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夢魘
重華宮外的夜已是很深了，凌幼瑤裹著披風(fēng)站在廊下，一直望著漆黑的宮門外，卻遲遲不見傅明訣歸來。
紫蘭端著姜湯上來，道：“王妃，您先進(jìn)去休息吧，王爺應(yīng)該快回來了?！?p> 凌幼瑤心里惴惴不安，傅明訣不讓她去昭陽宮，只說他會處理好一切，可他至今未歸，皇后和太子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現(xiàn)在外面情況如何，她一點也不知道。
傅允辰被帶走時還睡著，若陛下因此懷疑傅明訣，也不知那孩子能不能替他作證。
紫蘭明白她的擔(dān)心，便說：“王妃您別多想了，王爺會沒事的。夜里風(fēng)涼，您又泡了水，先喝碗姜湯暖暖身子吧，萬一著涼了就不好了?！?p> 凌幼瑤攏了攏披風(fēng)，喃喃道：“你說今夜這事算是結(jié)束了嗎？”
這話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詢問他人。
紫蘭愣了一會兒，道：“應(yīng)該是的，奴婢聽說謀害太子的兇手都已經(jīng)被抓進(jìn)尚刑司了，或許明日便能有結(jié)果了?！?p> 凌幼瑤低垂著眼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卻在這時，前方黑暗中走來一人。
“王妃，王爺回來了?！弊咸m提醒道。
凌幼瑤恍然回神，連忙走下臺階，“你沒事吧？”
傅明訣握住她的冰涼的手，不經(jīng)意蹙了蹙眉，攬著她往里走：“無事，先進(jìn)去再說。”
紫蘭放下姜湯，輕輕關(guān)上門，才退了下去。
剛進(jìn)屋子，凌幼瑤便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問道：“怎么樣，辰兒還好嗎？陛下有沒有為難你？”
傅明訣望著她隱有水光閃動的眼眸，陡然生出一絲無力感，拉過被子給她蓋好，端著溫?zé)岬慕獪偷剿爝叄骸跋群攘?，等會兒再與你說?！?p> 凌幼瑤拗不過他，只能乖乖把姜湯喝完了。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嗯，”傅明訣拿手帕輕擦著她的唇角，“辰兒無礙，孫復(fù)知說睡上一兩日便會痊愈，你無需擔(dān)心。這次動手的人是章華宮的掌事公公吳昌海，不過他方才已經(jīng)死在尚刑司了。陛下命衛(wèi)岫嚴(yán)查此事，務(wù)必要找出背后主謀，所以接下來一段日子，我或許沒什么時間陪你了?！?p> 聽到最后這句話，凌幼瑤心頭一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陛下他......”
傅明訣俯身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嗓音沉悶：“別怕，我會保護(hù)好你的，至少不會讓你死。”
不知為何，聽著他這話，凌幼瑤莫名有些酸澀。印象中的傅明訣手握重權(quán)，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惡名在外，朝臣視之為眼中釘，但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展露過自己的孤獨無助。
如果那一天真的會到來，凌幼瑤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么，或許只能陪在他身邊。
凌幼瑤抬手抱住他的腰，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就像小時候那般天真無畏，她說：“我也會保護(hù)好你的，也不會讓你死的。”
原本她只想由著傅明訣去，總歸要死別拉上她就好?？涩F(xiàn)在，她只想陪著他，不管是萬丈城樓，還是漫天箭雨，她都不想離開。
傅明訣身軀微微一僵，那根緊繃的弦驀然松了下來，只有一個字：“好?！?p> 其實他們心中都明白，若有那天，一定不會讓對方赴死......
這天夜里，凌幼瑤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鮮血染青磚，白雪埋忠骨。寒風(fēng)凜冽，那繡著雄鷹的旗幟在高高的城樓上飛舞，巨大的陰影仿佛連太陽也要被遮住。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只看見遠(yuǎn)處黑壓壓的軍隊不斷往這邊逼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慌亂想去尋找傅明訣的身影，卻轉(zhuǎn)身撞進(jìn)一個懷抱——
他說：“瑤兒，你先走，我會回來找你的。”
凌幼瑤仰頭看向他，死死抓著他不肯松開：“我想陪著你，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聽話。”他語氣沉重而決絕。
“傅明訣，我不......”
凌幼瑤明明不想松開的，可手卻像是突然沒了力氣，輕易便被他掙脫了。她急忙追上去，可他走得好快，哪怕是用跑也追不上他。
后來，她終于追上了，可看到的卻是傅明訣滿身是血站在城樓上，頭頂?shù)钠鞄迷陲L(fēng)中獵獵作響，仿佛下一刻便要將他壓垮。
凌幼瑤睜大了眼睛，淚水無聲滾落，想要上前，可剛邁出一步，腳卻踩空了，驟然而來的失重感讓她瞬間驚醒……
天還未亮，床頭點了一盞燈，這里是重華宮。
傅明訣見她總算醒了，暗自松了口氣，輕輕拭去她鬢角的汗，溫聲道：“做噩夢了？”
凌幼瑤怔怔望著他，一言不發(fā)。
“怎么了？”
凌幼瑤看著他溫潤柔和的眉眼，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既委屈又害怕，連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意：“你不許趕我走！”
傅明訣微微一愣，想她許是被魘著了，心疼的將人抱進(jìn)懷里，柔聲安慰道：“不趕你走，我費盡心思才把你娶進(jìn)門，怎么舍得趕你走？”
凌幼瑤緊緊抱著他，不依不饒道：“我不信，你發(fā)誓，這輩子不能離開我?！?p> 見她這般，傅明訣又心疼又好笑，認(rèn)真配合道：“好，我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會拋下瑤兒一個人離開，如有違背，便叫我......”
“后面的話不許說了！”凌幼瑤兇狠狠捂住他的嘴。
她眼里還蓄著淚，眼睛紅紅的，臉頰也紅紅的，看上去可憐又可愛，甚是招人喜歡。
傅明訣握著她的手，低頭吻去她眼尾的淚水，語氣似無奈：“你這樣，我可舍不得放你走?！?p> 凌幼瑤輕顫著睫毛，道：“那說好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能趕我走?！?p> “好，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放你走......”生死除外。
得了他允諾，凌幼瑤總算放心了，卻也舍不得松手，一直緊緊抱著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見了。
傅明訣倒是想抱著她睡覺，可這人不老實，老是亂動。手也不老實，每回從身上扯下去了，不過片刻，又鉆進(jìn)來了。無奈，只好按住她的手，嗓音暗?。骸霸俨凰?，今晚就別睡了。”
本以為嚇唬一下能讓凌幼瑤老實點，可她卻小心翼翼靠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說：“那就別睡了吧?！?p> 傅明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