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余姚知縣林彬領(lǐng)著幾十個衙役包圍了棠溪村茶戶何興的老宅。見何興領(lǐng)著兩個兒子神色慌張地跑出來,林彬劈頭怒斥道:“老何頭,你家的兩棵茶樹可捆扎結(jié)實了?”何興父子跪倒磕頭說:“知縣老爺,那兩棵龍尖在這院里生長了百年,樹根深入房下,若要硬刨,恐怕這幾間小屋都會倒塌。求大人可憐,我情愿將茶山上的四棵茶樹刨出,送給大人?!绷直蜻溃骸芭?,哪個稀罕你茶山上的爛樹。若不是京里來的天使看上了你院子里的龍尖,本老爺才不會踏足你這腌臜地方。來人,進(jìn)去給我掘出來。注意,不要傷了異木?!逼甙藗€惡吏手拿鍬鎬推開何興就往院子里闖。何興的兩個兒子不干了。他們跳將起來,從房門后面摸出了鋤頭和頂門杠,擋在大門口,罵道:“你們這幫王八蛋,太欺負(fù)人了。我看你們誰敢上來?!绷直蛳缺粐樀靡汇?,繼而怪笑著說:“嘻喝,嘻喝,兩個小雞崽子真不知死活。老何頭,你們手執(zhí)兇器,威脅縣主,想造反嗎?這可是要誅滿門的!”何興被嚇得體若篩糠。他急忙給知縣磕頭請罪,又轉(zhuǎn)身把兩個兒子推進(jìn)了院,回來央告林彬說:“大老爺,小人不是舍不得兩棵茶樹,實在是怕塌了屋子,我一家老小沒處安身呀?!绷直蚍劬戳丝此?,說道:“天使老爺征用的東西,本官今天必須帶走。不過……看你說的可憐,本官又是出了名的大清官,我就補償你一兩銀子,拿著修屋去?!闭f著,他將一小塊碎銀扔到何興面前,接著,便對身邊的衙役吩咐道:“愣著干什么,進(jìn)去把樹刨出來。”幾個衙役如狼似虎地沖進(jìn)院中開始挖地。何興的兩個兒子守在樹前,仍不愿屈服。林彬?qū)Ω牟犊煺f:“把他們抓了。小兔崽子,持械抗法,這還了得?!睅讉€捕快聽命,上去就把何家人全都拿下。
沒有人阻擋,眾惡吏很快就把兩棵樹下的土刨出了三尺??赡前倌昀蠘涓蛋l(fā)達(dá),竟真的扎到了旁邊房舍的墻基處。林彬看了看被挖出一半的樹根,又不耐煩被捆在一旁的何興一家苦苦哀求。他板著臉說:“先把他們關(guān)到西屋,少在這里聒噪。已經(jīng)給他修屋的銀子了,你們只管挖就是了?!庇兄h老爺撐腰,惡吏們沒了顧忌。他們直接用鎬頭砸爛墻壁和地基,仔細(xì)地剝離樹根。到了后來,為了不傷到茶樹,他們竟然直接推倒了一間草房。挖掘清理進(jìn)行了將近兩個時辰。衙役們終于把兩棵龍尖完整的刨了出來。一個小吏高叫道:“老爺,這樹太大,出不去門?。 绷直蛲赃咁┝艘谎壅f:“這點小事也用問我,把大門和院墻都扒開,不就行了嗎?!毖貌顐兇饝?yīng)一聲,趕緊照做。待出了大門,將樹裝車,有個捕快追上來問:“老爺,何興一家怎么處置?”林彬回頭看了一眼滿地碎磚爛瓦的何家,嘆了口氣說:“本官最見不得百姓受苦。你們?nèi)ラ_導(dǎo)開導(dǎo)他們,別再鬧事。他們持械抗法的行徑,我就不追究了?!闭f完,他邁步向官轎走去。上了轎子,林彬撩起轎簾對外面吩咐道:“讓楊師爺押著車先回縣里。另外,叫他把那兩個抗稅不交的窮鬼押到大嵐村杖斃,看還有誰敢不交稅。你們跟我去石步村,張員外家的那尊龍形太湖石被上差看上了。我得去系上黃絹。待明天,讓城防軍給本官調(diào)些人手,咱們再去起了它……”
過了幾日,林彬因進(jìn)獻(xiàn)奇石異木和金銀古玩得到了天使的夸贊。他興沖沖地回到衙門,坐在二堂飲了一會兒茶,對外面喊道:“楊師爺,讓你打聽的事問清楚沒有?”一個白面突顴骨的灰袍師爺笑嘻嘻地跑進(jìn)來,回答說:“老爺交辦的差事,小的定然盡心。這余姚是江南的富??h,家里有寶貝的大戶極多。城北關(guān)學(xué)明家里就藏著一件稀世的瓷器,聽說能被稱為越窯瓷器之祖。有人曾想出五萬兩銀子買這件寶貝。他都沒賣?!绷直騼裳鄯殴?,急迫地追問:“是真的嗎?那這件寶貝的價值可比咱以前弄的那些大的多呀!這個關(guān)學(xué)明是什么背景,你清楚嗎?”師爺瞇縫起眼睛說:“小的打聽過了,他伯父曾經(jīng)做過關(guān)中知府,后來想巴結(jié)宰相王克明,可那王克明正好失勢,他也被牽連,丟了官職,沒多久就死了。現(xiàn)在他們家已經(jīng)沒有什么靠山了?!绷直螯c著頭說:“真是老天睜眼,這寶貝合該落到我手上。你去查一查,這個關(guān)學(xué)明和他家里的人有什么違法的事情。本官想辦法收拾收拾他?!睅煚敃?,應(yīng)承一聲,轉(zhuǎn)身辦差去了。
次日下午,楊師爺拿著一冊戶籍來找知縣。林彬開口便問:“查的怎么樣?姓關(guān)的有沒有把柄?”師爺瞇眼一笑說:“這關(guān)家還真會‘夾著尾巴做人’,這些年坑蒙拐騙、殺人放火的事都跟他家扯不上關(guān)系,就連個逃避稅款的罪名都給他安不上?!绷直蚵牶笫中箽?,罵道:“廢物。看來還得本縣給他栽贓……”師爺又一拱手說:“大人莫急嗎,小的一夜未睡,還真查到了一條。您看看,能不能用?!闭f著,師爺就將那冊戶籍呈給了縣令。林彬在師爺?shù)闹敢?,?xì)瞧那戶籍冊,只見在關(guān)學(xué)明的曾用名和乳名位置赫然寫著“君兒”二字。林彬撫掌大笑,說道:“君乃圣上,這是想謀反??!你自己送上門來,別怪我抄你的家。”林彬馬上更換了官服,又到前衙寫下了判罪文書。然后,他便親自帶人去往了關(guān)家,辦理這剛剛查出的驚天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