇帝,還在長安么?”
賈穆倒是成竹在胸,言道:“兵危戰(zhàn)兇,皇帝親衛(wèi)盡數(shù)被俘,他一個黃口小兒,能跑到哪去?定然是隱匿身份,藏在某處。”
接著又道:“皇帝暫且不提,此次來攻高陵,王允老兒龜縮城中,并州狼騎絲毫不見蹤跡,何也?”
張繡也詫異道:“所言甚是,雖說是攻城之戰(zhàn),但掩殺、襲擾竟一次也無,不合常理?!?p> “故而家翁斷定,必是繞城而出,趁夜而襲,王允才有取勝可能!”
“是以我等晝伏夜出,盤桓在這戰(zhàn)場之外,就是要反其道而行?”
賈穆點點頭道:“不僅你我,令伯父與家翁那大營之中,夜夜防范,想來就在這一兩日罷?!?p> 夜色深沉之下,遠(yuǎn)處的火光騰然而起。
似有那喊殺之聲,隨著東南吹來的溫暖夏風(fēng),至于此處。
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興奮。
“上馬就鞍!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