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就這樣‘瀟灑’轉(zhuǎn)身離開?”菲菲聽完我的故事擺出一副聞所未聞的表情。
“嗯?!?p> “我說你這也太......我以為你會劈頭蓋臉痛斥他一頓呢!真是的便宜哪個王八蛋了!”菲菲雙手叉在胸前,替我打抱不平。
“算了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早就沒那個心力和他吵架了,早點一刀兩斷才好。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應(yīng)該有數(shù)了?!蔽也皇菦]想過菲菲說的手撕前任的場景。事實上我在心里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以及無數(shù)種可能性??僧斔娴淖叩轿颐媲拔疫€是心軟了,不是我想放過他或原諒他對過去避而不談,而是我想放過自己。人生不長,沒必要一直揪著痛苦不放,那樣只會讓我對眼下的幸福無感。我時常想會不會是隨著年齡的增常,許多曾經(jīng)很在意的點現(xiàn)在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我也不知道答案。想想現(xiàn)在還算完整美滿的家庭和三兩好友,我告訴自己應(yīng)該努力維持現(xiàn)狀,不要再像以前一樣糾結(jié)。回想起來那些日子真不好過......
“對了菲菲,我和時祺在一起了?!?p> “真的?恭喜恭喜!誰先表白的???”
“按你的話說我們算是雙向奔赴?不過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害!我早就說過他對你不一般,意料之內(nèi)啦!”
“不愧是沈大師!真是一看一個準!”我沖菲菲輸了個大拇指?!澳阆嘤H怎么樣?”
“啊!我這豬腦子都忘了跟你說了!我剛開始去也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我媽真的懂我,那個男生各方面條件都很好,我們還約了周末再見面呢!”
“可以??!看來你這邊也開花了啊!”我們兩個人就在茶水間咯咯地笑著,享受著午后透射過來的陽光。
“你在等我嗎?”我剛從電梯上下來,就看見時祺“鶴立雞群”的身型。
“等女朋友下班不是基本素養(yǎng)?”時祺把手從大衣口袋里滲出來牽住我的手?!白甙??!?p> 沒想到青春期幻想過的場景真的在我生活中發(fā)生了!
“你隱藏得真的好好哦!我有時候都忘記你其實是神仙了?!?p> “我不偽裝得好點兒怎么接近你這只刺猬???警惕性這么高。”
“你才是刺猬呢......誒!怎么沒講過你在別的地方施法呀?你這點兒技巧是不是都用在我身上了?”
“當然有啊。在幼兒園變魔術(shù)的時候。”
“對哦!我當時還覺得好神奇,讓你變出一雙筷子,你就真的變出來了!原來是用了外掛??!”
“才意識到?”
“嗯......你們難道沒有那種在人間隨便施法要挨處分的天條?”
“有啊,視影響大小關(guān)天牢500-8000年。”
“靠!”意識到自己失言之后我馬上捂住嘴,手動降噪。“8000年......那你這被抓回去我還能看到你嗎?”
“嘶,你這是希望我關(guān)天牢?”
“不不不!我就是怕......”
只是變個魔術(shù),問題不大,你不是都沒看出來我作弊嗎?”
“那倒確實......”
我們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我家樓下。在我們擁抱后分別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我又瞥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女孩......好像就是之前來找時祺的人......看起來她也是天上的人了,我躲在這兒聽聽他們說什么......我知道這樣不好。可就如我一直不安的原因那樣,盡管我沒有讀心術(shù),但我隱約覺得時祺在對我撒謊,起碼在“處罰”這件事上他沒有同我講實話,關(guān)于這一點我也早有準備。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實結(jié)局?,F(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有他有可能就此離開的我的覺悟,但我想知道我們能把握的時間還剩多少。
“你想拖到什么時候?”女孩問。
“再給我一個月?!睍r祺側(cè)身對著她。
“既白,你別得寸進尺!我已經(jīng)幫你拖了半個月了,再這樣下去......”
“我知道。一千年囚禁?!?p> 一千年!我使勁捂住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盡管我猜如果他們想肯定是可以察覺我的存在的。
“你知道就好......我就問你,值得嗎?”
“值得?!彼麕缀跏呛敛华q豫地說出口。
“我能知道原因嗎?”
“紅綾,你覺得神仙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
“維持天地秩序啊?!?p> 時祺搖了搖頭?!叭碎g的秩序真的需要我們來維持嗎?他們在這里繁衍生息千百萬年,我們除了順其發(fā)展外做過什么嗎?降下天災(zāi)讓他們自我更新?算了吧......作為愿望之神,我的責任就是真誠地祝福每一個向我虔誠許愿的人并幫助他們實現(xiàn)愿望。我是因為他們的期望和需要才存在的,不是為了統(tǒng)治他們而存在的,你懂嗎?是她讓我知道的?!?p> 女孩沒有說話。
“我知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求你了。”我從沒聽過時祺以這種近乎哽咽和懇求的口吻說話。
“6月15號是你的最后期限?!闭f完女孩轉(zhuǎn)身離開,像之前一樣隱匿于夜色之中。
我蜷縮著倚著墻蹲坐在拐角陰暗處,連大口的呼吸此時都變成了危險舉動——我感覺到時祺還沒走,他逗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而我卻在那個潮濕無光的小角落里沉默地悲傷著。時祺,你說話不算數(shù)呢。你不是說......我珍惜的人再也不會離我而去嗎?一千年......是我的多少個輪回???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想象著,從過去到現(xiàn)在到未來。
更難過的是,我無法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因為不會有人相信,也不會有人聽,我只能自己消化情緒和一切“超自然現(xiàn)象”。
“一千年......那個時候太陽應(yīng)該還在燃燒吧?”我開始說胡話了,眼淚流經(jīng)太陽穴最終抵達床單?!皶r祺,如果真的只剩一個月的話.....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啊......我也會珍惜你的......”我想起外公去世時我也是這樣的心情:沒有極大的悲傷或兇猛的痛苦,仿佛我從一開始就看到了故事的終章,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和激動。但他的離開就像腎病一樣,雖然不會立刻要人命,但卻會慢慢折磨病人,直到某一次急性腎衰發(fā)作徹底帶走他的生命。這種情緒在凌遲我,美好的回憶愈是洶涌澎湃,我愈是感到自己在片片瓦解。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我已經(jīng)學(xué)會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