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全盤阻擊
被撞開的府門外,一輛早就備好的馬車,停在空曠的青石板街道上,離胡海僅有十步遠,卻成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哄嚷的人群一看胡海迎面跑來,趕忙攔住他,簇擁著就往正堂走。
“少爺,正好你在,出大事情啦!”
胡海想把人群扒拉開往外走,可他身子骨實在太單薄了,愣是被一步步往正堂推。
胡海急的大聲喊。
“快讓開!我的事情更急!”
“少爺呀,多要緊的事先放一放,現(xiàn)在火燒眉毛了都,你和老爺趕緊給拿個主意啊!”
一群人急吼吼的涌到正堂。
一旁的徐福剛想過來勸,直接就被十多人隔在一旁,話都插不上。
“喊什么喊?號喪呢?”
本就心情不佳的張弢喊了嗓子,黑著臉從后堂走了出來,坐在正堂中間的太師椅上。
“東家,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亂哄哄的。
“坐下來一個一個的講,我張家的天還沒翻呢!”
張弢拍了兩下桌子。
眾人倒是被吼安靜了,各自找位置坐定。
胡海得了解放,趁機就趕緊往外跑,卻被張弢一聲孽障喊了回來。
“坐那!一起聽!”
胡海悻悻的坐下,心卻像長了草,被羞花閣三個風情萬種的字眼撩撥的火燒火燎。
正堂很快安靜了下來,堂下十幾人互相望望,推了一人出來。
“東家,把持長河漕運的周家攔停了我們的船隊,幾十船西去的魚、鹽、江淮生絲都被晾在了堤岸上了,再耽誤幾日恐誤了交付日期。”
一人說完落座,另一人接著站了起來。
“走外海北上的運貢米船隊被東夷叛忍洗劫,百萬擔皇糧被劫掠一空,只有我乘著小艇僥幸脫逃。”
“興張票號遭遇擠兌,各分號門外人山人海,都在等著兌銀,夾山分號因現(xiàn)銀磬空,已起嘩變。”
“隆張寶行被劫,官府查探后,是儒家游俠所為,言說江湖事,江湖了?!?p> ……
張家的十幾位掌柜依次說完,遍及各行各業(yè)的生意幾乎全線受困。
最后一人說完,似乎還有話不便言說,站在那猶猶豫豫的搓著手,始終沒落座。
“何掌柜,有話盡管說,別吞吞吐吐的?!?p> 本就心情不佳的張弢,此刻臉上滿是霜冷,嚴肅的可怕。
“是,東家。來前我們十幾位掌柜碰過,各個行業(yè)的出現(xiàn)苗條的時間前后不一,最先出事的是漕運,這……”
“說!”
“是,是。我等懷疑是周家牽的頭,老爺平素與周家交好,看是否有什么誤會在里面,眼下時局緊迫,最好居中斡旋下?!?p> 張弢沒回他話,側過頭問胡海。
“你說呢?”
胡海正焦急的盼著趕緊結束去見識新世界,被這一問難住了。眼前十幾位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都搞不定的事情,他上哪想辦法去。
“我不知道。”
“啪!”
張弢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盞叮當作響。
“架鷹牽狗,提籠遛鳥,投壺飲酒,尋花問柳。你樣樣在行,偏偏這正事你就沒主意了?快說!”
胡海撓著腦袋,不做聲,此刻大腦缺血,空空如也。
張弢看了一眼徐福。
“去賬房,把他每月用度停掉。還有,把羞花閣的年卡也給他撤了。”
胡海騰的一下就竄了起來,一激之下竟然重新又智商在線了。
“我感覺此事周家絕不占主要,漕運盈利主要靠往來商船,罷停漕運,無異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周家也沒什么好處的?!?p> “接著說?!?p> “當前我覺得先解決問題吧。銀號擠兌一事,先把家里備銀拿出來應急,同時設立一個每日兌銀名額,一方面讓大家有盼頭,不至于引起嘩變,影響全盤商譽,另一方面,也可緩一時之急;貢米一事也不緊急,軒轅王室早已形同虛設,實權在諸門組成的中原尚同會手中??上炔患敝I措,不用想也知道,為了阻擊張家,各地米價定然水漲船高??啥鄮Ы疸y,去尚同會打通關節(jié);漕運一事,水陸不行,可走陸路?!?p> 張弢面色稍解,問眾掌柜。
“你們說呢?”
“附議,只是有一點,走陸路西去,沿途草匪流寇甚多,必然要鏢局押運,運輸成本陡然加高。更要緊的是,比之水陸,陸路遷延日久,交付日期定不能趕上。”
來人說話慢條斯理,給胡海急的直上火,他一說完,胡海就接過話茬。
“走陸路只是個幌子。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馀。張家在江淮樹大根深,各家出于營生考慮,捧著都來不及,怎么會得罪呢?而且還這么步調一致,聲勢浩大。背后定然是有不弱于,甚至遠強于張家的黑手在操持。聽說最近深川的儒門劍俠合在一起,辦了個順風鏢局,聲勢極隆。可多使銀錢結為朋黨,詐稱合作,高調宣揚,把這背后黑手引出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p> 張弢面上有了一絲喜色,捏著稀稀拉拉的胡子。
眾掌柜也在交頭接耳,嘖嘖稱贊。
“滾吧,早點回來!”
張弢對著胡海擺了擺手。
胡海如遇大赦,也不拜別,拉著徐福奔出院門,就跳上了馬車。一隊青壯家丁護持著,就往城東趕。
——
羞花閣。
坐落于嘉陵江畔三屯街上,在這一街的燈紅酒綠中最為現(xiàn)眼。
暮色初上,便已人頭攢動,往來熙攘。觥籌交錯間,一聲聲的嬌嗔嬉笑回蕩在平緩的江面上。
鸞鈴響處,胡海急不可待的跳下車,一街的粉紅燈籠,把氣氛烘的夢幻且曖昧。
閣中正廳,旖旎的燈光下,環(huán)肥燕瘦擁著才子名流、富商巨賈,嬉鬧著撒著嬌,酒香和著肉香讓人樂而忘返。
胡海的眼都直了,大腦缺血,一片空白。
“哎呦~張三公子。您今怎么來的這么晚啊,繡春姑娘早就打扮停當,候在樓上了,此刻都想必都已經(jīng)等著急了。”
老媽媽一看是財神爺,笑容洋溢的迎了上來。也不管發(fā)愣的胡海,拉著他穿過人海,就往樓上走。
徐福識趣的去門外車上候著,反正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胡海,被推進了一間臨江的雅舍。窗外,江水不時涌上堤岸,揚起片片白色水花,一如氣血翻涌的胡海。
雅舍內,四名弦?guī)熭p輕彈奏著。
繡春跪坐在正中席上,輕聲唱著,聲音低回婉轉、裊裊間繞梁不絕。
——
杏花未遇疏疏雨,楊柳初搖短短風。
扶畫鷁,躍花驄。涌金門外小橋東。
行行又入笙歌里,人在珠簾第幾重。
一曲歌罷,弦?guī)熢缫淹藞?。繡春緩緩起身,媚眼直視胡海,踏著貓步,搖擺而來,一伸玉手輕推胡海。
胡海便倒在了席上,他看見,梁上懸著一根紅艷艷的綢子。
繡春輕身而起,白色衣袂飄揚如天使,輕翻嬌軀,紅綢便像赤練一般纏了上來。旋轉著,倒懸而下,杏口微張,一雙攝人心魄的媚眼仿佛勾走了胡海的魂。
只呆呆地瞪圓了眼,張圓了嘴,新世界的光芒耀眼,讓胡海在向往中,丟了魂。
“鏗~”
就在這緊要的當口,一聲拔劍聲自窗外傳來。
一道劍氣劃破低垂的窗棱,一個黑影緊隨其后破窗而入,冰冷的劍鋒直直的刺向胡海。
毫無修為的胡海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萬幸被繡春拍了一掌,側滑向一旁,堪堪躲過致命一擊。
繡春也借勢順著紅綢蜿蜒而上,攀上精細雕琢的橫梁。
“砰!”
胡海的頭碰到了雅閣的木門,猛然驚醒。
“膽敢壞我好事!我和你拼了!”
一腔邪火上頭,倔脾氣的胡海掄起拳頭就上前和黑衣人拼命。
黑衣人一擊不成,調轉身形朝著胡海的心口刺來,又急又迅。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柄重劍自雅間木制隔斷墻外伸進來,鏗鏘作響間,隔開了霜冷的劍鋒。一個粗壯的漢子緊跟著擠破木墻,探身而入。
雅間局促,重劍施展不開,只揚起一拳,向迎面而來的黑衣人擊去,卷起的呼嘯的罡風。
黑衣人靈巧的側身而過,在破窗前停住。眼見機會已失,稍一遲疑后,逾窗而走。
那漢子見危險解除,也不多說什么,扛起胡海就往外走。
梁上的繡春嬌滴滴的對著胡海喊了聲:“公子,得加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