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犧牲

　　光幕像是天塹般屹立在使徒面前，較之前更加龐大的陽電子光束穿破煙塵，卻停在光幕上，分毫不得寸進。

　　這是東野信第一次清晰地看到AT力場的樣子。

　　那是由一道道淡黃色的多邊形光圈組成的壁障，在陽電子洪流的攻擊下正呈漣漪狀不斷擴散開。

　　東野信了然，看來使徒就是這樣轉(zhuǎn)移攻擊的。

　　那么，若是以超過AT力場能承受的攻擊強度進行攻擊，是不是就能突破了？

　　他盯著光束集中的地方，直接把陽電子步槍的輸出功率調(diào)到最大，滿含期望地看著對面。

　　看到煙塵中的使徒，東野信這時才注意到，使徒面上已經(jīng)不是原本那張怪異的鳥嘴醫(yī)生般的面具了，而是換上另一張倒水滴狀面具，只在眼窩出挖出兩個孔，原本的鳥嘴面具正歪歪斜斜的掛在旁邊，上面滿是裂紋。

　　而正不斷轟擊自己的紅色光波，正是帶著高溫從那兩道面具的空洞中發(fā)出，深究里面，透著更為猩紅的光芒，視之不詳。

　　看來在之前軍隊的大爆炸中，使徒并非完好無損，也許是因為再生太快，沒人發(fā)覺罷了。若是當(dāng)時用更大當(dāng)量的N2地雷，應(yīng)該能更削弱它。

　　東野信有所明悟，可惜明悟得太遲了，現(xiàn)在軍隊的N2地雷已經(jīng)耗盡，想要運輸進來起碼得等3個小時。

　　這段時間估計都夠使徒破壞三十多座都市了。

　　再說了，他的時間也不夠了。

　　為了提高同步率而散出去的光正反饋給他消息——零號機快到極限了，他的身體在呻吟。

　　手中的槍管眼看著已經(jīng)燒紅，再用下去說不定就要報廢，而對方的光幕（AT力場）卻僅僅有些顫抖。

　　“裝甲熔斷率已達50%！”

　　“60%！”

　　“都市防御系統(tǒng)還剩多少有效？全部用上？”

　　“不行，萬一零號機被毀，在初號機沉默的現(xiàn)在，那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動起來啊，信！”

　　聽著指揮艙不時傳來的警示聲以及葛城等人的商討聲、請求聲，再看到胸前就快完全熔化的金屬，東野信知道，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對拼傷害是沒用的，己方發(fā)射的陽電子洪流被完全擋下來，但自己卻阻擋不了對方的射線攻擊。

　　要不試試近距離射擊？總有使徒防不到的地方吧，要是擊中了，說不定能贏！

　　只要打敗使徒，相信會給這座絕望的城市帶來光明吧。

　　自從與杰洛斯的光徹底合為一體后，他便能輕易察覺到這座城市下潛藏著的不安和絕望，那種朝不保夕的恐慌正肆意彌漫著。

　　可是···

　　東野信呆在駕駛室內(nèi)操縱著快報廢的陽電子步槍，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內(nèi)心與什么爭斗著。

　　“75%！”

　　不間斷的提示聲喚醒了兩眼空空的東野心，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恢復(fù)了精神，瞥了眼屏幕，見暫時沒人關(guān)注這邊，連忙分出一只手掏出藏在口袋中的湛藍圓鉆，掩在手中看了一眼，圓鉆暗淡無光，東野信的眼神也黯淡下去。

　　“80%！”

　　他收起圓鉆，拍了拍臉蛋，振奮下精神，轉(zhuǎn)念一想——

　　不管怎么說，這個辦法的確值得一試，況且不論后果怎么樣，總會比現(xiàn)在的情況好！

　　“85%！”

　　他心一橫，先是反手拔掉了身后的電纜，然后無視掉系統(tǒng)播報“切換為內(nèi)藏電池，剩余活動時間，滴——五分鐘···”的提示聲，一把扣住胸前的裝甲。

　　極高的溫度燙傷了零號機的手指，連同東野信的手都出現(xiàn)了燙傷的痕跡。

　　東野信知道，那是因為神經(jīng)鏈接把零號機燙傷的信號傳回來，導(dǎo)致他的意識也認為身體應(yīng)該被燙傷了。

　　所以我才說這樣的擬態(tài)要來有何用？給自己添堵嗎？

　　東野信一邊吐槽著轉(zhuǎn)移疼痛，一邊給零號機下指令。

　　金屬刮擦聲和撕裂聲讓人頭皮發(fā)麻，指揮艙里爭吵不息混亂不已的眾人都沉默了。

　　“你要做什么？！”葛城小姐湊近通訊器大聲質(zhì)問道。

　　“我要去試一下。”東野信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疼痛讓他的臉扭曲異常。

　　“試什···”葛城小姐說到一半，像是意識到什么，突然沉默了。

　　指揮艙里的人也都默然無語。

　　他們靜默無言地看著零號機連同裝甲下的皮膚和血肉一塊撕開，靜默地看著駕駛艙內(nèi)的東野信疼得扭曲的面孔，然后靜默地看著零號機噴著鮮血、舉著裝甲板硬頂紅光傷害沖向煙塵中，借此擾亂感知逼近使徒。

　　“加油啊，信！”葛城小姐近乎呢喃著說道，轉(zhuǎn)頭面上便恢復(fù)堅毅的表情。

　　“趕快計算出使徒的防御漏洞！要快！”她果決地命令身邊的工作人員。

　　副指揮官們運指如飛，試圖在東野信發(fā)起攻擊前找到使徒弱點。

　　碇司令坐在后方沉默地看著這一切，還時不時瞥上一眼隔得遠遠的初號機，眼神波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東野信并不知道指揮艙里有人在替自己祈禱，不知道其實遠處的地下避難所里，人們早就看到了零號機的努力，整個城市的情緒都跟著他的行動在波動起伏，更不知道他身著的緊身服中那顆湛藍的圓鉆里，光點的數(shù)量正不斷增多，增加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終將會被自己擊敗的可惡使徒，指揮艙已經(jīng)把能級探測系統(tǒng)傳輸?shù)搅闾枡C駕駛艙里，哪怕在煙霧中他也知道自己離使徒不遠了。

　　很快，通訊器中傳出聲音，是葛城小姐。

　　她故作輕松地說道：“已經(jīng)算好了，使徒背后右下方三分之一處有漏洞，輔助瞄準器已經(jīng)標注出來，你可以直接攻擊那里。”

　　東野信也松了口氣，總算找到了，這次一定能行。

　　近了！

　　東野信摸進使徒十米內(nèi)，眼里滿是興奮。

　　他按捺住跳動的心情，悄悄架起槍瞄準預(yù)定位置，然后——

　　射擊！

　　白熾的洪流轟出，眼看這就要降臨使徒毫無防備的后背，東野信激動的神色還沒完全展露，淡黃色光幕再次無情地擋下了所有攻擊。

　　“不行的！水天使（第三使徒）的AT力場已經(jīng)把全身包裹起來，一般的攻擊無法擊穿它的防御！”

　　“這么重要的訊息為什么不提早說出來??？”

　　“此前一直沒能檢測出來！應(yīng)該是剛剛才完成分布，莫非···它是故意的？”這個猜測讓指揮艙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震驚了——

　　這就是智慧生命？哪怕因為之前的地雷吃了虧，可這也學(xué)習(xí)得太快了吧！

　　“什么？信！”葛城小姐的聲音驟然放大，她猛然看向屏幕。

　　入眼的卻是被捏著脖子高高舉起的零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