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王堂的影子

　　余子琴不堪忍受駱明揚的銀針，準備自廢經(jīng)脈。駱明揚看出不對勁，即刻將一粒藥丸塞入他嘴里。他說：“現(xiàn)在你還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母親，你父親將來誰來照顧他們，況且你已經(jīng)是我的朋友了?！?p>　　余子琴心下感動，還想說什么，立刻縱身擋在駱明揚面前，駱明揚也有察覺，他的動作比余子琴更快，將他以柔勁推開數(shù)尺，一道寒光劈出，眼前飯桌，椅凳均被碎裂。

　　邢跖在房梁上渾身難受，心中不免跳了起來。自從駱明揚前往華陰調查明王堂的事情，扮成不會武功的大漢，在官道上遇見其中一個會使用刀法，還讓他躲不開的人，這個人讓他心跳加速，現(xiàn)在這種感覺就跟那天一樣。

　　駱明揚回身避開，那一刀如匹練，如奔騰水流急劃向他的腹部，駱明揚慢了一步，避開了刀傷，反而腹部衣物卻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那一刀割破了駱明揚的衣服，在場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見駱明揚身影左右閃避，衣袂飄飄；另一人則拿著一把普通鋼刀左砍右劈，穿刺揮斬，上撩下斫，掛扎皆用，招式上使得風雨不透，始終離駱明揚的身體只差一寸，眾人目光所及，只覺這人刀法中包含了五虎斷門刀法、少林伏虎刀法，招式沉穩(wěn)剛猛，向駱明揚攻出五招。那人刀招之中，除了剛猛外又透著劍法中的陰柔劍招，很有嶗山劍派尾式云劍的樣子。（注，云劍收尾，不止嶗山一家會使劍，華山全真道，青城山，后來的武當凡是道家學派劍招結尾都有云劍）眾人見這人能夠刀劍并用，又如此變化刀劍招式，心想：此人的刀劍之法用的如此之好，且又快而不亂，實在是想不起來江湖中有這么個人。

　　駱明揚心跳之感還在起伏不定，他的身法沒有因此而停滯，他決定打起精神來好好看看這人刀招中的破綻，只要有破綻一定可以贏，世上再快的武功，只要是人所用，就一定有破綻。

　　就在對方一刀反撩為上，下斜刀鋒斫向駱明揚右邊胸口之際，駱明揚嘴角上揚，右手伸出，頭下腳上凌空倒掛躍起，在那刀身上一捺，右手食中兩指沿著刀身滑向刀鍔，隨后點向那人的合谷、少商。駱明揚這一回，迅速無比，猶如煙火綻放，光彩奪目，瞬間即逝，那人被他破了刀招，不由愕住，而脫手落地的鋼刀，讓駱明揚讓那只右手給接住了。

　　其余各人看著駱明揚破了對方刀招，本要加入戰(zhàn)圈，指望著那人將駱明揚制住，沒成想他輕功居然這么快，又加之剛才那手快如閃電的點穴功夫，不得不又臨時退場。

　　刑跖在房梁上一直觀察著那幾個人的行動與神色，要是他們暗算駱明揚，他立刻射出自己的暗器，保護好駱明揚，不讓他受到外界干擾。駱明揚的名聲不好，可他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朋友有難，豈可棄之而去，這就是小人所為，后來他看到那個揮舞鋼刀的家伙不斷亂劈亂砍駱明揚，起初他還很擔心，后來他見到這人最后一招刀法不像中土的刀招，心里有了個數(shù)，臉上也不禁有了笑意。

　　駱明揚看著那個揮刀暗算他的人，笑道：“想不到我們七年前自魯州茶棚一別，后又會晤于華陰官道，青木先生別來無恙?！?p>　　此言一出，余下一干人不由大吃一驚，面前這個穿著一身灰袍勁裝的大漢，居然是七年前明王堂的副堂主，也是擊敗秦遠征八荒獨行云海迷霧槍的東瀛武士青木山嶺?，F(xiàn)下聽駱明揚提起那日華陰官道，被幾個明王堂的人襲擊的大漢，其中竟還有這個人參與。眾人紛紛好奇，只想聽聽駱明揚說清楚。

　　青木山嶺伸手一抹，臉上頓時換了個樣子，他是一個五十歲，容貌不算太老的人，眼角些微皺紋，眼神明亮，他的樣子不像其余東瀛人那般生的五短身材，黑胖黑瘦，反倒英俊挺拔，站在那里自有股清流雅士之風。駱明揚見他露出了真面目，微笑道：“七年前一直見青木先生帶著一副面具，無緣識得真容，如今一見，先生倒挺像俳句蕓能人的清雅寫手?！?p>　　駱明揚所提的東瀛俳句蕓能人寫手，就好比我們中土雜曲、評書的寫作大師，那寫手在東瀛的待遇可比士族文人，朝廷官員受到重用多了，駱明揚說這話，自是讓青木心中舒暢。

　　“盜軍的輕功果然還是如當年一般卓越顯著，那日在濟州，我提示你說勞斗巷內有葉海清的尸體，其實在一個時辰前，葉海清早就在分堂，被尉遲單那個惡魔折磨死了?！鼻嗄镜挠迷~有些重復，駱明揚和其余眾人都沒有在意，只聽他所說事情內，關系到華山派葉常楓胞妹被殺的事情，聯(lián)想到尉遲單那種齒冷的手段，身上寒意陣陣，心頭卻是一腔怒火，只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

　　“我知道，不過青木先生你受了尉遲單的指令，打聽到我要來華陰，你和你們的人想在官道上劫殺我，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個完全憑著內功支撐，武功平平的一個大漢。更沒想到的事情居然青木先生能夠把中原刀法、嶗山劍法融會貫通，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佩服?，F(xiàn)在，你卻又要斬殺我于刀下，想必你是為了更想在中原打響自己的名聲，要從我開始吧？”駱明揚看著他，自己笑的非常愉快，青木沒有說話，他不說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表示了肯定，駱明揚無所謂，接著說：“而你聽說芙蓉城內余家夫人殺了陶柏曉，你本要找她決斗，哪知道你卻在余府見到了我，因為我比余夫人更值得讓你在中原的名聲大噪?！辈灰粫?，駱明揚歇了口氣，繼續(xù)道：“沒想到的是，你在我被這些人圍攻之時，你想趁著我精疲力盡，從我背后下手一刀，你那一刀的確是無聲無息，我差點就要傷在那刀法中，不巧的是，我天生敏感，肌膚只要觸碰到危險的事情，我就會立刻反應過來，我那時也算是僥幸避過了，后來，你再也藏不住，與我游斗之時，不免心急如焚，不得不使用了你自己的玉流刀法。”

　　青木的前后事件被駱明揚說了個全中，大笑一聲：“哈哈哈哈，好，很好，駱公子，駱盜軍，我兩次輸你手里，一點兒也不冤，中土我也不必再留了，很久沒有回家鄉(xiāng)了，不知道妻兒還好不好？”他轉身看著天邊那朵緩緩流動的薄云，神情專注，充滿著希望。

　　駱明揚笑道：“沒錯，你來了中原這么久，是該回家了，畢竟你還是個人，人總不能活在過去的影子里，別人的影子始終是自己，而我們也有屬于自己的影子?！鼻嗄巨D頭一笑，用扶桑話說道：“謝謝你?！瘪樏鲹P也用扶桑話回應：“不客氣，一路順風?！?p>　　看著青木遠去，駱明揚看著廳中的眾人，那些人臉上說不出的難看，駱明揚只有苦笑，叫了一聲刑跖，眾人回復心情，再想對駱明揚出手也已來不及，駱明揚與刑跖早就不知去向。

　　三天后，盛府坐榻被殺一案已呈報知州衙門，看著盛平供認不諱，又加上余府在從中打點一二，陶柏曉的案子被定成余夫人自衛(wèi)殺人，毫無過錯，而陶柏曉的尸身好在盛平?jīng)]有焚燒，不然其罪難逃，余盛兩家繼續(xù)姻親往來，商行也是開鋪滿滿。至于云旭遙唐如玉他們九人約定好的賭局，后來因云旭遙的一句話不歡而散，他說：“駱明揚現(xiàn)無法誅殺，還未到破解之法，此賭局暫且不作數(shù)?！庇嘞聨兹硕贾皇呛俸倮湫?，覺得云旭遙此舉太過不切實際，純粹是私人恩怨，眾人紛紛找了個借口推托有事，早早離開了芙蓉城。

　　兩個月后，芙蓉城，湘水古亭內。

　　刑跖看見駱明揚的隱疾，越發(fā)擔憂，施針行氣，灌注真氣，這倒是好了一陣。反而從辛時三刻開始的，延后到了戌時六刻，這樣每日復發(fā)，導致駱明揚眼神渙散，眼皮腫脹，脾胃濕熱下注，讓他越覺困乏，更奇怪的是，他每日還要去一趟好酒館吃好的，不是好的不吃，這樣日復一日，駱明揚從之前的書生意氣模樣，變成了一個大肚便便的普通人。

　　“你知不知道你本來很俊俏的模樣，現(xiàn)在肚子變大，已經(jīng)成了那些官紳巨豪了，雖然樣子還是過得去，要是哪天哪個女孩子見到你害過病的樣子，那豈不是要被嚇跑了？”刑跖苦口婆心的勸說。

　　駱明揚此時眼神看著還不錯，精力集中，笑道：“我這病也就那樣了，治得好就治，治不好也無所謂?！焙鋈幌肫鹨皇?，對刑跖道：“對了，你還記不記得我所說過的話，遲楚楚嫁人后；半年后，我遇到了另一個女孩子，那天之后，我們在一起待了半年，我說我會娶她的，結果她留下封信，說她有了我的女兒，打算帶她去往北方雪城，要不我們出發(fā)，前往北方雪城吧？”

　　刑跖瞪了他一眼，笑罵道：“他媽的你這老駱駝，不知道人家女孩子欠了你什么，你說你答應別人的為什么到頭來都黃了？唉，要是我的話，寧愿一輩子不娶，或者要娶我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瘪樏鲹P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戚戚然，刑跖看在眼里，說道：“好了，不說女人的事了，我去買兩匹好馬，兩件大氅，然后我再從銀號存的錢取點出來我們就出發(fā)前往北國雪城?！?p>　　駱明揚笑道：“小跖，謝謝你，不過你說的對，我這種言而無信臭毛病還真是江湖少見，不過，既然老天爺還不要我這么快就死，想必是讓我去見我女兒一面了，好，我就這等你。”

　　刑跖看他釋然，心中也是暢快，徑直前往城內。

　　半個時辰后，刑跖帶著馬匹、大氅，還有一個大包袱過來了，包袱里有不少銀兩，夠在路上花銷了，兩人一起上馬，徑往北方，那充滿著對親生女兒眷戀的父愛，北方城鎮(zhèn)的雪國之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