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蒼云
肖若若托著下巴在前臺發(fā)呆。
“一個,兩個,三個……”
她無聊地數(shù)起街上的人頭,店里除了幾桌來賣人情的朋友,這生意做得也是十分慘淡。
一想到與外邊的熱鬧相比,樓內(nèi)的冷清更是顯得格格不入,頓時失了精神。
陸錦州走進(jìn)來,見這番景象,不由得皺眉。
“怎么就沒人呢?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同樣的店,清風(fēng)樓的菜,曲香坊的舞,咱們似乎沒什么競爭優(yōu)勢?!?p> 所以,要來點特色嗎?
陸錦州淺淺一笑,“有了,把店里的人都叫來?!?p> 幾人圍坐一圈,一盞茶的功夫,陸錦州展開畫好的圖,解釋道:“看,這個呢,叫做火鍋?!?p> “火鍋?”
“沒錯,以后我們就賣火鍋,從今天起,二樓三樓改為包廂,一樓專搞娛樂,我還不信了,就這樣都招不到客人?!?p> ……
“咚咚咚咚——”(鑼鼓聲)
“瞧一瞧看一看了!紅塵酒樓!紅塵酒樓!火鍋奶茶全享八折,開業(yè)三天,喝酒聽曲免費雅座!瞧一瞧了……”
此時遠(yuǎn)處一批巡邏隊伍正朝這邊走來。
“陸大人,你說的火鍋,是啥?”徐燾不解地問。
陸錦州笑著摟上他的肩,“老徐啊,來來來,進(jìn)來看看就知道了?!?p> 片刻后,一份鮮紅的番茄湯鍋便抬上了桌,隨即是一碟碟洗切好的小菜。陸錦州起身涮了兩片牛肉,抬眼道:“弟兄們別客氣,今天這頓飯,由你們陸大人請了,大伙敞開吃啊?!?p> 在座的人,對這個吃法都感到很是新奇,紛紛接著效仿。
傍晚間,賓客逐漸多了起來,樓下歌舞升平,琴、瑟、蕭、箏接連奏起。
若若身著一襲紅衣,伴著花瓣輕飛于臺間,手持琵琶,素紗半掩,勾得人如癡如醉。
幾人從二樓的欄檻向下望去,紛拍手叫絕。
徐燾許是喝多了些,瞇著眼像是起了層云霧,迷離中竟翻身而下與之同臺舞起了劍。
若若默契地加快琴音,如滔,如流,場面立即熱烈起來。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标戝\州小聲嘀咕了一句。想不到衙門里最呆的老徐還能有這樣的一面。
此時后廚傳來聲響動,她尋聲走去,正在切菜的是位婦人,衣著有些破舊,發(fā)絲微亂看不清臉,但這刀功卻快的讓人移不開眼。
“怎么了?”
“沒什么陸大人,來了只可惡的賊貓?!眿D人見其站在門口,趕忙放下手中的刀就要下跪。
“別跪!”陸錦州急去攙扶,“都是自己人,站著說吧。瞧你眼熟,是昨天那位大姐?你的刀功很是厲害啊。”
“大人謬贊了,草民姓段,曾經(jīng)在老家學(xué)過一些手藝?!?p> “哦。那段姐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和丈夫是逃荒過來的?!?p> 陸錦州順了跟黃瓜,拉著段姐并排坐下,“段姐,我……有些事想問你,也不知方不方便。”
“大人請問,草民定知無不言?!?p> “是這樣,照理說,南城既都已到了并日而食的地步,那為何上次招工卻沒有人愿意接受這份差事呢?”
段姐又湊近了些,聲音越來越小,“不是他們不愿,是,他們不能……”
“此話怎講?”
她苦笑一聲,說道:“大人,您新官上任,還沒接觸過蒼云觀吧。
蒼云觀?
“那是何地?”
段姐臉色不太好看,支吾半天才回道:“蒼云乃是本地最大的教會,就坐落在南城后面的百秀峰上,自教會成立起,附近的百姓便每年都得上交香火錢,近年來一年比一年高,加之去年又鬧了糧荒,大人,您說大伙與其掙錢給他們花,還不如大家都一起餓著?!?p> “以前的官府難道就不管?”
“呵,如何管,那玄風(fēng)妖道可是朝廷的人,就連巡撫都要敬他三分,更別說這小小的衙門了?!?p> 說著,段姐不由得抽噎起來,淚水慢慢溢出眼眶,陸錦州輕輕握住她的雙手以表慰藉。
目前還有諸多疑惑未解,前幾任知縣是怎么死的?蒼云觀參與了多少?還有朝廷到底想干嘛?陸錦州習(xí)慣性地皺著眉,右手食指抵著下巴來回移動,心中似巨浪翻滾。
看來,要想徹底解決南城的事,還得親自到那蒼道觀走一趟才好。
另一邊,徐燾的酒剛醒幾分,就被肖若若抓住衣領(lǐng)帶了進(jìn)來。
“表……表哥!你的人把我客人嚇跑了。”
“走了便走了,徐燾你來的正好,隨我出去一趟。”
若若氣得滿臉通紅,眼角泛起一點淚花,“可是表哥交代過,是要好好經(jīng)營的?!?p> 陸錦州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這個表妹到底還是孩子,太聽話了些,伸手拂去她的眼淚:“表哥又不會怪你,再說你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p> 這讓徐燾也感到有些為難,沉下臉,無奈地解釋道:“肖老板,實在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p> 原來,是他方才醉酒時不小心打翻了客人手里的杯子,加上徐燾本身是官家人又長得兇狠,將那老爺直接給嚇走了。
“算了,你走吧。”若若嘟著嘴說。
從紅塵出來,就已入夜,徐燾在身后跟著,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平日里雖在一個地方做事,但二人的交集其實并不算多,一是因為徐燾作為首捕常有公務(wù)在身,二是對于這位見識淺短的小少爺,弟兄們其實大多都不會把他放在眼里。
陸錦州率先開了口:“老徐,若若不懂事,她的話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肖姑娘很可愛,我自然不會記恨于她?!?p> “那就好,知道蒼云觀嗎?”
徐燾一愣,將手中的劍又握得緊一些,“知道,但其中的事,大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蒼云這潭水,可要比你我想象的深?!?p> “哦?說說?!?p> 徐燾斜倚著樹,淡淡地道:“這多年以前,蒼云不過就是個道教小觀不值一提,可后來上面來了人,看中了這塊寶地,便在那成立了教會,玄風(fēng)道長隨后便能得以面見皇上,還得了個真人的封號,也是從那年起,南城開始借此名義賺收百姓的香火錢,變得民不聊生?!彼胂胗盅a充道:“你知道那年來的人是誰嗎?……墨王?!?p> !
難怪呢,蒼云觀的金主爸爸是王爺,這就說得通了。
可還有一點,就興平這小地方,朝廷何苦這么大費周折。
除非,這里有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老徐,趁天還沒亮,咱們現(xiàn)在就上一趟蒼云觀,去會會那個玄風(fēng)?!?p> 徐燾呆呆地瞪著她,似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指定是瘋了,她不來找你你還去找他,怎么,你想成為下一個劉大人?”
自己當(dāng)然沒忘,不止劉郜龍,在那之前,說不定已經(jīng)死了多少張郜龍李郜龍,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必須查下去,她絕不能拿興平的百姓去賭。
“你如果不去,我一個人去也行?!?p> 徐燾眼見犟不過,最終還是妥協(xié)下來?!安恍?,你是知縣,我的職責(zé)就是護(hù)你周全?!?p> 但這么冒冒失失地直闖肯定不行,由于不清楚對方的底細(xì)如何,二人又多帶了幾名捕快,喬裝打扮一番,混進(jìn)山里。
不得不說這道觀確實詭異,建筑設(shè)計極其的巧妙復(fù)雜,稍有不慎就容易迷失在其中。
遠(yuǎn)處的小童從主屋出來,抱了個拳,言道:“師父,那您早些休息吧?!?p> 幾人擦墻而過,想要進(jìn)一步確認(rèn)屋里的情況,卻不知誰踢到了門外的花盆。
“砰——”
小道童聞聲喊道:“誰!”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陸錦州幾人也只能硬著頭皮轉(zhuǎn)身,行了個禮,“呃……請問,玄風(fēng)道長在吧?”
那小童凝神,表情很難琢磨,當(dāng)即也還了個禮:“原來是陸大人,這么晚還來看我家?guī)煾福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