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傳功
這一連十余顆草球,蘇祈月動作遲鈍,真是一下都沒躲過去。
賀蘭明以一向成熟穩(wěn)重,連他都忍不住說了句:“真是有夠笨的。”
蘇祈月聽入耳中,差點氣了個半死,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自己笨。
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心想就這么瞎躲也不是辦法,雖然我是真的“瞎躲”,但三舅可不是瞎扔的。
想了一會兒,蘇祈月身上又挨了幾顆草球,她倔強脾氣上來了,就這么硬生生站著挨了幾下,一心在想對策。
見她發(fā)呆,賀蘭明以道:“怎么啦,這就要放棄了么?”
蘇祈月心無旁騖,回想著賀蘭明以先前的話,聽聲辯位,顧名思義就是先聽聲音再行動,可她仔細一聽,現(xiàn)在除了呼呼風聲,其他啥也聽不見了。
忽在此時,蘇祈月突然靈光乍現(xiàn),心想自己也真夠笨的,如今不就是聽那細微的風聲么?
想到此處,蘇祈月堅定道:“怎么可能,我蘇祈月就不知放棄二字怎么寫,三舅你繼續(xù)出手吧。”說完聳了聳肩抖擻精神,她這一次絕對要成功躲過。
見她毫不氣妥的模樣,賀蘭明以看了甚是欣慰,說起來他就是喜歡蘇祈月這點,永遠透露出一股不服輸?shù)木瘛?p> 這世上雖然人才濟濟,但真正能堅持下來的少之又少,所謂水滴石穿,成大事者當有大毅力。
賀蘭明以道:“小月,那要你當心了?!闭f著一個草團又從他手中飛出,夾雜著破空之聲。
蘇祈月此刻心如止水,腦海中只有風聲,當即稍稍將頭一偏,這次她沒被草球擊中。
賀蘭明以笑道:“還不錯,今日便算你過關?!?p> 蘇祈月歡呼雀躍,高興得手舞足蹈,“成功了,成功了,我終于躲過去啦!”
賀蘭明以又好笑又欣慰,短短時間她真能領悟,已經(jīng)比自己當年強太多了,其實他這次也沒有認真,畢竟才剛開始,難度不宜過大。
不然真以他化境的武功,別說現(xiàn)在蘇祈月還不會武功,就算再過個三五年,她也不一定能躲過。
蘇祈月當然不知道這個三舅放水,她還傻乎乎笑道:“三舅,我厲害么?”
“你別高興太早,還有下一項。”賀蘭明以不屑一顧,白了她一眼。
蘇祈月嘿嘿笑了一笑,自小她在草原上摸爬滾打,上樹掏鳥上山捉兔,倒立這一項,她覺得自己來說不算什么難事。
可當賀蘭明以吩咐下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點兒懵了,單手倒立?
蘇祈月聽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確實是要單手倒立,這雙手倒立都挺不容易,眼下還要單手倒立。
這不僅要強健的臂力,還需要極強的身體平衡力,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過了許久,蘇祈月還是勉強完成了,之后賀蘭明以便開始指導她練習夷山八步拳。
這拳法來頭不小,乃是當年藏紅雪與大郢各大宗門決戰(zhàn)時,從一位“陸九豐”的道士手里搶來的,此人當年是逍遙道觀的觀主,武功極其高強,
尋常秘籍藏紅雪未必瞧得上,能收入珍藏的自然不是凡品。
夷山八步拳,傳聞是一位道姑所創(chuàng),這道姑天生氣力不濟,比之尋常女子還弱了半分,平日里什么重活都干不了,每到同門師兄妹之間切磋武藝之時她總輸。
后來歷經(jīng)磨難,此人學藝有成,但是回想兒時經(jīng)歷依然耿耿于懷,所以自創(chuàng)了這門拳法用來強身健體。
為什么叫八步拳呢?因為它是按伏羲八卦所演化而來,道家有言:“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卑素陨幌?,遙相呼應,每個位置都有對應,而這八步就是按照八卦演化。
拳法看似輕柔簡便,實則巧妙借力打力,能將對手的勁力卸去,八步之內(nèi)只要運用得當,很難被人所傷,除非敵人武功高了好幾個層次極。
所以這拳法正適合蘇祈月,就算她年級幼小,學會了這夷山八步拳,碰到一些歹人也足以自保,不至于有性命之危,而像圖巴布那種貨色,輕易便能將他玩弄鼓掌之間。
賀蘭明以除開兩本秘籍之外,又從懷里摸出了一本書遞給蘇祈月。
蘇祈月瞧了瞧書上幾個大字,嘴里喃喃道:“八、八卦要訣……”
“這又是什么呀?三舅,你不說教我武功的么?”
賀蘭伸了伸懶腰,漫不經(jīng)心道:“不是教你了么?看書,給你一個時辰,看懂了武功自然就能夠?qū)W會?!闭f完還沒等蘇祈月答復,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蘇祈月嘆了口氣,眼下看來只能靠自己了,不過好在看書對她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她從小便喜愛讀書,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微風拂面,涼爽愜意,蘇祈月折騰了一早上有些疲累,索性躺在草地上靜靜地看起了書,這本八卦要訣的書不算深奧,里面詳細記載了各個方位,她也漸漸弄懂了何為八卦?而后又結合拳譜,基本明白了個大概。
所謂八卦,就是分為“乾、坎、離、震、巽、坤、艮、兌”八個卦象,在拳譜中則是對應東南西北等八個方位,而八步拳便假設敵人身處無形八卦之中,自己按著生克的道理進行招架。
八步之內(nèi)借力打力,此消彼長,這才能將敵人的勁力卸去大半。
看了半個時辰,蘇祈月直呼過癮,暗自感嘆這拳法的精妙,情不自禁開始學著比劃起來,一個時辰之后竟然將這拳法使得有模有樣。
這大大出乎賀蘭明以的意料之外,他心想自己這個小外甥女不會是個武學奇才吧。
賀蘭明以雖然心中震驚,但表面依舊波瀾不驚,沉聲道:“你這八步拳使得還算夠看,以后就按這樣勤加練習,不能有絲毫懈怠,知道了嗎?”
蘇祈月面露喜色,連忙點了點頭,賀蘭明以接著道:“那我現(xiàn)在教你折葉飛花手,仔細看好。”他說完折下一片草葉,指尖發(fā)力,“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那枚樹葉不偏不倚,剛好釘在氈帳頂?shù)膱A珠之上,這圓珠乃是質(zhì)地堅硬的巖石雕刻而成,沒想到這小小一枚樹葉竟然嵌進去一半。
賀蘭明以道:“該你了,你來試試?!?p> 蘇祈月先將秘籍仔細看了一遍,然后大致有所了解,原來“折葉飛花手”是使用一種奇巧的暗器手法,就是運用一股暗勁將手中暗器射出去。
無需本人有多大勁力和內(nèi)力,主要是靠天賦,天賦過人者,初學也能將其施展出來,只是這威力當然十分有限,像賀蘭明以這般飛葉穿石,沒個數(shù)年苦功怕是做不到。
這手法看似輕飄飄,實則暗藏一股子暗勁,就像賞花舞蹈一般,因此才取了這種名字。
蘇祈月這回更快,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說自己會了,賀蘭明以怎么也不信,直到她拾起一枚石子射中了那圓球,石子撞得四分五裂。
賀蘭明以十分欣慰,雖然沒有他飛葉入石那么夸張,但一看就會,初次便能施展出這般勁道已經(jīng)算是天賦極佳了。
二人又練習了許久,不知不覺天已大亮,霧氣也漸漸散去,賀蘭部里吹起了隆隆的號角聲,蘇祈月聽過這種號聲,她知道了祭奠爺爺?shù)臅r辰到了。
賀蘭明以望著遠處,惆悵道:“小月,三舅要離開一陣,往后好好照顧你母親,切記每日都要勤加練習武藝,不可懈怠,你知道了么?”
蘇祈月聞言,急道:“三舅,我知道的,可你要去哪?你還會回來么?”她話音未落,賀蘭明以已經(jīng)施展輕功遠去,只能依稀看見他的背影。
“有緣自會相見。”賀蘭明以的話回蕩在草原上,蘇祈月在風中佇立了許久,之后轉(zhuǎn)身向著大營走去。
賀蘭部的祖地在“白狼山”,離此路程遙遠,來回需要一天一夜時間,加之賀蘭明思提前收到消息,部族其他小家族會有人來搗亂,他便親自帶人前去祭奠。
在此之前,賀蘭夙本想去瞧瞧母親大人,可是納蘭珍珠依舊避而不見,她此刻內(nèi)心說不出的仿徨與失落。
見母親悶悶不樂,蘇祈月回來以后一直沒敢說話,賀蘭夙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問道:“一大清早的,你又跑到哪里頑皮去了?”
蘇祈月想了想,將早晨發(fā)生的事情都說了,知道賀蘭明以已經(jīng)離開,賀蘭夙聽完心情愈加低落,賀蘭明思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臉色略顯蒼白。
賀蘭明朗道:“好啦,三弟又不是不會回來,我想他一定還會回來的?!闭f完,他又看著蘇祈月道:“這世道兇險非常,學武功自保也是好的?!?p> 賀蘭明思道:“今日就由我陪同夙妹前去,二弟你就領著白狼衛(wèi)在我們后方壓陣?!?p> 賀蘭明朗聽完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大批白狼親衛(wèi)趕到到,幾人乘坐馬車浩浩蕩蕩向著白狼山進發(fā)。
白狼山就在滄瀾雪山主峰的山腳下,它就像是百折不撓的戰(zhàn)士,終年拱衛(wèi)著那方圣潔的土地,一路上山勢愈來愈高,蘇祈月臉色潮紅,她感覺胸口十分沉重,呼吸越發(fā)困難起來。
這是初次到雪山才有的反應,賀蘭夙瞧見她痛苦模樣,趕忙取出秘制的藥油給她聞了聞,并問道:“小月,你沒事吧?!?p> 聞過了藥油,蘇祈月胸口當即舒緩了不少,微微一笑,說道:“娘,我現(xiàn)在好多了?!?p> 賀蘭夙點了點頭,囑咐道:“滄瀾雪山的主峰奇高,越往后地勢愈加陡峭,而且空氣也很淡薄,假如你十分難受千萬不要強撐,一定要記得和娘說?!?p> 蘇祈月道:“娘,你就放心吧?!?p> 一旁的賀蘭明思淡然道:“過一會兒便好了,夙妹無需擔心,你當年初來此地的情狀比祈月還不如呢?!?p> 又過了幾里地,前面?zhèn)鱽磙Z隆隆的馬蹄聲,馬匹嘶吼不斷,賀蘭明思掀開車簾詢問:“為何停下,發(fā)了什么事?”
不遠處,一名披甲將領騎馬走了過來,此人名叫“鐵膽”,他是這支衛(wèi)隊的統(tǒng)領。
鐵膽神情冷峻,拱手道:“稟告首領,前方有人攔住了去路,他們是阿巴斯家的人,他們說……”他有些猶豫,后面的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一聽“阿巴斯家”幾個字,賀蘭明思眉頭微皺,賀蘭部其實也不只是他們本家獨大,每個大部族皆由許多的小家族組成,除卻本家以外,其余都算作旁支。
賀蘭明思冷聲道:“阿巴斯家來的是誰,他們到底說了什么?”
自賀蘭德光亡故之后,阿巴斯家行事越來越囂張跋扈,力壓諸多旁支,已經(jīng)漸漸不將主家一脈放在眼里了。
鐵膽一直是賀蘭明思的心腹,從小便與之長大,他一時間有些為難,但還是不敢抗命,答道:“阿巴斯家來的是海木、海樹兩兄弟,他們那老不死的爹還沒來,其余還有多仁家與桑吉家的?!?p> “海木那混賬說、說族長無才無德,更無縛雞之力,輕易便將察善草場送了人,不配當和賀蘭部的族長……”
賀蘭明思眼角一陣抽搐,寒聲道:“走,和我過去看看。”說完便下了馬車,換上一匹白馬,急匆匆走到了隊伍前頭。
望著他那瘦弱的背影,蘇祈月心中倍加擔心,向賀蘭夙問道:“我們要不要陪著大舅,他一個人去沒事吧。”
賀蘭夙道:“沒事的,我相信你大舅會處理好,我們就別給他去添亂了。”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心中其實很擔憂,這海木與海樹兩兄弟她是知道的,成天只會打打殺殺,部族幾里出了名的暴虐。
眼下阿巴斯家與本家爭鋒,賀蘭夙心里其實比任何人都擔心,賀蘭明思來到一處礙口,只見兩旁山道上全是幾個旁支的人馬,密密麻麻站滿了千余人,大有一副“逼宮”的架勢。
四下打量了一番,賀蘭明思暗自心驚,原以為海木兩兄弟只是空有一身蠻力,根本不懂如何排兵布陣,眼下這處“伏擊之地”選得甚好,兩旁山勢陡峭,中間只有一條小路。
假如在此發(fā)難,那自己這百十來人進退無門,肯定只有全軍覆沒的下場,賀蘭明思不由對他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