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明揚看著椅子上的人,臉上洋溢著奇怪的表情,自言自語說道:“沒想到一代大俠居然這么容易被殺,可惜了。”
站在旁邊的盛老爺聽他這么說,心中大奇,不禁問道:“以你之言,此人是位江湖俠客?可他卻是我府中的總管陶白笑,來這莊園做事起碼有二十載,怎么會是江湖人?何況兇手如此歹毒,見殺我不成,反而連累了陶總管?!笔⒗蠣攪@了長長一口氣,面有愧色,陶白笑的死對他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陶白笑常住盛府,雖為管家身份,可他和盛老爺關(guān)系猶如親兄弟,同食同眠,讓下人們好不艷羨。
盛老爺此時只恨自己不會武功,否則兇手也無法得逞。
駱明揚沒有回答盛老爺?shù)膯栴},踏步上前,仔細查看陶白笑的尸身,尸身還是溫熱,并未出現(xiàn)尸僵跡象;胸口有一大片血漬,形狀如同墨汁化于紙上散開般,駱明揚推測:陶白笑的死亡時辰大概在申時一刻左右,而此時時辰則在申時三刻,可見兇手在所有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潛入府內(nèi)臥房殺了陶白笑。胸口那大片血漬則是背后趁他毫無防備,以長兵器,或厚重利器貫胸而出,而在他坐的椅子邊,邊角地上有不少抽出背后的斑點血跡,那血跡從椅側(cè)滴到了椅背后,再也沒有痕跡。
駱明揚再看那把盛老爺所說的椅子,椅背寬兩尺,扶手一尺,椅座又比椅背的寬度多了四寸,完全就像個縮減似的坐榻。那椅子是檀木打造,在陶白笑尸身背后縫隙中,依稀可見靠背上繪有蒼松立于峭壁的圖案,那圖案有一半落入駱明揚眼中,心中贊嘆那雕刻之功,實是大師手筆。
隨后駱明揚敲了敲椅子背后和扶手,側(cè)耳聽里面是否有中空,當他敲完了,臉上不禁有了笑意,盛老爺在一旁看著,見他臉露微笑,心中一動,說道:“可是這椅子有著古怪?”
駱明揚似乎沒聽見他說什么,繼續(xù)檢查,他檢查完尸身、椅子;目光最后投向陶白笑左手死死捏著的那張讓盛老爺近乎發(fā)瘋的莫名信箋。
駱明揚將懷中一塊方巾取出,掰開陶白笑的手指,不費吹灰之力,那信箋落在他那塊方巾之上。
他相信前人尸檢心得所言非虛,人剛死不久,還沒有呈現(xiàn)尸僵,手指關(guān)節(jié)還是如常人無異。
駱明揚之前聽盛老爺說過,每隔半月,甚至六天時間他都會收到同一人,卻不同內(nèi)容的信箋,而信箋從來都沒有過署名,此刻,看見方巾上的信紙,那信上的內(nèi)容映入眼簾。
信上寫道:盛老爺,我乃川南城中最具盛名的木匠,久仰盛老爺大善人之名;小的也知悉老爺?shù)洚斝锌杉娜魏斡袃r值的東西,不管珠寶玉器,名家字畫,雕工木品盡皆給老爺收藏其內(nèi)。便在數(shù)日前,我已打造一把酷似坐榻之椅,此椅選用上等檀木打造,椅背繪有峭壁蒼松圖。內(nèi)里可用作藏匿物件,不需擔憂空間任何角落擺放不了東西。此椅雖說在老爺面前不值一提,可是有句話說的好,不求無價寶,只愿有緣人。
不是小的夸??冢@把椅子自打小的打造完工后,三天之內(nèi)不少富商巨賈,豪士鄉(xiāng)紳都來預定此椅,小的說什么都不會賣給別人,只想著哪日老爺能夠青睞此椅。
駱明揚看完信上的第一頁,接著拿起地上散落的第二頁信箋,內(nèi)容展開大致是說盛老爺如果還沒有重視自己的這把有價值的椅子,他決定鋌而走險先關(guān)閉店門,花了十兩銀子雇傭一名車夫,那車夫到后,問他椅子寄到何處,他說去盛記典當行,車夫看著自己鉆進那個坐榻般的椅子中,不免有些怔忪,接著就到了典當行,還讓車夫?qū)⒆约簩懞玫牡谝环庑沤唤o典行掌柜,讓他交予盛老爺,而現(xiàn)在駱明揚手里的這封卻是那個木匠所寫的第六封信。
駱明揚將這信箋用汗巾折好藏在懷中,回首對盛老爺?shù)溃骸安恢蠣斂煞駥⑵溆嘈殴{拿出,讓在下看看?”
盛老爺見他檢視完尸身,椅子,包括房間里的血跡、信箋。
此時經(jīng)他問起,對他的舉動不禁好奇又佩服:此人如此心思細膩,勘察現(xiàn)場不漏一點痕跡,如果身入公門,那絕對是朝廷之福。聽駱明揚回頭問他其他信箋是否給他看的話,當下答應帶他進了書房。
書房中柜門擺在房間右側(cè),柜上擺放的書籍四書五經(jīng),各朝史學典籍,可知盛老爺平時閑暇會在書房中品讀經(jīng)典。
而那柜前有一張一尺來長的書案,那上面擺放著筆架、硯臺,那硯臺早已墨汁干透,上面的毛筆放在上面,駱明揚看見硯臺旁用鎮(zhèn)紙鎮(zhèn)著一副寫著“天下熙攘,利來利往”八個草書大字。駱明揚不由贊道:“沒想到盛老爺還是位草書大家,筆力遒勁,往字那最后一筆瀟灑自如,絲毫沒有一點猶豫。短線斬截和長線流轉(zhuǎn)是草書的兩?形態(tài);盛老爺能將兩種形態(tài)融會貫通,頗有兩晉唐人大家之法度?!?p> 盛老爺在書柜上東翻西找,拿出一個錦緞盒子打開來,里面有五封那木匠第二次寄過來的信箋,聽得駱明揚夸贊自己的草書筆法,擺手笑道:“豈敢與兩晉唐人大家相提并論,在下只是閑情偶寄,寫著玩玩罷了?!苯又鴮⒛俏宸庑殴{交給駱明揚,說道:“駱公子,所有信箋都在此處,還請公子過目。”
駱明揚接過信箋,嘴上客氣說了句如此打擾,不再搭理盛老爺。
他將五張信紙打開,鋪在案頭,只見那五張信紙上寫著不同內(nèi)容,語句簡單,較之先前不同。
一封卻比一封言辭激烈,可想而知此人未能如愿,已經(jīng)到了發(fā)瘋的地步。隨后他似乎恍然大悟,讓盛老爺看在眼里,盛老爺說:“可有線索?”駱明揚不答,雙眉微蹙,搖了搖頭,將懷中汗巾包著的信紙取出,鋪開來放在那五張信紙的下方,他用手指輕輕比劃,嘴里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對盛老爺說話,他說:“五張信紙的紙張來自不同的紙張,而信上內(nèi)容雖有不同,那意思卻是非常明顯,不過,這字跡似乎不像同一個人所寫?!?p> 駱明揚的話讓盛老爺一驚,他湊近去看,那五張信上的字跡,再看那陶白笑手里取下來的信上內(nèi)容,果然字跡明顯不是同一個人寫的。盛老爺一直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這個時候被駱明揚指出來好奇問道:“前五張,有三張信上的字跡俊秀工整,而后面兩張字跡卻是信筆涂鴉,毫無章法可言,而陶總管所拿的那封信上內(nèi)容字跡反倒是小楷筆法。那么會是誰有這么無聊,要和我盛平過不去呢?”
駱明揚笑道:“要想知道是誰和盛老爺你過不去,很簡單只消找到那個木匠,從他那里入手,不愁沒有線索可循。”然后他將信箋一張張用那個方巾包好,放入懷中,續(xù)道:“我先不管那木匠是否再次藏匿于那木榻之中,因為他現(xiàn)在不在里面,就算他是殺死陶白笑的兇手,恐怕早已不知去向;更何況他并不是,目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讓我去做,等我回來后記得給我好酒好菜,一定會有不小的收獲?!?p> 盛平聽他如此說詞,欣喜道:“莫非公子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駱明揚說:“眼下都是推測之言,還不能確定那兇手究竟是誰,所以我還得出去一趟?!边€沒等盛平繼續(xù)問他,駱明揚的身影早就自宅院中化成一個小影消失在院內(nèi)。
盛平看著他如此輕功,又看了看自己案頭寫的那八個大字,嘴里喃喃自語聲音極低,隨即恍然,之后又搖頭,過一會一屁股跌坐在椅上,眼神空洞,迷惘和困惑溢于面上。
盛平等著駱明揚回來,那是六天之后的事了。
鶩霞
湘北已經(jīng)修改為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