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后來的兩年，趙時悅成績開始穩(wěn)定在年級一二百名，老楊終于將吃人的目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被老楊新關(guān)注的重點就如她當(dāng)初那樣，面對的是無休止的謾罵和鄙夷，甚至明里暗里的瞧不起。
父母的背景被她擺在明面上來說，仿佛是想知道什么樣的父母才能養(yǎng)出這樣的孩子來。
沒被關(guān)注后，趙時悅是開心的，但對于被她盯上的人，心里止不住的同情。
可同情有什么用，總有個人會被老楊盯上的。
不是她，也會是其他人。
她也曾這樣走過來，所以心里越發(fā)覺得悲涼，連帶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懷疑。
或許這就是老楊的教育之法吧。
趙時悅那時這樣想道。
經(jīng)歷了一年的特殊關(guān)照，趙時悅心里更加自卑，已經(jīng)沒了當(dāng)初的豪言壯志，有的只是讓自己千萬不要惹是生非。
因為不僅是老師們?nèi)遣黄?，同學(xué)們也惹不起。
她沒有班里任何一個同學(xué)的底氣。
22.
每次難過時，她總能想到江陳，即使已經(jīng)很久沒見了，她依舊記得他的模樣。
她有時想，江陳肯定不會像她一樣無能，肯定會和她一樣拼命證明自己。
于是在那些難熬的日子里，她無數(shù)次幻想過和江陳重逢的場景，也是因為這樣，她才迫使自己變得更加優(yōu)秀。
因為，她不想兩人見面時，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追上他的腳步。
和他漸行漸遠。
這個信念摻雜在為父母爭氣里，同樣給了她無窮的力量，讓她終于完成了初中的學(xué)業(yè)。
23.
她中考考的還算不錯，至少升入了本市的重點高中。
即使是末流。
趙爸近兩年來工作也有了點起色，升了職務(wù)，即使只是個主管，卻也好過了以前。
只是趙媽比以前更忙了，似乎也在忙著升職。
他們搬了新家，搬到了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房子，周圍的環(huán)境也好了很多。
因為種種原因，趙爸一高興，大手一揮就給她買了個手機，這是趙時悅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們原本還計劃著想把爺爺接到這里來，可是她爺爺說什么也不肯來，說是在那里住了幾十年了，有了感情，不愿意過來。
勸了好幾次都沒說動，見他堅持，趙爸趙媽也就放棄了。
雖然趙爺爺沒來讓趙時悅有些失落，但總的來說，她還是很開心，因為她的家庭，似乎正在慢慢變好。
開學(xué)之前，她很擔(dān)心自己會遇到像老楊一樣的班主任。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報道后發(fā)現(xiàn)，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對人總是笑瞇瞇的，十分親和，完全沒有老楊身上的銳利。
可是，她很喜歡這個老師。
身邊的同學(xué)也很好。
或許是家里的一些變化讓她有了一點底氣，從前對于朋友的渴望，在這時也得到了滿足。
她有了新朋友。
不過短短幾周，卻比初中三年淡薄的同學(xué)情更加深厚。
似乎一切都在變好……
如果她沒有發(fā)現(xiàn)父母爭吵的話。
24.
一次學(xué)校放假，她忘記和父母說了，提前回了家。計劃著和以前那樣給父母做飯，誰知道剛走進樓道，就聽到了兩道熟悉的聲音在爭吵。
趙時悅腳步頓了頓，不以為然地接著往上走。
父母的聲音怎么可能會聽錯？
反正以前他們也吵過，可最后都不了了之，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只是越是靠近家門，心底的不安越濃重，等她走到家門口時，透過虛掩的門，大概看清了里面的情況。
客廳有些凌亂，地上還躺著一個行李箱，兩人正面紅耳赤爭著什么，聲音大得半個樓道都能聽到。
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一些……
吵得實在厲害，趙時悅一時不知道要不要開門進去。
沒等她考慮好，里面再次傳來哐當(dāng)一聲，她被嚇了一跳，然后就見門就被拉開，趙時悅與拉著行李箱的媽媽直直撞上。
趙時悅下意識緊緊地捏住了背包帶，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低著頭盯著腳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趙媽媽見她站在門口，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訕訕說了句：“悅悅，媽媽這是要出差呢……”
說到最后，聲音也越來越小，說出來她都不信，何況又是早就有了敏感心思的趙時悅呢？
趙時悅本來應(yīng)該生氣，然后理也不理她，就這樣直接回房間的。
但是，她沒有這個勇氣。
她害怕自己要是真的這樣做了，反而加劇矛盾。
更加害怕自己這樣任性的行為，會惹惱他們，最后連一個臺階也沒有。
于是她扯開嘴，揚起一個自認(rèn)為完美的笑，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剛才的爭吵一般，還十分貼心地叮囑她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別太勞累等。
一切尋常的仿佛以前。
見此，趙媽媽松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低聲說了句等著媽媽，而后看也不看趙爸爸，轉(zhuǎn)身離開。
趙時悅站在門口，一眨不眨地盯著趙媽媽決絕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樓口。
她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何況已經(jīng)高一，她明白趙媽媽這一走，意味著什么。
或許會回來，或許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家了。
鼻頭好像有些發(fā)酸，眼底好像還有水霧，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那些感覺吐出去。
爸爸還在背后，不能哭，至少別在這里……
她心中如是想。
也不知道平靜了多久，等她進去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做的一切顯得有些傻。
冷漠如她爸爸，不過是吵個架而已，對他來說好像根本沒有影響，書房的門開著，他正在里面忙著工作。
認(rèn)真的模樣，險些讓趙時悅懷疑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是個錯覺。
她自嘲地笑了笑，什么話也沒說，將自己關(guān)進了房間。
書包被隨意丟在地上，她把自己埋在被窩里，腦海里反復(fù)出現(xiàn)趙媽媽離開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淚滲進被褥里。
明明以前也吵架，為什么這次這么嚴(yán)重，嚴(yán)重到媽媽離開。
什么出差，明明就是準(zhǔn)備離婚，為什么要撒謊騙她？
父母的爭吵不是一次兩次了，其實趙時悅心里都明白，只是以前想，只要沒離婚，只要她足夠乖巧，她的家還是家，父母也還是會在身邊。
可是隨著爭吵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心底的篤定開始動搖，甚至在剛才聽到他們吵到離婚時，瞬間崩塌。
她……可能快要沒有家了……
她該怎么辦？
趙時悅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去面對她爸爸。
還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吧，至少這樣……還能繼續(xù)欺騙自己一下。
可是生活從來不會讓你自欺欺人，它總會在你抱以幻想時，給你致命一擊。
晚飯時，趙爸爸根本沒有絲毫隱瞞，甚至沒有委婉，而是十分簡明地通知趙時悅，他和趙媽媽要離婚，下周一去辦離婚手續(xù)。
他沒有問趙時悅要跟誰，因為趙爸爸的強勢性格，注定了她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