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慌慌張張走進同心殿往寢殿走去,雖門窗緊閉卻也感受到屋內(nèi)的寒冷,走進些便聽到里頭的咳嗽聲不斷:“貴妃如何了?”
宮女們跪了一地,沈太醫(yī)跪在榻前請脈,神情松快下來撤回手作輯道:“回稟皇上,宸主子生子時早產(chǎn)體虛尚未調(diào)理好身子,微臣之前已經(jīng)開方調(diào)理,只是這驟然斷藥,再加上近日天寒,殿內(nèi)寒涼,又加飲食不妥,這宸主子哪受得了?”
皇帝聞言臉色陰沉的可怕,只是語氣卻沒有多大的波瀾:“朕只是吩咐禁足,誰允許斷了貴妃的湯藥飲食,棉被碳火了?”
張公公聞言慌忙跪下請罪:“奴才辦事不力,竟讓貴妃娘娘受如此委屈,奴才該死!”
慕容筱云輕挽住他的胳膊,安慰道:“皇上息怒,眼下貴妃的身子最要緊……”
皇帝見床上的人兒囈語不止,心中酸澀無比,他輕輕推開慕容筱云的手,走到床邊坐下,將她露在外面的手輕輕挪回被子里掖好被子:“下去開方子。”
“微臣告退。”
“張良勝,記著內(nèi)務府管事罰入掖庭,負責雪陽宮禁足的內(nèi)監(jiān)杖責八十。上回長禧宮之事不長記性,如今竟敢欺辱貴妃。即便朕禁足貴妃,也輪不到他們給雪陽宮臉色瞧。”皇帝難掩怒色,“你若是再辦不好事情,你這個總管太監(jiān)也別當了!滾下去?!?p> 張公公嚇得一身冷汗,忙退了出去:“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辦!”
慕容筱云見狀試探道:“皇上,如今貴妃病著,禁足也半月有余,也算是夠了。不如解了她的禁足如何?也好安心養(yǎng)病。”
皇帝聞言沉默了許久看了看床上昏睡的人,凝眉道:“罷了,解了貴妃禁足,讓她好好養(yǎng)著身子。你平日里也多照看著些?!?p> “是?!蹦饺蒹阍莆⑽⒏I恚D頭便開始囑咐憑瀾,“你帶著雪陽宮的人去內(nèi)務府拿份例的東西,這屋子里冷得很,怎么利于養(yǎng)?。俊?p> 憑瀾領旨帶著雪陽宮的宮人下去了。
“要不皇上先回圣宸宮歇息,貴妃這里臣妾會照顧好的?!?p> 皇帝瞧著還在昏迷的人心中煩悶不已,計劃剛開始實行,林晚竹這邊身體就扛不住了,他也是對她始終狠不下心。
“皇后先回去吧。”皇帝目不轉睛地盯著林晚竹,甚至沒有看一眼旁邊的她。
“臣妾告退。”慕容筱云不由得有些灰心,但還是勉強扯出一抹笑容行禮退下了。
剛到宮門口便看到在外面等著的墨香玉和周夕嵐。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慕容筱云當然明白她們是來看林晚竹的,只是現(xiàn)在進去也是打擾,索性讓她們先回去吧。
“皇上解了貴妃的禁足,只是貴妃還在病中,你們還是過兩日再來吧?!?p> 墨香玉關心則亂,還是想進去。
見她們不肯走,慕容筱云繼續(xù)說道:“皇上在里頭陪著,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墨香玉有些躊躇,周夕嵐拽了拽她的衣袖柔聲道:“是。臣妾告退。”
“臣妾告退。”
見她們離開,慕容筱云坐上轎輦往鳳儀宮方向去:“雅風宮那邊如何了?殷氏還在鬧嗎?”
“回娘娘,前幾日奴婢去雅風宮看過了,看守的侍衛(wèi)說,殷氏自禁足以來,日日以淚洗面,隔三差五便摔東西打罵宮人,鬧騰得很?!?p> 慕容筱云聞言便沉下了臉:“皇上留她一命已屬不易,她竟這般糟蹋?”
“奴婢斗膽,這殷氏莫不是以為身懷皇嗣便可借由皇嗣翻身了?”
慕容筱云進宮日子也不短了,身為中宮,自不能由著她鬧:“即便她生下皇嗣皇上太后也不會讓這般鄙薄之人養(yǎng)育,如何翻身?”
“如今她雖在禁足,卻身懷皇嗣,宮人們覺得她還有機會獲得圣寵,愣是過得比禁足的貴妃都好。”憑瀾繼續(xù)問道。
聽了憑瀾的話,慕容筱云雖知道這宮里的喜歡拜高踩低,卻也覺得奇怪:“本宮鮮少過問雅風宮禁足之事,貴妃又被奪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一直都是婉妃在料理。只是本宮沒想到她竟這般沉不住氣?!?p> 慕容筱云話中有話,憑瀾卻是反應極快,附和道:“婉妃娘娘平日里不爭不搶,這兩宮禁足之事,她怎會不知輕重。莫非是故意的?”
“不知輕重?這妃嬪禁足之事,由內(nèi)務府官員管理,她只負責聽內(nèi)務府回稟,皇上就算生氣也不會如何責怪她。況且她平日隔三差五便為貴妃說話,誰能想到她會把這種事做在前頭?!蹦饺蒹阍菩睦锔麋R似的,蕭令儀是個怎么樣的人,還真是不好琢磨。
“娘娘的意思是婉妃知道貴妃受內(nèi)務府白眼,卻故意不管不問?”
“她自以為聰明,以為貴妃妄議前朝政事惹怒了皇上便會失寵,急著給人上眼藥呢?!?p> “其實奴婢也奇怪,貴妃禁足之事來得過于突然,即便貴妃妄議朝政,以她的盛寵,皇上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皇上的謀算,咱們?nèi)绾文芸闯鰜?。不過,貴妃這一病倒是給那些急著作踐貴妃的人一個警醒?;噬显谝赓F妃,可不是其他人能比的……”說著慕容筱云心底也有些羨慕,若是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就好了。
“那雅風宮那邊?”
慕容筱云垂眸把玩著手上的戒指:“傳話給婉妃,就說沈太醫(yī)照料圣宸宮雪陽宮辛苦,換個太醫(yī)替殷氏安胎吧!也讓她有空多顧著些殷氏,讓她安分些?!?p> “娘娘是懷疑……是,奴婢這就去辦?!睉{瀾立刻便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微笑著離開了。
——
“皇上去了雪陽宮?”蕭令儀剛回長禧宮坐下便聽到了太監(jiān)傳來的消息,“知道是什么事嗎?”
“說是貴妃受內(nèi)務府苛待,致使貴妃重病,皇上龍顏大怒?!?p> 蕭令儀也沒有慌張,知道皇上即便生氣也不會來找她興師問罪,內(nèi)務府辦事不力,關她什么事?
她拿起旁邊的茶杯撇了撇浮在茶水上的茶葉:“那皇上放她出來了?”
“是?!?p> 蕭令儀聞言重重將茶杯砸放在桌子上:“哼。”
外頭的侍女進來傳話:“娘娘,皇后娘娘身邊的憑瀾姑娘求見?!?p> “她來做什么?傳她進來吧?!笔捔顑x正憋了一肚子火,偏這個時候過來。
憑瀾進來殿內(nèi),在她面前站定,福身行禮請安:“奴婢給婉妃娘娘請安?!?p> 蕭令儀壓著火氣,微笑著讓她起來:“憑瀾姑娘怎的來了,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嗎?”
“皇后娘娘說,如今貴妃病著,沈太醫(yī)要顧著圣宸宮和雪陽宮,怕是沒精力照顧雅風宮那邊了。讓娘娘瞧著換個太醫(yī)為殷更衣安胎?!?p> “本宮知曉了,還有什么事嗎?”
“娘娘還說,殷氏有孕禁足難免鬧騰,還勞煩娘娘多費心照看一下?!?p> “本宮明白了,這便去安排?!笔捔顑x心下也明白幾分,這是怪她兩宮未曾一碗水端平呢。
“奴婢告退?!?p> 音兒將憑瀾送出長禧宮回來,看見蕭令儀冷著臉,心下一沉:“娘娘。”
“勞煩本宮?這是怪本宮處理六宮事宜不當呢!”蕭令儀扶著音兒的手起身,往宮外走去,“既然皇后都這么說了,沈太醫(yī)忙著就傳梁太醫(yī)隨本宮就去雅風宮瞧瞧她?!?p> “是?!?p> ……
雅風宮東配殿,兩個侍女跪在堂下顫顫巍巍,殷歌苓拿著下人打掃衛(wèi)生的貢撣在她們面前走來走去,時不時還要在她們身上重重責打。
“狗奴才!見著我失寵于皇上便敢怠慢我!賤人!賤人!”
居住正殿的周夕嵐剛回宮便又聽到偏殿吵吵嚷嚷的聲音,心下煩躁不已:“整日里吵吵嚷嚷的,白天吵,夜里鬧。偏她身懷有孕,還責罰不得她。真是憋屈死我了。”
本想回正殿休息,偏吵嚷不休,周夕嵐往東配殿去。
太監(jiān)將暖簾掀開便看見她責打宮女的模樣,甚是失禮:“殷更衣不是日日說身子不適嗎?不好生將養(yǎng),又在這責打宮女!”
殷歌苓見她進來甚至都沒有行禮,只是將手中的貢撣隨手扔在桌子上:“嬪妾只是管教自己宮里的奴才,驚著美人姐姐了……”
周夕嵐知曉禁足嬪妃不可探視,只得站在屋外訓斥:“你也知道驚到本宮了,你日日吵鬧,本宮都難以安眠?!?p> “美人姐姐,嬪妾身懷有孕,心中煩悶,即便有錯,美人姐姐想必也不會和嬪妾計較吧?”殷歌苓毫無禮數(shù),自詡懷有身孕,便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甚至不正眼瞧她。
“什么便不計較了?”蕭令儀慵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周夕嵐聽到聲音便轉過身行禮:“給婉妃娘娘請安。”
殷歌苓聽到蕭令儀的聲音想起那日錦寒的話,便繞過前面跪著的宮女跪在門口開始哭哭啼啼:“嬪妾給婉妃娘娘請安,請婉妃娘娘給嬪妾做主?。 ?p> “好好的哭什么?”蕭令儀見她這副樣子,都懶得正眼瞧她,不冷不熱地詢問一句。
“嬪妾的宮女怠慢嬪妾,嬪妾氣急了便訓斥了幾句。欣美人姐姐便冷言嘲諷嬪妾是罪臣之女,不得皇上寵愛,還說嬪妾是賤婢不配懷有皇上的孩子!”
周夕嵐聽到她這般惡人先告狀,顛倒黑白的樣子,她都懶得辯駁。
蕭令儀聽到她被周夕嵐這般羞辱,也沒有出言訓斥周夕嵐,倒是開口為周夕嵐辯白:“哦?是嘛!那即便是如此,欣美人也沒有說錯什么啊。你這般哭哭啼啼的,是在怨皇上處置了殷氏,還是……”
“嬪妾不敢,只是嬪妾身懷皇嗣,皇上未曾廢了嬪妾,嬪妾依舊是皇上的妃嬪,怎能如此羞辱嬪妾?”殷歌苓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蕭令儀給了一旁周夕嵐一個眼神,她便識趣退下了。她懶得聽她在這顛倒是非便開口道:“平日是沈太醫(yī)為你安胎?”
“是?!币蟾柢吣弥纸伿弥鴾I水答道,“皇上重視嬪妾這一胎,特地讓沈太醫(yī)照看?!?p> “那平日里胎像如何啊?”蕭令儀說著走進了她住的東偏殿,原本太監(jiān)還想攔著,只是她如今協(xié)力六宮,她的意思許就是皇后的意思便沒有攔著。
“嬪妾、嬪妾心情煩悶,胎像……”
音兒使眼色讓守著門口的太監(jiān)和侍衛(wèi)下去:“婉妃娘娘奉皇后娘娘懿旨,帶梁太醫(yī)來給殷更衣請平安脈,先下去吧?!?p> “是?!?p> 蕭令儀坐到主位上冷冷開口道:“殷更衣這般躊躇的樣子,看來是身體不適。無妨,本宮帶了梁太醫(yī)來給你請脈?!?p> 殷歌苓瞧見在她旁邊跪下的梁太醫(yī),整個人都顫顫巍巍的,眼神躲閃,低著頭不敢看坐在上面的蕭令儀:“嬪妾、嬪妾的胎一向由沈太醫(yī)照看,怕是由梁太醫(yī)再診治,會讓人覺得皇上派得太醫(yī)不妥呢!”
蕭令儀知道她要拿皇上壓她,便笑著開口道:“殷更衣無需擔憂,貴妃身子不適,沈太醫(yī)奉旨照看,無暇顧及你這兒,便遣了梁太醫(yī)過來?!?p> 梁太醫(yī)扶起她的手,將帕子搭在她的手腕上,皺著眉為其診脈,有些驚訝,慌忙叩頭。
蕭令儀有些疑惑,心下有了些許明朗:“怎么樣了?”
“回稟娘娘,這殷主子并未有孕??!”
蕭令儀拍了一下旁邊的桌子:“未曾有孕?事關皇嗣,梁太醫(yī)不可信口雌黃!”
“微臣不敢!殷主子確實未有身孕?。 ?p> 蕭令儀嚴肅道:“殷更衣的身孕是沈太醫(yī)所言,難不成他會欺君嗎?”
“微臣雖不及沈太醫(yī)醫(yī)術高明,但微臣善婦科,斷不會誤診,若娘娘不信,也可請其他太醫(yī)會診。”
聽梁太醫(yī)這般振振有詞,蕭令儀也確信幾分,便重新坐下:“殷更衣,你竟敢收買御用太醫(yī)謊稱有孕,犯下欺君這種大逆不道之罪!”
殷歌苓聞言慌忙叩起了頭:“娘娘恕罪!嬪妾不知!嬪妾真的不知?。 ?p> “本宮方才讓梁太醫(yī)為你診脈,你百般阻攔,你的話本宮倒是不知從何信起了?!?p> “娘娘,嬪妾……”
蕭令儀聽到她的話真是忍俊不禁,看著她在下面還想著如何說些辯白的話:“好了,你還是隨本宮去見皇上吧!”
說著蕭令儀剛走到她身前,她便慌忙拽住了她的衣裙:“娘娘!不要娘娘!皇上若是知道了,定會殺了嬪妾的!”
“你敢欺君,即便是五馬分尸都不為過!”
“婉妃娘娘!您知道姜夢槐嗎?”在蕭令儀帶著人將要踏出殿門時,殷歌苓說道。
蕭令儀愣了一下,她自然知道,那個來找過她談過交易的女人:“哦?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只要娘娘肯幫嬪妾,嬪妾定會助娘娘心想事成!”殷歌苓流著淚眼神堅定,滿眼算計。
蕭令儀垂眸瞧了她一眼,不禁笑出了聲:“本宮如今協(xié)理六宮,得皇上盛寵,有什么需要心想事成的?”
殷歌苓見她愿意聽她兩句,便更堅信她會與她合作:“嬪妾知道娘娘忌憚雪陽宮,嬪妾會幫您……”
這下倒是引起了蕭令儀的興趣,看向了身邊的梁太醫(yī),刻意加重了語氣:“梁太醫(yī),殷更衣的身孕還得請梁太醫(yī)多費心……”
“娘娘,這,這可是欺君之罪啊……”說著梁太醫(yī)慌忙叩首想要拒絕。
沒等他說完蕭令儀便打斷了他:“梁太醫(yī)在宮里當差不易,你宮外生病的母親和嗜賭成性的弟弟,本宮會多照看的……”
梁太醫(yī)未曾想到這個滿宮稱贊賢良的女人,竟能用家人來威脅他,為了家人的安危,他只能妥協(xié):“是,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