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修足的質問
“小心！”豬八戒最先發(fā)覺了異常，出聲提醒的同時將袖子一甩，袖子順勢變寬伸長，蓋住了身旁仍沉浸在羞憤當中的和誠。
“嗖嗖”的破空聲連綿不斷地響起，無數(shù)毒箭向二人站立之處射來，全無死角。
豬八戒把袍子脫下全部罩著和誠，并告訴他沒經(jīng)過自己的允許不要掀開。而后豬八戒施展起手腳，將空中避無可避的毒箭全部踢斷或拍折，煞是威風。
正當毒箭最后一輪射出之時，豬八戒只感覺頸后一涼，驚得汗毛豎起。回頭一看，只見一根閃著寒光的鋼鞭帶著“嗚嗚”的風聲甩向自己，尖利如刀的鞭頭直直地戳向自己的后頸。
毒箭已經(jīng)是最后一輪了，豬八戒沒再管那些，任憑毒箭一根根地射中自己再折斷彈開。而自己則是伸出右手立在鋼鞭前進的方向。
豬八戒的手迎著鋼鞭拍去，“啪”的一聲，鋼鞭碰到手掌并纏繞了兩圈，鞭頭軟趴趴地垂下。
“哼！”豬八戒冷哼了一聲，右手緊緊地攥住鋼鞭，使勁一扯。另一段握著鋼鞭的修足被從暗處拽了出來。
“這回，你這蛇妖可是沒地方可逃了吧？”豬八戒得意地笑道。
不料修足一樣滿臉笑意，毫無緊張之感。修足摸了摸手里的鋼鞭，問道：“你就沒發(fā)現(xiàn)點什么？”
和誠在豬八戒寬大地僧袍下聽到毒箭齊發(fā)的聲音不再有了，便掀開僧袍露出腦袋來。
豬八戒聽到修足的話，不安地皺起眉頭。一個呼吸后，豬八戒似乎明白了什么，臉色劇變。
一把甩開手中的鋼鞭，豬八戒便發(fā)現(xiàn)右手手心一道橫貫手掌的傷口已然開始發(fā)黑壞死。
“妖精！你真是好算計！”豬八戒惱羞成怒，沒想到如此謹慎還是防不勝防。
“哼?！毙拮憷湫χ吡艘宦暎f道：“兵不厭詐，這可是你說的。不過沒想到，對付你，還真是麻煩。修煉了這么多歲月，蛇奶奶我才攢下了三只毒囊，今日全給用了。第一只被我賞給方才的那小子了，你一路來遇到的陷阱又被我用了一只，最后一只，我便全涂在我這鋼鞭的鞭刃上了。哈哈，這回，我看你還囂張？”
豬八戒瞇著眼睛，死死地盯住修足。一字一頓地說道：“妖精。你這惡毒的心腸，可真是該誅阿……”
說完，豬八戒的鼻子緩緩伸長，耳朵慢慢變大，整個人的身體都不知不覺地漲了起來，還低吼出聲：“我老豬，便為了小師弟，為了自己手上的傷，好好地殺你一回！”
看到豬八戒的變化，修足面色極其凝重，手上用力地握緊了鞭子，隨時準備出手。
而和誠更是駭?shù)泌s忙跑到遠處相對安全的地方，身上依舊披著那件寬大的袍子。
僅過去了一瞬，豬八戒已然脫離了人身，恢復成了本體模樣。
兇惡高大的老豬兩手在胸前一抓，憑空抓回一桿神兵利器——九齒釘耙。
“你這條挨千刀的爛蛇，快來你豬爺爺這領死吧！”這次豬八戒使的是金剛獅子吼，本就不大的空間中伴著回聲，遠處的和誠聽來都心神一緊，更別提就在豬八戒正前方的修足了。
豬八戒今日被這蛇妖氣的動了真怒，剛喊完，沒等修足有甚么反應，便掄起勢大力沉的九齒釘耙，向修足招呼過去。
……
只打了幾十個回合，修足便徹底敗下陣來。
饒是修足再怎么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抵抗，其與豬八戒的力量比起來終究差的太遠。正面打斗又非蛇的長項，本體發(fā)揮不出更大的實力來，修足再有不甘也只能任人宰割。
豬八戒此時已經(jīng)幻化回人的模樣，九齒釘耙抓在手里筆直地指著修足，釘齒冒著寒光卡在修足白皙修長的脖子上。
而修足受了重傷，躺倒在地上，手中的鋼鞭已經(jīng)在之前的打斗中被豬八戒用釘耙錘斷，只剩下一截軟趴趴地躺在手里。
豬八戒揚起手中的九齒釘耙，就要狠狠地在修足脖子上錘一耙下去。
“等等！”和誠見狀，連忙叫了出來。
豬八戒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看向和誠。
和誠也不知道他為何要鬼使神差地喊出這么一句，只是看著修足即將喪命，心中突然疼了一下。
修足本來已經(jīng)閉上眼睛等著挨那一耙，聽到和誠的叫喊聲急忙睜開眼看著修足。
和誠與修足第一次對視，從她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期盼，看到了愛慕，還有灑脫淡然，卻獨獨沒有之前的不甘，嘲諷。
和誠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卻什么都沒說。修足慘然一笑，偏過頭重新閉上眼睛。
豬八戒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和誠沒甚么反應，手中揚起的釘耙便要錘下。
“等等！”又是一聲，聲音伴著一道身影從遠方奔襲而來。
金蟬子攙扶著胡生落到眾人身邊，胡生已經(jīng)醒來，雖然臉色仍舊發(fā)白身體虛弱，卻再無大礙。
“小師弟，你醒啦？”豬八戒看到胡生，大喜，將釘耙往地上一磕，趕緊跑到胡生身邊前后察看。
“嗯，師兄。我沒什么事了?！焙貞?。
“哼，小子。你竟然沒死，真是命大！”修足看到胡生，冷笑著說道。
“你這個妖精！這么著急去死我老豬就成全你！”豬八戒聽到修足的話，氣的回頭便要去拿九齒釘耙。
“誒～八戒。慢著點?！苯鹣s子突然上前兩步攔住豬八戒。
修足淡淡地撇了一眼金蟬子，不屑地問道：“你又是誰？”
金蟬子衣袖一揮，便從那一身書生打扮變回了光頭的僧人模樣。
和誠看到不禁一愣，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師身邊的書生好像也是個高僧。
“哼，原來也是個廢物和尚?！毙拮阋姞?，更是嗤之以鼻，偏過頭，懶得再看一眼。
金蟬子沒有雙手合十，沒有做和尚該做的動作，沒有擺出一臉慈悲的模樣。而是低著頭，皺著眉頭眼睛黯淡地說道：“沒錯，我也是個廢物和尚。也是，你說的佛?！?p> 修足聽聞，眼中的驚異之色一閃而過，但很快恢復正常，冷冷地說道：“佛？在我的眼里，沒有佛?！?p> “對，在你的眼里，沒有佛。但是，在你的嘴里，有。”
“我嘴里也沒有?！?p> “但是，依照現(xiàn)實來說，有。”金蟬子不依不饒。
“佛！”修足突然發(fā)怒，把頭轉了回來，盯著金蟬子吼道：“什么是佛？狗屁的佛！”
“不是狗屁的佛。佛今日來，是讓你死個明白的！”金蟬子也猛然抬起頭，瞪起眼睛看向修足，精光爆射。
“我不明白！”修足并沒有被金蟬子陡然爆發(fā)的氣勢嚇到，而是同樣吼了出來。
“那好！”金蟬子銳利的眼光射出，驚得豬八戒和胡生都是一愣，在他們的印象中，自己的師傅都沒有這樣過?！坝惺裁床幻靼椎?，你說出來！”
“好！”修足本來已一心求死，不想再多說廢話?？纱藭r聽到金蟬子的質問，只覺心中的郁結之氣暴漲，不吐不快。
“我就是不明白！憑什么我從生來便活在困苦之中？你們佛說的萬物一心，眾生平等。為什么我從來就沒感受過？！”
“從出生之日起，我的生命就充斥著不公！我本與父母生活無憂，安詳自在。那金雕突然襲來，將我的爹娘一同捉去！我做錯了么？！”
“好，我努力生活下去，同這世間的一切兇禽猛獸搏斗，只為保住性命。我做錯了么？！”
“我也想過如你們所說，努力修煉證道，有朝一日求得正果位列仙班?？赡銈兲焐现藢⒛翘扉T禁閉不開，我做錯了么？！”
“可你們?yōu)槭裁匆獞土P我？我安靜棲身于這云棧洞，整日看不到希望。為了填飽肚子我是去莊上偷吃了幾只家禽，可是他們整日被圈在一個贓院子里，與行尸走肉有何分別！那葉姓男子捕殺我便罷，可看到我變作人的皮囊之后卻貪圖美色欲做那不軌之事。我，做錯了么？！”
“哼，憑什么你們就可以為所欲為？既然如此，那我也做又有何妨！我擄來的人，除了那個和誠，全都是貪圖我的美色自愿被迷?。〉谝粋€人已經(jīng)被我吃掉，既然他想殺我，我便先殺了他！以后，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你們佛，口口聲聲萬事皆有定數(shù)，福禍相依因果必報。可是，我從我自己的身上看不到一點希望！”
“別跟我說什么狗屁的來世！既然你們瞎了眼，那我便自己討個說法。所有的恨，我自己來要！”
金蟬子的眼光重新黯淡下來，緩緩地說道：“說完了罷？說完了，我便告訴你?！?p> “你沒錯。佛，錯了?！?p> 金蟬子的聲音雖然不大，卻猶如晴天霹靂在豬八戒，胡生，和誠的耳邊炸響。
和誠怔怔地望著師傅的背影，一臉的震驚，迷茫。
縱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修足也呆住了，她想出了無數(shù)眼前這自稱佛的男人能給的答案，卻獨獨沒有想到是這一個答案。
良久，兩行熱淚在修足嬌艷的臉龐滑落，寂靜無聲。
“你說你是佛。佛既能渡苦厄，為何不能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