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夜宴(三)
“畢竟我們倆都是穿越來的,沒準我也許可以和她老鄉(xiāng)相認?應(yīng)該會有共同話題吧。”我腦海里的一個念頭浮現(xiàn)了出來。
不可,絕對不可。我搖搖頭,又迅速抹殺了這個想法。
根據(jù)之前我獲得的信息,這良妃應(yīng)該同樣參與過之前對熾繁姐的迫害。這顯然說明她也不是個善茬。
此刻貿(mào)然上去跟她搭關(guān)系,沒準還會被她告發(fā)成什么巫蠱人士陷害。
“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給你腰子捅一刀”的事情從古至今不勝枚舉,所以目前我絕不能輕易暴露我穿越者的身份。
另外,也不是說她會《水調(diào)歌頭》就坐實了她是個穿越者。簡單來說,這二者只有相關(guān)性而并無因果性。
換句話說,萬一她并不是穿越者,而只是身邊有穿越者指點一二呢?
歸根結(jié)底,既然在這首本應(yīng)作于宋朝的詞在現(xiàn)在提前出現(xiàn)就指明了一點:
穿越者不止我一個,而且他們也在利用自己掌握的信息差為自己圖謀。
那我這《靜夜思》……今天絕對是是表演不了了。
原因很簡單。我雖然不知道良妃的底細,但是她在這后宮里勢力龐大這一點毋庸質(zhì)疑。
假設(shè)我在這種公開場合去背這唐代的《靜夜思》,那就是擺了明的直接自曝自己是穿越者唄,到時候多少一定會落下什么把柄。
這點有些像《三體》里的黑暗森林體系。假設(shè)我做了任何不屬于當前這個時代的事情,那這后宮里或強或弱,只要是了解“穿越者”這一存在的勢力都會多少摸清楚我的底細,而我則會在這種情形下會處于不利的地位。
所以我必須比之前更加謹慎,可問題是既然《靜夜思》行不通,那其他的唐宋名篇也自然不好發(fā)揮。該輪到我表演節(jié)目時我到底該咋辦啊……
正想著該怎么應(yīng)付此事時,良妃的歌聲裊裊又把我拉回了眼前的宴會。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p> 良妃邊唱著詞曲,邊踱步到樓閣憑欄望月,神情似有動容之感。
我環(huán)顧四周,在座的賓客,甚至那個不學無術(shù)、荒誕不羈的老封建也皆為她的婉轉(zhuǎn)歌喉而傾倒。
唯一神色不變的倒是楊皇后,我偷瞄了她一眼。她只是看著窗外的月亮,在聽到“高處不勝寒”那句時趁別人不注意輕輕嘆了口氣。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良妃舉起自己的酒杯,用朱唇輕輕一抿杯中清酒,又緩緩放于胸前,輕輕閉著雙眼,面頰劃過兩行清淚。
哭了?
這戲做的倒是挺足,既然能理解《水調(diào)歌頭》的上下文,那就說明她本身頗通詩詞,應(yīng)該還算有點文化。
而且她為這首詞配的曲子也頗為悅耳,想必也是個頗通詩詞音律的才女。
看來她也不是那種照本宣科,“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的人。
“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绷煎犻_雙眼,面向在座的所有人深深行了一禮。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在座的所有人都在這月色中陶醉在良妃的絕妙歌喉中難以自拔,許多紅衣高階官員都不禁熱淚縱橫。直到良妃輕輕頓了頓嗓子開口道。
“臣妾不才,今夜祝愿在座諸位平安順遂,共賞嬋娟?!?p> 言罷,所有人皆起身向其行禮鼓掌,良妃輕輕頷首致意謝禮,再次舉杯看向我道:
“尉遲妹妹,這杯我敬你。我們身為姐妹,理應(yīng)互相扶持。今夜,就讓這首詞化干戈為玉帛。讓我們忘記從前的諸多不快之事吧?!?p> 哈?這難道是在向我請罪?不!她的話術(shù)是逼我給她個臺階下。
你別說,這良妃智商情商比賢妃高了不止一丁半點,她既向皇帝主持操辦宴席,又主動依著大豬蹄子的心意要主動給我請罪道歉,可見頗能揣度上意。
可大姐,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我穿越過來,只是大約知道你和賢妃、淑妃害了被我奪舍之前的熾繁而已。
總之你害的人不是我,我又有什么資格替丟掉孩子的熾繁原諒你做過的事???
事實上你害的人早就因為一場病走了,現(xiàn)在她身體里的靈魂不再是那個只知道直來直去的吃飯姐了。
還有,她的言辭如此懇切,又在這么多王公貴族,高官名爵的場合說這件事,明顯別有用心,絕對是在把我往溝里帶。
按照別人口中了解到的,依著這熾繁姐以前的個性,她可是一定會在這時暴起痛陳這良妃扮豬吃虎,陷害自己的惡行的。
這也許就是她的目的?激怒我?
然后呢?
被激怒的吃飯姐必然會敗了這群高官貴族的興致,人家上高樓是為了享受美食美酒,聽高雅詩詞的,是絕沒什么興致去了解這些后宮瑣事的。
皇帝也會因為我在這么多達官顯貴面前曝光這些宮闈舊事讓他難堪,而再度令我失寵。
那假設(shè)我表示大度原諒她呢?
那更離譜了好嗎?聽室友說她和之前來景陽宮里陰陽怪氣的賢妃可是之前害我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啊,或許她也參與了給我衣食中下毒一事…..
我一旦表示原諒她,那必然是開了個壞頭,后面這宮里任何人做出任何傷害我的行為豈不是都能順理成章地輕松道個歉解決?
還是那句話,這不是幼兒園小朋友小打小鬧。而是成人世界的血腥陰謀、爾虞我詐。我今日公開原諒了她,那明日呢?如果有人再要來害我怎么辦?
我該說什么?要不還是打個不軟不硬的馬虎眼過去吧。
“唱得好?!蔽已b模作樣舉起酒杯示意。
“愛妃,良妃也知錯了,之前的事情你答應(yīng)不要追究好嗎?”老封建見我神情平穩(wěn),于是揉揉眼睛,半醉半醒慵懶地對我說道。
我不置可否,抬起頭答道,“臣妾不希望皇上后宮不寧,正如這良妃的詩詞,臣妾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此話一出,良妃有些狐疑地看著我,仿佛我有何不對勁似的。
是啊,也許被奪舍前的尉遲貴妃性子直爽,一聽這話會直接把鞋脫了追著良妃打她個大逼兜,壓根說不出這種車轱轆話吧。
嘿嘿,但我不一樣,我可是看過那么多宮斗劇和宮斗文的,這種令人捉摸不透又沒啥具體含義的廢話我可再擅長不過了。
話說回來,無論是加上她利用后世詩詞博取前人喝彩,還是她用話術(shù)想讓我落于下風,無論怎樣這良妃看來都是個頗富心機的女人,以后必須要小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