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沒事吧?”一道清越的男聲從曲瑤頭頂傳來,似乎在她對面那棵樹上。這聲音帶著些慵懶,像是,剛睡醒?
曲瑤有點不確定,這人在樹上睡覺?她抬頭望去,天色暗淡,只看得到他湖藍色的衣袍,上面繡著繁復(fù)的花紋,腰間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掛著一枚白玉佩。他靠著桃樹的樹干,那樹干傾斜著很適合睡覺。他翹著二郎腿,單手撐著頭看著她。
“是你啊”
“你認(rèn)得我?”那聲音帶了些疑惑。
曲瑤盯著他腰間的玉佩帶著笑意說道“自然認(rèn)得,我或許該叫你一聲白兄”
“可不敢與公主攀親”
“是我與你攀親呢。我崴了腳,勞煩白兄下來搭把手”
樹上那人影猶豫了片刻“我去幫你叫人”他起身欲走,曲瑤趕緊叫住了他。
“誒等等,你去叫人這一來一回,還不知道要多久。這天都快黑了,我一個人在這實在害怕”
“那你要如何?”
“不如白兄扶我回去”曲瑤揚起笑臉努力對著那人微笑??伤坪醪粸樗鶆樱χ卮鹚拔曳龉骰厝??這孤男寡女、后山桃林的…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壞了名聲?”
“沒關(guān)系,我不會怪你的”
“我是怕壞了我的名聲”
“…”曲瑤很少這么無語?!安挥脫?dān)心,外面的都是我的人,誰若是敢說閑話我就拔了他的舌頭”
那人輕笑一聲,從樹上跳下來走到了她面前。走近時才看清了他,二十左右的少年人模樣,清晰分明的下頜,高挺的鼻梁,一雙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纖長的睫毛覆蓋在上面。湖藍色的衣袍上繡著云紋,頭發(fā)用同色的絲帶束成馬尾掃在脖頸上。
他也才看清曲瑤現(xiàn)在的模樣,幾乎整個人埋在了花瓣下,發(fā)髻散了一些,垂落在敞開的領(lǐng)口里。黑白分明的猶如一幅水墨畫。她瞇著鳳眼希冀的看著眼前的人。像是林中的花妖。
少年向曲瑤伸出了胳膊,曲瑤將手搭在他手腕上借力站了起來。
兩人就這么慢悠悠的爬上那斜坡,向著出口方向走去。此刻夕陽連最后一抹顏色也消逝了。
夜色中曲瑤看著那少年的側(cè)臉,他眼中似乎有星光,好看的鼻梁,始終帶著一抹弧度的嘴唇…
“你干嘛一直盯著我?”那少年似乎終于忍不住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好看的眉眼皺起來…還是那么好看。
“因為你好看呀”曲瑤也絲毫沒有害羞,實話實說“好看的人,總想讓人多看兩眼”
那少年沒再說話,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走了不遠(yuǎn)就聽見了采綠他們的聲音,看來自己跑出來這么久把她們急壞了。曲瑤高聲回應(yīng)她們,不一會就看到采綠帶著幾個侍衛(wèi)拿著火把急匆匆的向曲瑤跑來。
“公主!您怎么了,怎么受傷了?”采綠焦急的詢問她,而后看見了一旁面頰通紅的少年“這是?”
“我沒事,就是摔了一跤崴了腳,多虧白兄相救”
“既然公主沒事了,在下告辭”那少年說完就匆匆的離開了。仿佛曲瑤是什么洪水猛獸。
“公主喚他白兄,莫非是白太傅的孫子”采綠似乎想起了什么。容妃未入宮前有一位閨閣好友,后來嫁給了白太傅的兒子??上Ъt顏薄命嫁去不久就病逝了,只留下一個兒子名叫白放。
白放十歲時,他父親也病逝了。容妃與那位好友有一對白玉佩,便是白放方才腰間那枚。
曲瑤曾在宮中遠(yuǎn)遠(yuǎn)見過他一面,遠(yuǎn)觀身形頎長,身姿挺拔。她雖然沒有近看過,但也能想象出是何等的風(fēng)華絕代。
今日靠的那樣近,倒與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本以為是個高貴清冷的人物,沒想到是個別扭的少年。她說了幾句話竟還害羞了。
白放走到院中,才深吸一口氣,晚風(fēng)清涼涼的吹在他臉上,帶走一絲熱氣。
方才的情形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白日時就看到了曲瑤一行人,他自然是認(rèn)得曲瑤的,但他們之間除了那對玉佩之外好像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他本就無意與皇室的人有什么牽扯,因而見到了她也是遠(yuǎn)遠(yuǎn)避開。
哪知道這么巧,在桃林中竟然遇到了。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身為謙謙君子怎么也不會見死不救,所以還是幫了她。本以為曲瑤應(yīng)該會對他感激涕零?芳心暗許?非他不嫁?他記得話本里都是這么寫的。
總之到那時他一定會義正言辭的拒絕,并且說出那句經(jīng)典的臺詞,‘舉手之勞,不必掛懷’,然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但是現(xiàn)實怎么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而且他總感覺自己被調(diào)戲了。哪有女孩子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看了一路的?還如此直接的夸他好看?
大概公主跟女孩子是不一樣的吧。
……
宋安怡早被屋外的大陣仗吵醒了,聽見曲瑤不見了,立即穿好衣裳出去找她。見到采綠扶著一瘸一拐的曲瑤,懸著的心又掛了起來。
“我不過睡了一覺,就聽說你又是失蹤又是受傷的,怎么就叫人擔(dān)心”宋安怡滿臉關(guān)心責(zé)備,語氣也透著心疼,彎腰看她的傷勢。
白嫩的腳踝已經(jīng)腫起一片,宋安怡看的眉頭緊皺。
采綠讓人下山去請的大夫,來的竟是個年輕女子,見她們的陣勢嚇了一跳,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給曲瑤看傷開藥。曲瑤多給了她一些銀子,讓她出去不要說起這件事。
曲瑤叮囑了所有人不要提起她受傷的事。
她們短暫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準(zhǔn)備回城了。
宋安怡特意讓人找了頂軟轎來抬著曲瑤下山。行至山腳,聽見前方鬧哄哄一片,似乎是打了起來。
一般遇見這種事,曲瑤都選擇不理會。她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鬧事自有官府去管。她掀起車簾掃了一眼,正準(zhǔn)備離開,忽而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昨夜那個年輕的女大夫。
她懷中抱著藥箱,跪坐在醫(yī)館門前無助的流淚,肩膀被兩個家仆打扮的人按住。她面前一個年邁的男子被三四個家仆按在地上拳腳相加。周圍圍著幾個人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