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狗洞好鉆否
甩了甩頭,年輕公子將所有煩惱拋卻腦后,嘴角也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揚:“老馬,你我離開這盛京時間也不短了吧?!?p> “已有四年零八個月了。”老仆回道。
“是時候回一趟家了,別說,偶爾還是會想念的,只是不知梅花樹下埋著的酒有沒有被那家伙偷完?!蹦贻p公子語氣平淡。
“想來不會。”
“算了,走,回家。”兩人朝著漆黑的城門樓子走去,看得出,還是有些歡喜。
“楊柳稍啊稍,稍不過姑娘的腰。秋水晃啊晃,晃不過妹妹眼里的光。饅頭白啊白,白不過姑娘的手。山頭翹啊翹,翹不過妹妹的兩瓣肉……”年輕公子歌哼著不知哪里聽來的小曲兒蹦噠了起來。
“公子,回家可別唱啊,不然你爹當(dāng)真把我變成無臂龜公!”老仆苦笑著追在后邊。
……
“公子,有正門不走為何偏要鉆這狗洞?這要讓讓人看見了豈不是笑了大牙。”老馬趴在地上腦袋頂著公子的屁股抱怨著。
“老馬你再用點力,怪不得沒個女人跟你,趴那跟個軟柿子似的。”半條身子卡在洞口的公子呲牙咧嘴的說到。
擠了半天可算是擠了進(jìn)去,那老仆身子骨小,公子雙腳蹬著墻也不管老馬咧著嘴喊疼揪著腦袋就給他拽了進(jìn)來。
“你懂什么,咱怎么出去的怎么回來,這叫有始有終,話說這洞確實有點小了,鉆著有點費勁?!惫优牧伺氖郑弥像R還抱著頭喊疼直接在他身上擦了一把,老馬自顧著疼,也不理會公子這小動作。
“娘的,總算到家了,這幾年差點沒給我餓死在外邊,堂堂太子殿下混成叫花子?!惫悠鹕砜戳丝催@皇城,喃喃自語。
……
“陛下,太子殿下已經(jīng)進(jìn)了皇宮了?!?p> “哈哈,晟兒回來了,走跟朕去迎一下?!被实郾菹峦A耸种械挠P,向來不茍言笑的他咧著嘴就要起身。
身旁的太監(jiān)面露難色的回道:“這……”
“怎的了?”
“太子殿下還是走小洞進(jìn)來的,奴才們也不敢阻攔,只能撤了周圍的禁軍,任由殿下行事?!?p> “那便隨他去吧,后續(xù)事宜你且安排好,估摸著他也困倦,等他安睡上覺朕在過去看看他?!被实坜D(zhuǎn)身坐下,笑著搖了搖頭,為了這個兒子他也是操碎了心。
……
東宮的大門口并無守衛(wèi),太子殿下也知道,自己那不爭氣的老爹估計也知道自己回來了,自己向來喜歡安靜,院里也只有老馬一人,按理來說這并不符合規(guī)矩,但自己那老爹什么事情都由著自己,這么多年來也都這么過的。
主仆二人進(jìn)了東宮的門,看著熟悉的院子,太子殿下心里那根原本緊繃著的弦猛的松了下來,兩眼一黑直接倒下,還好老馬眼疾手快,雖只有一只手卻還是將太子穩(wěn)穩(wěn)的接住,看著昏睡的太子,獨臂老兒破天荒露出慈藹的笑容。
將太子殿下放在榻上,扯起鹿茸羊皮被將他蓋住,老馬微微嘆了口氣,這幾年在外流浪確實苦了這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太子爺,可太子爺性子還算堅韌雖然嘴上抱怨,可到底還是沒丟了脊梁。
輕輕關(guān)上門,老馬看著又隱隱飄起雪花的天眼神深邃,低下頭拍了拍臺階上的雪,找了個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也不嫌冷,就這么守在門口。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人手里拎著兩只燒鵝走了進(jìn)來,老馬抬頭看了一眼也不搭腔。
“這幾年倒是辛苦你了。”那人開口,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李運晟的親爹,當(dāng)今的九五至尊——李燁。
老馬并不搭理他,只是低著頭繼續(xù)打鼾,李燁也不惱,只是蹲在獨臂老頭面前:“我知曉你氣我,彤兒因我早早過世,你心中恨我也屬應(yīng)當(dāng)?!?p> 站起身子,李燁將一只燒鵝放在老馬懷里整理了一下衣衫,他來見兒子從來不穿龍袍,只是那件胸口縫著一個補(bǔ)丁的白色長袍十幾年如一日。
“我起先確實恨你,若非彤兒鐘情于你,致死還拉著你的手,我非活劈了你別看你人模人樣的坐在那金鑾殿上被人高呼萬歲?!崩像R言語冰冷。
“我知曉,是我欠你的?!?p> “你不欠我什么,你欠的是彤兒,不過這幾年跟著公子游蕩山河,心里那點執(zhí)念也就慢慢放下了,公子和彤兒很像,也有點你年輕時的潑皮無賴,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公子,后面的日子我只為公子而活,你若讓他不順心,我照樣持刀取你首級?!崩像R抱起燒鵝啃了一口,悠悠說道。
“真有那日,我便把首級給你又何妨?”
“哈哈哈哈?!眱扇讼嘁曇恍?,好像兩個互不對眼的仇人最終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一般,這可能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也可能是本就無仇,自上枷鎖罷了。
輕輕開了道門縫,看著書桌前那拔高了幾分的身影,李燁心中既歡喜也緊張,他雖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quán),唯獨在這個兒子面前從來都是偃旗息鼓,好似他是老子自己是兒子。
“進(jìn)來吧,堂堂圣武高皇帝學(xué)人小賊溜門縫,也不嫌臊的慌?!蔽輧?nèi)公子語氣平淡。
長舒一口氣,李燁打開房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jìn)去:“在你面前,我可不就只是一個不爭氣的老爹嘛。”
公子站起身手里捏著一只上好的官窯黑釉瓷杯,李燁見狀猛地抱住頭尋得一根柱子躲著,生怕下一刻那水杯飛到自己頭上。
公子瞥了一眼,也不搭理,徑直走了出去,遞給抱著燒鵝亂啃的老馬,嘴里嘟囔著:“慢點吃,等會我那酒開了也好做下酒菜,保不齊等會還沒吃完先噎死你個老匹休?!?p> 老馬接過瓷杯訕訕的笑到:“公子快些,老馬饞你那酒饞的緊,也不敢偷摸喝,公子既然允許老兒我也能殺殺饞蟲?!?p> 公子無奈地?fù)u了搖頭,提了提剛穿的白袍,走到院里那棵光禿禿的梅樹下,擼起袖子刨了起來,不一會兒幾壇酒就浮出水面。
“算來也有六七年了,喝著剛剛好?!惫优跗饍蓧泳茖⑹O碌挠猛劣致窳嘶厝?。
“你不進(jìn)去?”
“我就不了,你們爺倆聊,給我留點就成。”老馬也識趣,不打擾父子二人絮叨。
“也行,這壇給你,省著喝,就那么點,喝完了就去他娘的了。”公子放下一壇不情愿的說到。
“還是公子心疼我?!崩像R抱著酒壇子愛不釋手。
進(jìn)了門,公子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那躲在柱子后的老爹也過來坐,給那人樂的咧壞了嘴。
酒壇開封,一股清甜的梅子味兒撲面而來,混合著沉淀多年的酒香,整個房間頓時想一個陳年酒窖。
李燁將燒鵝擺在桌子上,油紙鋪開,燒鵝的香味裹著酒香,哪怕是神仙來了也要醉上一晚。
一人倒了一杯,公子撤下一只鵝腿,吃的滿嘴流油,李燁也是頗感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心頭寶。
“這幾年身子骨長了不少,衣服都小了些許。”李燁語氣溫潤。
“我覺得不小。”
“那便就是剛剛好?!?p> 父子二人碰了一杯,李燁老神在在,回想起上一次喝這酒的時候還是三個人,只是如今身旁少了那個讓自己滿目溫柔的佳人,雖有惆悵但望著那位置,眼里的愛意仍是不減分毫。
“這些年在外流浪,時長惦念母親埋在樹下的梅子酒,走到哪喝一杯都會想起,我不是嗜酒之人,唯獨母親的酒我喝不夠。”公子捏著酒杯,嘴里嚼著肉自言自語。
“既然你也想她,為何不……”李燁話還未說完就被公子打斷。
“除了母親走的那年,我此后不會再踏入母親的陵墓,你愛去你去莫再要攀扯我,再讓我聽見,定然叫你一頭包。”
“不說了不說了?!崩顭钰s忙說著。
父子二人難得想今天這么和諧的坐在這里喝酒,你一杯我一杯很快酒壇就見了底。
公子酒量也不怎的,或許是心中走苦,又或者是回鄉(xiāng)親切,難得醉了一回,口中的舌頭此時都打了結(jié)。
“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看見很多東西,也見過很多人,從小在你和母親的保護(hù)下,我從不缺吃穿,但我在外邊有好幾次差點沒餓死過去,我心中那時疑惑,你就是這么對待你的子民的?”
“直到后來,我遇到一白發(fā)老兒,自稱已經(jīng)活了快一百歲,雖三天有的吃兩天餓肚子,但是從來不見他有愁容,我起先覺得他可能腦子有問題,但他告訴我,這天下能有如今的太平屬實不容易,朝廷雖有心讓百姓富足,但終歸需要一個時間,如今這世道已經(jīng)很讓人滿足了?!?p> “作為一個丈夫,你不合格,作為一個父親你也是馬馬虎虎,但作為一個皇帝,百姓覺得你還湊合那我也不好說什么……”說著這位太子爺便沉沉的睡去。
李燁欣慰的看著自己的而已,也不管他趴在桌上是否會著涼,起身就要走。
“下次殺人別攀扯上我,我雖也不是良善之輩,但也不想像你一樣手里攥著那么多鬼魂,不纏你去纏我母親?!惫記]有抬頭,言語很是隨意。
“你都知道了?也對,這點技倆定然是瞞不過你,只不過那林游郎不過是一個三品光祿大夫,心卻比我還大,府上貪的金銀都成了山,這不是接你的光直接把他連根拔了?!崩顭罨仡^說道。
“別扯那些無關(guān)痛癢的,一個三品官兒不值得你布置一場,怕是旗營軍出了什么差子,尤其是那烏旗營,杜嵐風(fēng)這個主將我還是信得過,其他的事情我也懶得管,既然你想把我推到臺前來,這次也隨了你的意,但我不希望有下次?!?p> 李燁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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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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