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閑看著傅一山等人將自家宅院搬之一空,唯獨留了一張床、一張凳、一張桌,實在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這群家伙,可還真是不客氣啊。
“好了,顧兄弟,我們便先走了!”
傅一山說道,他手里還拿著一塊不小的玉如意,揮手告別。
“速速辦好,切不可再讓城中百姓挨餓!”
顧清閑叮囑一句,不再多言。
而后,他轉身正要回房,這時卻見陳獨匆匆走進,恭敬道:“顧神人,外面千閣主想要求見你?!?p> 陳獨這人身份明明比傅一山他們還要高,卻稱呼顧清閑為‘神人’,這讓顧清閑受寵若驚,很不習慣,他禮貌道:“陳堂令叫我顧兄弟即可?!?p> “對了,這千閣主是誰?”
顧清閑搜索了一遍穿越前自己的記憶,可發(fā)現(xiàn)依舊并不認識。
“千閣主,即是竹山城悅書閣的閣主,悅書閣曾經是這竹山城最有名的私塾書院,閣中有藏書千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包羅萬物?!?p> “而這千閣主,卻又偏偏是飽讀這千冊書文的博學之士,其文采出眾,文筆堪稱城中一絕,遠近聞名,故而其人實乃德高望重?!?p> 陳獨有模有樣的說道,這些話大多數(shù)是他聽別人這么吹噓千閣主的,他便撿了點話頭來復述。
這樣的人物,為何會想見我?
顧清閑聽罷,隱隱覺得好奇,實在想會一會此人,便道:“請老先生進來吧?!?p> 陳獨聞言,便扭頭出去。
不一會,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從外面徐徐走入。
他身高近六尺,身材清瘦,微微作笑時,可見少許魚尾紋和抬頭紋,其臉色紅潤,與外面的饑荒難民相比,精神狀態(tài)實在反差強烈。
而這名千閣主,其實便是昨日李漢逃亡前所見的白衣男子,他全名千筆落。
顧清閑正要上前與千閣主主動打招呼,卻見他身后,突然又走來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身黑衣如墨,但那肌膚卻白皙勝雪,在黑色襯托下,便白的如同發(fā)亮,似乎黑夜中泛著月色的雪堆,小嘴便如那雪中的梅花,柳眉便如那樹梢上的雀尾。
她已美若如此,可卻又偏偏氣質端莊文雅,矜持有度,仿若完美,實在不留給天下其他女子任何可比之處。
“這位是……”
顧清閑把到嘴的‘千閣主好’,愣生生改成了疑問句。
“小女子千秋雪見過顧將軍?!?p> 那墨衣女子非常謙遜的朝顧清閑作揖行禮。
“哈哈哈”
千秋雪?
好名字!
顧清閑微笑頷首,這名字實在配得上她,肌膚白皙如雪,氣質清冷如秋,秋中見雪,別有浪漫!
“哈哈哈哈……”
這時,千閣主卻在一旁,突然放聲爽朗大笑。
“千閣主何故發(fā)笑?”
顧清閑疑惑。
“外面?zhèn)餮?,顧將軍身如蠻牛,頭長犄角,兇神惡煞,舉起城門攻城時,更是化作牛魔,雙眼深紅,肌膚發(fā)黑,足變牛蹄……”
“如今親眼所見,竟不想是個年紀二八的少年人,身材清瘦,一表人才。”
千閣主上下打量著顧清閑,解釋道。
“……”
這也太離譜了,誰特么傳的謠言?!頭長犄角,身如蠻?!?p> 顧清閑哭笑不得。
那日殺李漢時,雖然有不少百姓已經見過他的真容,但是不了解實情的,卻總喜歡添油加墨,把人神話,而又偏偏這些荒唐言論,往往比真實言語更吸引人,更能傳播開來。
“顧將軍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實在霸氣非凡?!?p> 這時,千秋雪突爾紅唇微啟,口吐幽蘭,幽幽笑道。
“過獎了,過獎了?!?p> 顧清閑擺了擺手,不知為何,這話從千秋雪這等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美人口中說出來,竟然也有些諷刺的意思。
畢竟悅書閣便算是富貴世家,顧清閑這話仿佛也是在針對悅書閣一般,千家哪里還站得住腳,自然要來探一探。
千秋雪對顧清閑的回答含笑不語,而是轉入了下一個問題:
“我曾聽聞,世間有一門功法,叫鞭牛功,便是平日農作時,自己俯身學牛犁地,以鞭抽打自己,作為動力,日夜勤練,從而能達到非凡蠻力?!?p> “不知道顧將軍,練習的可是這門功法?”
她的話語一出,陳獨也忍不住看向顧清閑,如果顧清閑身上有太多神秘色彩,實在令人好奇。
顧清閑搖了搖頭,“鞭牛功我從未聽過,但我會五蟲神功,能化五蟲力量,扭動天下乾坤?!?p> 顧清閑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仿佛絲毫不認為在自賣自夸。
他就是要有這樣的自信,在為自己平添一筆神秘色彩。
“哈哈哈,看來顧將軍雖然年輕,但是野心不小啊?!?p> 千閣主聞言,再次爽朗大笑,雙眼一瞇,眼角的魚尾紋便如分開兩半的菊花一般。
當今亂世,敢自稱有能力‘扭動天下乾坤’,要么真的身懷絕技,要么就是中二病,純屬吹牛逼。
但很明顯,顧清閑不會是第二種。
“既然顧將軍這么有信心,那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顧將軍,不知顧將軍可愿解答?”千閣主詢問道。
顧清閑聳了聳肩,“當然愿意?!?p> 答不出來,大可以虛心請教,答出來了,也可以讓人知他斤兩,自古有問題,不要害怕,敢答者大丈夫也。
“如今大凌一片混亂,天下可以說是四分五裂?!?p> 千閣主清了清嗓子,背負雙手,凝重的目光看向了朗朗青天,繼續(xù)說道:
“大凌原本一共有一百二十城,如今已有十一城讓周邊鄰國占領,而余下的,則有六十七城,被起義兵占領,唯剩四十二城,可算丟失大半國土。”
“大凌覆滅,看似已經是必然之勢,但大凌十三皇,雖然昏庸無能,但其手下卻還是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奇人異士,名將名相?!?p> “要真的完全推翻大凌,恐怕并非易事,北部天元城,因為有李長通坐鎮(zhèn),沈思今僵持一月亦是未能攻下?!?p> “南部子安城,因為有東方懸坐鎮(zhèn),陳落行縱然是率起義兵十萬,也一樣是僵持了半余月,束手無策?!?p> “如果此次,沒有顧將軍雙拳開城門的神乎其技,我想趙漾也一樣拿不下這竹山城?!?p> 千閣主徐徐說來,他口中的李長通和東方懸,便是大凌的五大名將之其二。
而他口中的沈思今,則是起義軍北部首領,陳落行是為起義軍南部第二股勢力的首領。
如今,大凌的名將一出手,起義軍三股勢力,便開始寸步難行,確實說明了起義兵在打仗上,可能并非大凌正規(guī)軍的對手。
要真相蠶食整個大凌,坐擁天下,絕非易事。
“而且,我以為更重要的是,你們起義兵里三股勢力,水火不容,他日縱然攻破大凌全部城樓,你們又當如何分這天下?”
千閣主向顧清閑拋出了他的問題。
聞言,陳獨眉頭一沉,表情凝重,千閣主的問題,其實也是所在顧慮思考的。
都說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難道推翻了大凌,又還得再打一場?
而千秋雪也是清澈的美眸一亮,頗為期待的看著顧清閑,想知道這名少年是否真的四肢發(fā)達,實則頭腦簡單?
顧清閑對此微微一笑,娓娓道來:
“我曾聽聞,陳落行首領,主張仁愛,以道德約束世間,廢法求義,天下大和?!?p> “沈思今首領則剛好與他相反,他主張嚴法,以威嚴震天下,以法度制太平。”
“而趙漾首領,則為人隨性許多,他選擇中庸擇度,主張民以食為天,搞農業(yè)比搞一切問題都要嚴峻?!?p> “至于現(xiàn)在的大凌十三皇,他延續(xù)著大凌皇一直以來的制度,主張皇權不可侵犯,皇權至高無上,天授皇權,民應與天共進退!”
說到這里,顧清閑沉默了,他背負著雙手,眼神灼灼的看著門外天地,似乎心中百感交集。
“所以,顧將軍,又是因何而戰(zhàn)?難道真的是為了不給王侯將相留種?”
千閣主見顧清閑沉默,繼續(xù)開口探話。
“我以為,這亂世已經夠亂了,根本不需要理由征戰(zhàn)?!?p> 顧清閑轉過身來,淡淡開口。
“哦?!”
千閣主和千秋雪也是一愣,這又是作何說法?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怕我不出手,大凌終歸也是要慢慢被新的朝代取替?!?p> “但是我必須出手,覆巢之下無完卵,我無路可選?!?p> “沒有人會問一頭老虎為何兇猛,沒有人會問一條毒蛇為何歹毒,沒有人會問一只蒼鷹為何翱翔?!?p> “弱肉強食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如此戰(zhàn)斗,必須變強!”
顧清閑慷慨激昂道。
他不希望有一天,有人再可以不經他同意,便隨意剝奪屬于他的東西,哪怕一頭牛,哪怕一片田。
都絕不可以!
“這……”
千閣主和千秋雪聽到顧清閑的解釋以后,都微微一驚,說不話來。
亂世之下,這名少年,竟還能隨心而動!
“顧將軍果然與外面的人不太一樣?!?p> “不過,少年有盛氣是好,但國之大事,恐怕無法這么自由自在啊,人類比之自然,除了弱肉強食,可還有明爭暗斗?!?p> 千閣主神色凝重道。
一個人要想不被世間束縛,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超脫世間之外,可顧清閑能做到嗎?
千閣主自然是不信的。
“無妨,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p> 顧清閑無所謂道,他語氣里,始終充滿著一股獨特的自信。
千秋雪聞言微微一笑,卻并沒插話。
“那顧將軍以為,要占領余下的四十二城,需要多久?”
千閣主見顧清閑固執(zhí),遂不再一樣的問題里耽擱,轉入下一個話題。
“有一位偉大的人曾經說過,內戰(zhàn)拖不得,外戰(zhàn)快不得?!?p> 顧清閑并沒有直接指出時間,而是說出了另一個見解,“我想,一切很快就會有答案?!?p> “嗯……”
聽到這話,千閣主再次沉默了。
眼前少年,言論頗有獨見,但卻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距離感。
“對了,老先生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顧清閑謙虛的發(fā)出邀請函。
千閣主不僅算是城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大凌也有一定名氣,有他相助,或許能幫忙解決不少麻煩。
“實在抱歉,并非老夫有意推脫,只是老夫已到古稀之年,一把老骨頭,已經半截身入土,實難相幫?!?p> 千閣主毫不猶豫的婉拒了。
“無妨?!?p> 顧清閑并未介意,也并未出言再勸。
處世隨意,他絕不強求。
“今日能見顧將軍風采,實在榮幸,只是閣中還有要事,老夫便先告退了?!?p> 千閣主拱手作揖,請求離去。
“老先生再見?!鳖櫱彘e作揖回禮。
千閣主與千秋雪遂告別離去。
……
看著千閣主二人離開以后,陳獨卻是低頭沉思,最終抬起頭一臉迷茫的看著顧清閑,“顧神人,你若需要出謀劃策的人。”
“為何不請求那千小姐幫你,他是千閣主的女兒,人稱女諸葛、神算子,能力甚至在千閣主之上!”
陳獨說道。
顧清閑:“……”
我特么的,你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