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聽話女1
“不得行,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我就馬上喝農藥,到時候村子里的人、外頭的人,都曉得你為了上名牌大學逼死老漢兒,我看你以后還啷個混得下去?”
上一秒明月看著手中的藥劑閉了眼,下一秒耳邊響起一道怒氣沖沖的男高音。
眨了眨眼睛,明月看清楚眼前的情況。
入眼的是泥巴地、泥巴墻、一張有些年頭的方桌子和兩張木板凳,以及手里捏著百草枯農藥瓶子,瞪著眼面目格外猙獰,看起來就極為不好相處的中年漢子。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原主的記憶已經在明月的腦海中過了一遍。
原主名叫柳明月,她這一生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聽話。
聽話照顧父親,聽話放棄名牌大學,聽話嫁給相親對象,聽話生了兩個兒子,聽話在兩個兒子家輪流當牛做馬,聽話在孫子們都長大后回到老家獨自生活,最后摔死在了老屋里,臭了兩個星期才被人發(fā)現(xiàn)。
然而她的聽話并沒有得到大伙兒的滿意,父親責怪她讀了大學也沒什么用,丈夫嘲笑她大學生還不是得和他這個初中沒畢業(yè)的結婚,兒子抱怨她怎么不能像其他人的母親那么有錢。
可是難道不是他們一次次的伸手阻攔,才讓她變得這么平庸無能的么?
死后回想起這一生,柳明月才突然反應過來,她的人生就像是別人捏在手中的傀儡,先后被父親、丈夫、兒子左右,竟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主。
柳明月有了不甘,于是有了明月現(xiàn)在走的這一遭。
飛霜的機械音一字一頓地說出柳明月的愿望:[她不想再被人推著走,她要好好的念書,以后讓柳家村、讓無數(shù)個像柳家村一樣的地方變好。]
是的,即便是經歷了那么多的委屈和坎坷不平,柳明月依舊是想著要讓其他人過得更好。
明月心里不禁嘆息一聲:真是個傻孩子??!
明月來得巧,恰好就是父親柳大東逼迫柳明月放棄名牌大學,必須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時候。
看向面前激動的中年漢子,明月頓了頓,才柔聲安撫道:“爸,你先別激動,還要段時間我才會去學校報到,我們還可以再好好商量。”
柳大東聽了這話,嘴唇都顫抖了起來,高吼著質問:“我啷個不激動,?。磕巧蹲哟髮W那么遠,你去了我啷個辦?你剛生出來你媽就走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這么大,你現(xiàn)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老漢兒了是不是?”
他說什么辛辛苦苦,難道辛苦的不是原主么?
從有記憶起,原主就得照顧仍舊是巨嬰的父親,還沒灶臺高就要踩著板凳做飯洗碗,哪怕是在隔壁村小上學了,每天都得跑十二里路回來給父親做飯洗衣服,否則就要被說沒良心,白養(yǎng)她了。
可原主依舊是無怨無悔,從來沒有反駁過父親一句。
而且原主身為S省理科狀元,明明所有的高等院校都任她選擇,各種招生辦的老師們都想要把她招攬進校,可她偏偏選了農學最為出名的N省農業(yè)大學,目的就是為了以后學成歸來造福鄉(xiāng)里。然而她沒有那個機會,也沒有人給她那個機會。
想到這,明月語氣淡了淡:“我只是去上學,以后又不是不回來了?!?p> 柳大東看她這態(tài)度,心里就像是澆了一瓢油,火氣噌地一下子就上來了。
“反正我就是不準你去,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喝農藥?!绷髺|故意把農藥瓶子扭開嚇明月,還一臉憤憤地說:“在哪里上學不是上學,你跑那么遠做啥子?就跟你三爸他們說的一樣,你就是不想照顧我,你就是沒得孝心?!?p> 名牌大學和普通學院能一樣?這話怕是柳大東自己都不會信。
而且明月知道,柳大東才沒膽子喝農藥,像他這樣自私自利又愚蠢的男人,不過是想要依著這種法子逼女兒就范罷了。
可明月更加知道,要是讓柳大東一直胡攪蠻纏下去,她就算是真不管不顧去了外地上學,以后的日子也沒個消停。
畢竟父親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站在制高點,他隨便鬧鬧倒是輕松,可她的名聲就得要掃地了。
即便她能向外人解釋自辯,可擁有一個這樣的父親,依舊和擁有定時炸彈一般是個麻煩,她會被許多人和工作拒之門外。
不過想要破局也不難。
明月眸光閃了閃,對付柳大東這種利己主義者很簡單,只要將利益關系擺在他面前,他自己就知道如何選擇。
只是人在格外激動的時候,什么都聽不進去,所以她得先好聲讓他冷靜下來。
明月眨了眨眸子:“爸,你把瓶子放下,我也沒說一定要去N省上學,我肯定聽你的啊,從小到大我哪件事沒有聽你的?”
眼看著柳大東臉色松懈了下來,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明月倏地深深嘆了口氣:
“唉,我就是覺得挺可惜的,張老師給我說了的,人家那個大學曉得我們家窮,給我們把學雜費全都免了,還有額外助學金,而且聽說參加那些社團啊比賽啊啥的,還都有獎勵。我也用不了那么多錢,還能寄些回來給你勒。而且你也曉得我這次考得很好,是咱們省的理科狀元,電視臺還說要來采訪你是怎么養(yǎng)娃娃的?,F(xiàn)在你又硬是不愿意,唉,我也只能拒絕了?!?p> 由于家里窮舍不得,再加上村里有事都靠吼,柳大東是沒有買手機的,平時真想打電話也是靠著村里的座機。
而且他從來不關心女兒的學習,自然也就不知道女兒的成績意味著什么,哪怕是偶爾遇上了老師夸女兒,他也覺得女兒只是比其他娃娃讀書厲害一點點而已。
等聽到不要學費還倒給錢,而且還能上電視,柳大東霎時呼吸一重,手里的農藥瓶子一個沒拿穩(wěn),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竟是連一滴農藥都沒有流出來。
明月眼里閃過一絲譏諷,連裝模作樣都懶得做,他是吃死了女兒肯定會妥協(xié)?
不過柳大東沒注意明月的眼神,只顧著想著好事兒去了。
在他淺薄的人生觀念里,只有特別能干的人才可以上電視,他要是真能上電視啊,以后可以往外吹一輩子了。
不過一想到村里人說的那些話,他又明顯地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