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其實并沒有資格進入岐陰府府衙,所以他是讓門口的守衛(wèi)去后院給張德和張有財通報一聲。
結果剛好張有財與一個吳鴻鵠的親信從里面出來,見到老六在門口,張有財奇怪地問他:“老六,你在這里做什么?”
老六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張有財臉色微變,對身邊的吳鴻鵠親信道:“李巡檢,必須要快一些了?!?p> “府君吩咐的事情,我肯定會照辦的,不過我只是幫你們引薦,其它事情我不會過問?!?p> 李巡檢臉色如常地說道。
官府參與地下世界的事情算是大家都默認的一種潛規(guī)則。
但這種規(guī)則一定不能擺在臺面上去。
所以他只是負責引薦。
畢竟如果出了什么差錯,被記者登報,弄得滿城沸沸揚揚,到時候頂多處罰個縣衙衙役。
可他作為府衙的官吏參與進來,后果就不堪設想。
“我知道?!?p> 張有財點點頭,招呼了一輛馬車,三個人迅速往江北縣而去。
然而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在他們身后的一輛馬車上,正有個少年,透過他們的馬車車廂,看到模糊的三個影子。
陳執(zhí)禮把他的哲學一境稱之為“探索者”,因為在這個境界你只能去孜孜不倦地探索整個世界。
等探索到一定程度,有了自己的領悟之后,也許就能夠到哲學二境了。
在他的探索之眼中,張有財、李巡檢、老六三個人的氣場暴露無遺,即便是隔著車廂,也能夠看到張有財三境巔峰的強大血氣涌動。
馬車在車流當中向江北縣駛去,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停在了江北縣縣衙后門,三個人下了馬車,李巡檢進去找人。
陳執(zhí)禮則去了附近街邊的一個餐館要了一份飯,走到哪吃到哪,雖然飯菜對增長血氣無益,但管飽。
隔著窗子他能夠追蹤到張有財和老六的氣場,倒也不怕跟丟,飯菜剛上的時候,李巡檢和一個中年衙役過來了,陳執(zhí)禮一邊扒拉著飯一邊關注那邊情況。
李巡檢跟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然后告辭離開,張有財則跟著那個中年衙役往西南方向去了。
江北縣大大小小的胡同街道數(shù)百條,若是不熟悉的人進入里面,就像是走進了迷宮,那衙役帶著張有財和老六七拐八拐,到了一棟普通民宅前。
民宅最下面有個商鋪門面,大門緊閉著,有人在門口把守,看到衙役過來連忙點頭哈腰道:“崔哥,今兒怎么有空過來?”
那崔衙役不耐煩道:“少廢話,王老二呢?”
看門的人一邊開門一邊回應道:“在里面呢,崔哥請進?!?p> 崔衙役跨步進去,張有財和老六也進來了。
這種地方他們不陌生,是個地下黑賭坊,里面賭桌林立,賭徒們在牌桌上肆意叫囂揮灑著金錢。
三個人一路往里面去,穿過外面大堂,進了后面?zhèn)}庫,在倉庫里屋下頭還有個地下室,還未靠近,迎面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很是不舒服。
沿途的把守的人看到崔衙役沒有阻攔,暢通無阻地進去,下去之后就看到地下室里點滿了火把,將里面的環(huán)境照得通明。
張有財掃視一眼,這地方空間還算比較大,可能有個二百來平,左右兩側各有幾個房間,房間用鐵門關著,從鐵門上方的孔洞隱約能看到一雙雙麻木的眼睛。
在地下室的正中央地上滿是血水,有個人趴在血水里,身邊三個人摁著,不斷發(fā)出微弱的求饒聲音,一只手臂已經(jīng)被砸得不成形狀。
“我這個人最講公道,你欠我五十萬已經(jīng)逾期三天了,利滾利怎么樣也該有個百來萬,這條手臂算是廢了,就抵十萬吧,你還需要還九十萬。可你現(xiàn)在嘴里說要還錢,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不過沒關系,我聽說你有個老婆?!?p> 那血水中的男人身邊還蹲著一個精壯的漢子,他穿著名貴的綾羅綢緞,手里拿著一柄鐵錘,模樣長得居然不像壞人,笑起來很憨厚,但他說得話卻令人冰寒刺骨:“拿你老婆先抵個五十萬,剩下的四十萬慢慢還,放心,我這個人不殺人,殺了人我找誰要債去?你說呢我的朋友?”
“呸!”
老六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地下世界也有鄙視鏈,張有財雖說是南漮府那邊的江湖幫派頭目不假,但他們一般做正經(jīng)生意。
且他們的組織更加嚴密,有信仰講道義,甚至還有幫軌門規(guī),有一定凝聚力。
對于張有財和老六他們這樣的大幫派頭目來說,更講究所謂的江湖道義,既禍不及家人,不欺凌老弱婦孺之類的傳統(tǒng)信仰。
比如像黑虎幫那樣控制兩個碼頭,幾家工廠,表面上看,更像是一群遵紀守法的商人。
而乞丐窩這樣嚴格來說都不算黑幫,拐賣婦女兒童,放高利貸開賭坊,在他們這些做得更大的江湖幫派眼里,充其量就是下三濫的玩意兒。
所以看到乞丐窩的頭目如此下作,連婦女兒童的不放過,老六也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清脆的響聲立即驚動了那個精壯漢子,回過頭看到崔衙役,眉頭微皺了一下,但又很快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崔哥,幾日沒見了,您來找兄弟什么事???”
張有財走出來,漠然看著他道:“江畔路那一帶有個小乞丐這兩天失蹤了,你知道他的下落嗎?”
“小乞丐啊?”
精壯漢子態(tài)度不太好,懶洋洋地道:“城里每天那么多小乞丐失蹤,我哪知道你找哪個?”
崔衙役呵斥道:“嚴虎,這是上面來的貴客,好好說話!”
嚴虎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這才認真起來,將手中的鐵錘扔在一邊,站起身道:“這個......這個我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嗎?”
張有財耐心很有限,步子往前邁了一步,離嚴虎不足三米。
“真不知道?!?p> 嚴虎搖搖頭,最近一段時間聽說朝廷的調(diào)查組就會來岐陰,上面給了通知,要他們收斂點,連小乞丐都不敢再派出去乞討了,又怎么可能還會去擄人呢?
“那我?guī)湍阆胂??!睆堄胸斆腿幌蚯耙徊?,一步就是三米,驟然出現(xiàn)在嚴虎面前,在他愕然的神情中,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慢慢用力將他提起來喝問道:“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
“大哥!”
地下室里乞丐窩的打手驚駭不已,紛紛抽出武器想上來。
然而張有財兇橫的眼神一個掃視,頓時讓他們?nèi)缭饫讚?,武夫三境巔峰已觸摸到精神力量的門檻,血氣外放,攝人心魄。
“先......先生.....我真的.....不知.....我?guī)湍銌?......”
嚴虎拼命掙扎,艱難地說話。
張有財細嫩如玉的右手輕輕一松,嚴虎就從半空中落下,躺在地上劇烈咳嗽。
一旁的老六在心里道,大哥的移魂步法和鷹爪手愈發(fā)厲害了。
其實嚴虎也有武夫二境的水準,但還是那句話,三境巔峰以下,境界其實并沒有那么玄乎,如果武功招式練得好,普通人殺一境,一境殺二境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張有財已經(jīng)是三境巔峰,接近四境到玄之又玄的神通境界,與之相比嚴虎雖然只與他差了一個級別,但猶如天上和地下,云泥之分。
再加上嚴虎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一個勤練武藝的普通人都可能弄死他,因此在張有財面前他毫無招架之力。
嚴虎從地上爬起來之后再也不敢說什么不知,以敬畏地眼神看了眼張有財之后,只覺得渾身恐懼戰(zhàn)栗,連忙不敢再看,吩咐手下道:“去問,去問!江畔路的小乞丐,聽到?jīng)]有!”
崔衙役對張有財?shù)溃骸皬埾壬?,事情我已?jīng)辦妥了,那我就先走了?!?p> “嗯?!?p> 張有財隨口回應了一聲,從旁邊拉了一條凳子過來坐下,看都懶得看身后的崔衙役。
他堂哥是從四品南方督道使,他自己也是三境巔峰,有門路從政的話做個縣尉都綽綽有余,衙役在他眼里跟螻蟻沒什么區(qū)別,并沒有放在心上。
雖然他態(tài)度不怎么好,但崔衙役也不敢發(fā)作,悶頭離開了。
嚴虎臉色極為尷尬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欺軟怕硬是他們這些下三濫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欺負手無寸鐵的婦女兒童在行,真遇上大爺也得跪下。
過了差不多快半個小時,被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有個外面回來的手下報告,說是江北的施老板前天路過江畔路,看到街邊巷子里躺著的那個眉清目秀的流浪兒,便找了嚴虎的某個手下,拐了去送到了施老板的工廠里。
說到這兒嚴虎的表情變化可謂是非常經(jīng)常,既害怕又尷尬,既驚恐又滿臉無奈。
張有財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逼問道:“那施老板是做什么的?”
“有幾家鞋廠......”
嚴虎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他有一些奇特的癖好?!?p> “什么癖好?”
“喜歡.....喜歡少年郎?!?p> “啪!”
張有財一耳光抽在他臉上,臉色鐵青,轉身負手就出了門。
活在這世上快四十年,什么樣都見過,這種惡心的東西確實比較少見。
不過沒怎么見過是事實,但聽也聽說過,據(jù)說這種人還有別的嗜好,張有財只能希望那老雜毛沒把那少年禍害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