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守護(hù)在止止道人身后的鬼梟,猛地一震雙翅,半人高的龐大身軀騰空而起,翅下之風(fēng)在山間劇烈地呼嘯,緊接著鬼梟身形一閃,竟直接飛到馬羽的肩頭上。
馬羽不知鬼梟何意,感受著它尖銳的利爪,馬羽心中一凜,下意識就要躲避,可止止道人利用暗力傳音適時地闖入馬羽耳中:
“放松身子,感受鬼梟的力量!”
鬼梟那如刀般的利爪就扣在馬羽肩上,即便是沒有進(jìn)一步異動,可馬羽感覺到身子一動也不能動,鬼梟靜靜地停在他的肩頭,也不見有任何異動。
馬羽曾經(jīng)領(lǐng)教過鬼梟的力量,卻不解何意,止止道人所謂的力量會是什么?
正困惑之際,鬼梟竟突然間通體散發(fā)出淡淡的暗藍(lán)微光,那微光掩在夜色之中看起來毫不起眼,那原本躁動不安的野,居然瞬間被撫平下去一般。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馬羽轉(zhuǎn)頭看看止止道人,當(dāng)止止道人那蒼老而又沙啞的“嗡嗡!”語音再次進(jìn)入馬羽耳根時,馬羽竟覺得一股熱流從體內(nèi)發(fā)出,穿透全身。
他心有所感,表情霎時間變得木然,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
馬羽不受控制地抬頭看看肩上的鬼梟,卻發(fā)現(xiàn)它早已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一雙溜圓的眼睛瞪著馬羽雙眼看個不停,這眼神滿是凌冽的審視,只一眼,馬羽就覺得自己從里到外都被看穿一般。
四目相對之下,馬羽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發(fā)怵,總覺得鬼梟的眼神,特別是右眼隱隱一束暗藍(lán)光,似乎隨時都要將他撕裂而吞沒。
他有些心虛地想要挪開視線,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軀卻沒來由地呆愣在原地,馬羽的眼皮微不可察地一陣細(xì)微地抖動,莫名地覺得右眼好似萬針刺扎般地疼痛。
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揉擠。
可他也沒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與鬼梟四目相對的瞬間,鬼梟身上的微光竟是瞬間收斂進(jìn)體內(nèi),又從它的右眼飛速射出,沒入到馬羽的右眼之中。
這一切變故都被隱在夜色之中,哪怕是馬羽也未有絲毫察覺。
揉擠了一陣,右眼的刺痛感漸漸消逝,馬羽竟是滿臉不敢置信,從身后止止道人的角度望去,無論是馬羽還是鬼梟,雙者右眼皆變成了暗藍(lán)色的異瞳。這番詭異的場面,就像是鬼梟和馬羽同時互換了一只眼睛似的。
止止道人卻絲毫不覺得奇怪,反倒是蒼老緊皺的面部舒展開一笑:
“成了!看來這鬼梟,對你也很是親近?!?p> 馬羽臉上的驚詫久久難以消散,他試探著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似乎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又似乎什么都沒變:
“道長,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嘗試單手捂住左眼,你右眼能看到什么?”
“此……即為鷹眼‘終末瞳’?!?p> 馬羽聞言尤是一知半解,還想問個清楚,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逼近,本是背對著戰(zhàn)場,可身后提著重刀奔襲而來的虎牙,那一舉一動、甚至是臉上的神情,馬羽居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起先,見到那只鬼梟落在馬羽的肩頭,似乎有意要助他一臂之力,虎牙也只是冷眼旁觀,心中滿是不屑,區(qū)區(qū)一只畜生,就算讓它幫那小子,莫非就能改變他落敗身死的結(jié)局?
指望著一只畜生能夠起到作用,看來那小子也是黔驢技窮了,既然如此,還不如早些送他上路。
他提著重刀緩步逼近,可不止怎么的,越是走近,他的心中越是興起一股不安的情緒來。
虎牙停住腳步,皺眉沉思,想了半天,也沒想通這種不安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這種不安感,是那么的陌生,讓他心煩意亂。
自他成為黃金大人的護(hù)法,被黃金大人賜予力量之后,可還是頭一回覺得不安的。
想他虎牙為黃金大人辦事這么多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無辜純良的有,惡貫滿盈的也有,可偏偏能讓他覺得心中不安的,卻是從未見過。這只畜生?憑什么?
虎牙強(qiáng)壓下心底的不安,既然想不通,那便不再去想。
管它是什么珍奇異獸,通通一刀斬之,任它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思量至此,虎牙臉色發(fā)狠,當(dāng)即就邁開步伐,朝著馬羽和鬼梟殺來。
“唳!”鬼梟發(fā)出一聲尖嘯,振翅從馬羽肩上高飛而起。
虎牙還以為這畜生要從空中俯沖襲來,凝神戒備,將身軀藏在重刀之后,一手握住伸縮劍,靜待鬼梟來襲。
卻見那畜生只是一味地在半空中盤旋著,絲毫沒有來襲的趨勢,再看看馬羽背對著自己木呆的背影,虎牙嘴角登時勾起一抹冷笑:
“你對那畜生寄予厚望,只是看來也毫無作用,終是空歡喜一場罷了!”說罷,他猛向前踏出兩步,重刀一翻,勢大力沉的一刀橫劈向馬羽。
這一刀若是砍實(shí)了,馬羽只怕是當(dāng)場就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然而,讓虎牙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小子分明是背對著他,偏偏腦子后面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毫厘之間俯身低頭,躲過了他這勢在必得的一刀。
虎牙的這一刀可是用了八分力道,為的就是能夠一擊斃命。
不料這一刀卻是落了空,那種用錯勁的感覺讓他胸口直發(fā)悶。
“莫非是巧合?”虎牙內(nèi)心閃過這么一句,毫不猶豫地反手又是一刀。
沒想到,這回的馬羽卻更是夸張,他仍是看都沒看虎牙一眼,直接雙腳一蹬,當(dāng)即倒立而起。
那重刀只有一線之隔,從他的手臂、鼻尖掠過,卻終究是沒能傷到他分毫。
虎牙皺眉低頭望去,卻詫異地發(fā)現(xiàn),眼前這小子,在面對自己索命的兩刀之時,竟是連眼皮子都未曾睜開?!
他哪來的膽子?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虎牙心中因鬼梟而起的不安感仍未消去,此時又被馬羽的舉動給無限放大。一想一往無前、自信心爆棚的虎牙頭一次覺得眼前這小子是如此棘手,他迅速提刀后撤,與馬羽拉開了距離。
這還是今夜黑崖山一戰(zhàn),虎牙的頭一次從對方中后撤。
虎牙后退而去,馬羽則靈活倒轉(zhuǎn)身形,安穩(wěn)落地,緩緩睜開了雙眸,借著在山風(fēng)中搖曳的火光,虎牙這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子暴露在外的兩只瞳孔,竟是全然不同。
虎牙此前可沒那般閑心去關(guān)注馬羽的眼眸,也不知這小子究竟是天生異瞳,還是突然變成的這副模樣。他只知道,自己已經(jīng)有些看不透這個,幾分鐘前才剛敗在自己手中的小子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馬羽不知虎牙的心思,只一個勁的輕聲低喃:
“原來這就是鬼梟的力量,原來這便是所謂的‘終末之瞳’!”
他微微抬頭看向天空,那鬼梟正在月光之下凌空盤旋,隨著鬼梟的一舉一動,他右眼的瞳孔也隨之變大、縮小。
而鬼梟所看到的一切,竟都真切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那種感覺,可真是說不出的奇妙,就好像在空中翱翔的不是鬼梟,而是馬羽自己一般。
山間傳來乒乒乓乓的脆響,那是刀劍相碰所發(fā)出的聲音,馬羽借著鬼梟的視線望去,原來是艾杰夫仍在苦苦支撐,抵御著那六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此時的艾杰夫面目慘白,沒有半點(diǎn)血色,揮起刀來也是有氣無力,顯然已是油盡燈枯、強(qiáng)弩之末。而那六人之前看起來簡直是無懈可擊的默契配合,現(xiàn)在從鬼梟的角度望去,似乎也并非是全無破綻的。
馬羽心中一緊,艾杰夫仍在堅守、虎牙尚且虎視眈眈,現(xiàn)在可不是沉溺在奇妙感覺中之時。
他的面色瞬間變得肅然,抬頭望向滿面謹(jǐn)慎的虎牙,從而勾起一抹冷笑:
“我仍未敗,你那些廢話,未免有些為時過早!”
虎牙面色一沉,沒有接話,心中疑惑不解。
這小子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先前尚且一臉頹然,如今卻又是戰(zhàn)意高昂,莫非是手上仍有什么底牌不成?
虎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整個身子只留半張臉在重刀之外,警惕著馬羽的殺招。
卻見馬羽左臂一揚(yáng),故技重施地將鉤繩彈射而出,直勾勾地奔著虎牙手中的重刀刀柄而去,這一招,不正是馬羽第一次與虎牙交手時,所使的那一套嗎?失敗的招式,難不成再用一次,就能成功?
虎牙見狀,冷笑不已,心中頓時安定不少,這才有心思反唇相譏道:
“又是這一套雕蟲小技,也不知你何來的自信!初時這一套不起作用,那就算再讓你來上個千次百次,你也無法傷我分毫?!?p> 話畢,他同樣是故技重施伸手摸出伸縮劍,似乎準(zhǔn)備以相同的方式,再將馬羽擊敗,可他卻看不到,馬羽那隱藏在面巾之下的嘴角,此時已是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原來如此……”
鉤繩并沒有按照虎牙所想勾上重刀的刀柄,反倒是輕飄飄地越過虎牙,落在其身后。
虎牙見狀先是一愣,接著心頭更是嘲弄,連準(zhǔn)頭都丟了,還膽敢說要與我一戰(zhàn),真是癡人說夢。
虧他先前還以為這小子是有什么底牌,原來也不過是死到臨頭的負(fù)隅頑抗罷了,類似這種人,虎牙也見得多了,原本繃起的心也漸漸放松平復(fù)下來。
他隨手收回伸縮劍,抄起重刀以備不時之需,馬羽在他眼中已是必死之人,用伸縮劍殺之,真是有些大材小用。
馬羽的身形直沖而來,表情隱在面巾之下看不分明,想來也和往日那些臨死反撲之人無異,都是滿面的猙獰吧?
虎牙迎著馬羽一刀劈出,刀勢大巧不工,僅只一刀,就將馬羽的所有門路盡數(shù)堵絕,唯留死路一條。
若是馬羽真是臨死反撲而來,只怕此時已是這一刀的刀下亡魂罷了,只可惜,虎牙一貫的自信過了頭,在此時卻是鑄成差錯。
他完全錯估了馬羽的想法,等到鉤繩收緊,拽著馬羽從他刀鋒之下如同泥鰍一般溜走時,他方才猛醒,意識到事情不對。
這小子,故作出一副要與自己同歸于盡的架勢,卻壓根就不是沖著自己來的,而是......“閃開!快閃開!”
虎牙揮砍出的刀勢都來不及收,火急火燎地朝著圍攻艾杰夫的六人高聲喊道,可終究仍是慢了一拍。
等那六人聽到虎牙的呼聲,齊刷刷轉(zhuǎn)頭看來時,馬羽已再次射出鉤繩,精準(zhǔn)地勾在高高的樹冠之上,如同山猿一般蕩到他們的頭頂。
這六人既有黃金大人賜予力量,又久經(jīng)訓(xùn)練,默契的配合都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訓(xùn)練中磨礪出來的。
六人能做到進(jìn)退有據(jù),互為倚助,面對各種情況都能游刃有余,可任憑他們再怎么訓(xùn)練,也沒練習(xí)過會有人從頭頂朝他們發(fā)起進(jìn)攻啊。
面對馬羽從天而降的劍法,這六人竟是直接呆立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馬羽的翼劍在眼前放大,刺入鎖骨五寸,帶起一團(tuán)血霧。
這還得虧他們反應(yīng)迅速,否則這一劍,刺穿的將會是他們的喉嚨。可即便如此,他們?nèi)允前脒吷碜記]了知覺,無再戰(zhàn)之力。
六個人中,足足有四人因站位集中,被馬羽一并刺穿了鎖骨,另外兩人運(yùn)氣好些,但仍是被馬羽一劍刺穿肩胛,留下一道兩只粗的傷口,呼呼往外直冒血。
半個時辰前還讓馬羽、艾杰夫焦頭爛額、疲于應(yīng)付的六人,竟是在短短一瞬間,被馬羽單槍匹馬給擊潰。
這等輝煌的戰(zhàn)果,自然也是拜終末瞳所賜。
原本馬羽在正面與之為敵的時候,見他們進(jìn)退有據(jù),攻勢應(yīng)接不暇,還以為他們的行動暗合陣法。
沒想到換做鬼梟的視角再來看時,卻覺得他們進(jìn)退之間實(shí)則毫無章法,全靠多年相處的默契和經(jīng)驗(yàn)在支撐罷了。
既然如此,不讓自己落入他們熟悉的領(lǐng)域,方才是解決他們的上上之策。
虎牙姍姍來遲,見六人只在一瞬間就喪失戰(zhàn)斗的能力,心中既是惱怒,又是驚疑!沒想到他一個堂堂教皇護(hù)法,受萬千教徒敬仰,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給擺了一道!
況且,這六人的弱點(diǎn)在頭頂,便是他們自己只怕都不知曉,這小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莫非能夠未卜先知不成?虎牙怨恨地盯著馬羽,咬牙切齒地罵道:
“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剮、碎尸萬段?!?p> 而馬羽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扛起那半昏半醒的艾杰夫,連退數(shù)十步,將他放在止止道人身前。
艾杰夫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只怕有數(shù)十道,渾身浴血,像是從地獄里鉆出來的一般,他的神智都有些迷糊了,但握刀的雙手仍是在下意識揮舞著,口中也是喃喃聲道:
“再來!再來!”
馬羽肅然起敬,艾杰夫可真是英雄好漢!
他之所長,在于帶兵打仗、統(tǒng)帥一方,雖喜好習(xí)武,但這種打打殺殺,實(shí)在不是他的強(qiáng)項。
但他仍是能死咬著一口氣,硬生生地將六人拖延住,抽不出手來與虎牙合力對付馬羽,若是馬羽此戰(zhàn)不能戰(zhàn)勝虎牙,豈不是辜負(fù)了艾杰夫的一番心意?
馬羽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便沉著臉轉(zhuǎn)過身來。
神翼鏢的片片翎翼合而為一,化作鋒利的翼劍,遙指向虎牙:
“想取黑火種子?就問問我手中的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虎牙登時就氣笑了,想來都是他自信滿滿地對他人放下狠話,沒想到今天倒是反過來了,他倒是要看看,馬羽究竟是哪來的底氣,說出這種話!
他一聲怒喝,聲音高昂如同虎嘯,重刀在他手中被舞成了花,當(dāng)頭一刀就斜向劈下。
馬羽的右眼瞳孔時大時小,將一切看在眼里,面對這來勢洶洶的一刀,他卻是不閃不避,反倒是輕聲說道:
“你的招式,被我看穿了,你的伸縮劍,對我不會再起任何作用!”
先前與虎牙初戰(zhàn),虎牙身為黃金大人的護(hù)法,身手矯健、力大無窮,身子骨就像是銅鐵所筑,渾身上下都沒有絲毫弱點(diǎn)。
可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讓馬羽覺得無計可施的,還是他那一手虛實(shí)掩映的戰(zhàn)斗技巧,寬刃重刀大開大合,伸縮劍刁鉆詭異。
馬羽縱然是能扛得住勢大力沉的刀砍,卻也避不開神出鬼沒的劍擊,因而才會落入下風(fēng),他先前想破腦袋,也始終想不清虎牙究竟將那伸縮劍藏在哪?才能做到如此神出鬼沒。
而如今,有鬼梟的相助,在這終末瞳之下,他終于是看清楚那柄伸縮劍的藏身之處!
若是虎牙的能耐僅止于此,那今夜,只怕虎牙,反倒要成馬羽的劍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