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戀戰(zhàn)
李寧亦等不及第二天了,師父李元芳應(yīng)該還在縣衙,他跑回廚房拿了幾個冷了的肉包子,從廚房后墻翻了出去,直奔縣衙。
赤紅的晚霞逐漸暗淡,東方依稀可見幾顆星斗。
李元芳在縣衙后院的馬廄喂馬,他抱來一大捆秸稈,均勻的散在馬槽里。一邊喂馬還一邊喃喃的跟它們說著什么。
“老李頭?!?p> 李元芳聽到李寧亦的聲音,回頭望去時兩個肉包正朝他投來。
李元芳接下肉包,兩口就是一個?!昂猛絻?,知道師父我還沒吃晚飯啊?!?p> 李寧亦詭秘一笑,說道:“找你有正事,我知道兇手身份了?!?p> 隨即向李元芳一五一十的訴說了蠱人之事,但沒提他二弟。二弟不在縣衙當(dāng)差,這等表功的機(jī)會對他也沒用,李寧亦心想。
李元芳沉思了片刻,安排道:
“你去將武備庫里取兩件夜行衣,順道把燕小六和廖凡叫來?!?p> 今夜是燕小六和廖凡當(dāng)值,其他捕快已經(jīng)散值回家了。
李寧亦疑惑道:“只有我們縣衙的人?不通告六扇門嗎?”
“今夜先只打探,不抓捕?!崩钤颊f:“這線索是你發(fā)現(xiàn)的,難道還要讓六扇門來分功勞嗎。而且縣衙武備庫被盜,我們有失職之罪。曹員外雖然沒有追究,但我等得想辦法將功贖罪啊。”
每到表功的環(huán)節(jié),李元芳總是比誰都拎得清。
···
亥時一刻,咸亨酒樓的食客陸續(xù)離開,熱鬧聲逐漸退去,住店的旅客也都回房了。
四人來到咸亨酒樓外的暗巷,李元芳讓燕小六進(jìn)店里找當(dāng)值的小二問話,探明紅衣女子的房間。
“切記不要打草驚蛇?!崩钤紘诟赖馈?p> 燕小六領(lǐng)命而去,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已回來。“玄字號房,頂層?xùn)|南角第二間?!?p> 李元芳師徒二人換上夜行衣,黑布擋住面門。兩人下盤猛然發(fā)力,躍上樓頂。
樓頂上的風(fēng)明顯更大,夜行衣被吹得一陣陣掃動。兩人的身影在皎白的月光下竟也十分清晰。
小心翼翼的尋摸到玄字號房的位置,李元芳眼神示意掀開瓦片查看。
李寧亦輕手輕腳的揭開一片瓦,房間里的燭光映到他臉上。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面紅耳赤,心跳如雷,一時間像耳聾了一般。
只見一女子背對他坐在浴桶中,凝脂般的雪白肌膚在燭光下似軟玉般剔透。而她纖細(xì)的脖頸下,赫然印著一枚赤紅的環(huán)蛇紋身。正是下午遇見的那位紅衣女子。
李元芳看他呆住,也要看下下面是何景象。
李寧亦心想你可看不得,不由下意識的反手推了他一把。李元芳一屁股坐在瓦片上。
在近兩百斤屁股的重壓下,幾片瓦應(yīng)聲斷裂。
房內(nèi)的女子聽到聲響后瞬間警覺。只見她赤條著從浴桶中躍出,抽下旁邊衣架上的白浴巾裹住前胸以下。速度之快讓李寧亦心里大呼沒看清。
“什么人在屋頂上!”女子大喊一聲,似乎也是呼喊同伴。
李寧亦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面里,裹著浴巾的女子已拔刀沖破屋頂一躍而上。
女子只著一件浴巾,赤腳踩在瓦片上,月色落在她的頸肩,映出銀霜般的微光。打濕的發(fā)稍被夜風(fēng)吹的飄亂,在她腳下留下一片泛光的水漬。
李寧亦眼睛瞪大,眼神直勾勾的呆立在那里,腦海中已是各種不可描述之畫面。
李元芳朝他大聲喊道:“小子,別發(fā)愣!”
說話間,女子身后的屋頂破出一個個的洞,六七個男子已經(jīng)躍上來。眼看對方數(shù)量上有壓倒性優(yōu)勢,李寧亦這才回過神來。
為首的男子身著一身灰袍,臉隱藏在斗篷的陰影里看不清,左手放在灰袍之下,準(zhǔn)備隨時拔刀。
他對女子冷冷的說道:“你太大意了,這些人是捕快。你先下去把衣服穿好,這些人我來解決?!?p> 他的語氣似乎不容置疑。李寧亦猜測此男子正是他們的頭目。
而他身后的六個形貌各異的男子,正用一種輕蔑又兇狠的眼神看著師徒二人,似乎是在看著即將要被虐殺的獵物。
為首的男子正欲拔刀,李元芳突然抬手呵止道:“等一下!既然已經(jīng)暴露,那就不遮掩了?!?p> 他一邊解下面罩,一邊喃喃自語道:“這面罩勒得我喘不上氣?!边€不忘打手勢示意李寧亦也解下面罩。
灰袍男子見李元芳如此鎮(zhèn)定自若,不由的懷疑對方還有埋伏。
正當(dāng)他思忖之際,李元芳突然從后腰帶上拔出一柄手火銃,向天一擊。一發(fā)殷紅而閃亮的曳光丸照亮了天際。
大梁的制式手火銃雖然做粗糙而且威力不強(qiáng),但勝在用途廣,可以兼容各類彈丸。裝填曳光丸時就可以作為信號銃使用。
趁著對面的注意力被曳光丸吸引,李元芳拉上李寧亦拔腿就撤。
燕小六兩人看到如此陣仗,躲在暗巷里沒敢出聲。
師徒兩人在屋頂上用三腳貓的輕功狂奔。李寧亦大聲問道:“有這個必要嗎?”
“對方人太多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啊?!崩钤家痪湓捯粋€大喘氣的說道。
好一個好漢不吃眼前虧,此刻李寧亦終于明白師父李元芳能憑三品的實(shí)力在奉縣縣衙屹立十年不倒的真諦了。
然而灰袍男子的輕功更勝一籌,他很快追上,在李元芳身后兩尺處拔刀砍來。李元芳拔出制式直刀格擋。灰袍男子雖然身形清瘦,但力量極大。他用一把三尺長略帶弧度的窄刃刀,揮刀的動作大開大合,刀落之處似有真氣相隨。幾招下來,李元芳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
李元芳試探幾招后,判斷灰袍男子的武者品級至少四品以上,而整個奉縣在籍的三品武者不過三四人。后面的七人什么品級尚不清楚,此時戀戰(zhàn)只有一個字:危!
李寧亦見師父陷入纏斗,回身打算去幫忙,卻突然襲來一記鞭刃。李寧亦閃避不及時,被鞭刃抽打到左臂。左臂瞬間皮開肉綻,火辣辣的疼。
原來是那蠱族女子已經(jīng)追上,她一身皮甲獵裝打扮,束起高高的發(fā)髻,發(fā)髻上插著一根鐵簪,右手持鞭刃的刃柄,左手帶一只鐵手套方便握持鞭刃。
剛才那一鞭打下來,鞭刃上還掛著李寧亦左臂的凝血和碎肉。
蠱族女子冷冷的看著已經(jīng)解下面罩的李寧亦,說道:“果然是你。真不愧是大梁皇帝的走狗,比癩皮狗還難纏。”
百年前大梁確實(shí)幫助云岫國鎮(zhèn)壓過蠱人暴亂,但如今大部分蠱人對大梁沒有太大的敵意。蠱族女子把大梁官吏說成是皇帝走狗,顯然帶著對大梁朝廷的恨意。
李寧亦知道她是在說下午在樓梯上照面的事情。本來對她還有幾分好感,但這個蠱族美人實(shí)在太過兇悍,必須得想辦法應(yīng)對。
李寧亦突然放松,嘲笑著說道:“姑娘最好今夜就將我殺了,否則我這個大嘴巴可能把姑娘只穿浴巾跟幾個老爺們對戰(zhàn)的事情傳揚(yáng)出去。中州大把男人都會夜夜思念姑娘吧?!?p> 蠱族女子雖然兇悍,但年紀(jì)尚輕,聽到對方用這等虎狼之詞埋汰她,不由的又羞又氣,緋紅映上了臉頰。
李寧亦原本只是試探,沒想到這招真的管用。畢竟是尚未出閣嫩的滴水的小姑娘,那受得了李寧亦這種混跡論壇多年的老油條。
她瞪大了眼睛,大聲呵斥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潑皮無賴!本姑娘今晚就把你削成軟泥?!?p> 說罷又是一鞭甩過來,這鞭刃的頭上是鐵制的蛇頭,用來增加甩鞭的力道。而鞭身上則是密密排列的鋒利鐵鉤,任何血肉之軀碰到,都會被撕成骨肉分離。
這鞭刃實(shí)在太過兇狠,而蠱族女子顯然精于此道。她的鞭刃揮舞起來猶如織網(wǎng)般密集,李寧亦只能勉強(qiáng)躲過,被她的鞭風(fēng)逼得節(jié)節(jié)退敗。
李寧亦一時也想不到破解鞭刃的辦法,他只得繼續(xù)用言語相激,等待破綻。
“姑娘如此兇悍,將來一定沒人要?!?p> “有人要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將來一定被夫家拋棄?!?p> “即使不被夫家拋棄,一定也會被婆婆嫌棄,一輩子熬不出頭?!?p> “。。?!?p> 李寧亦連珠炮似的惡語相向。
而蠱族女子顯然缺少對陣經(jīng)驗(yàn),被李寧亦的污言穢語氣的又羞又憤,自亂了陣腳。
李寧亦趁她失態(tài)的一瞬,向前拔刀突刺。蠱族女子對這種攻擊早有防備,她閃身躲開,將鞭刃抽回并借著回撤的力道向側(cè)身處李寧亦的身上甩去。
只聽啪的一聲,李寧亦胸前的夜行衣被撕開,殷紅的血漿伴著碎肉灑在屋頂?shù)耐咂稀?p> 李寧亦感受到劇烈的疼痛,似乎被猛獸啃食一般。強(qiáng)烈的疼痛感和大量失血,讓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但他看到遠(yuǎn)處師父李元芳還在頑強(qiáng)抵抗,自覺不能就此倒下。
他強(qiáng)忍著劇痛,喘著粗氣,緩緩將夜行衣已破爛的上身撕掉,露出堅(jiān)實(shí)緊致的肌肉。
蠱族女子驚異于這個中州男子的毅力,莫名的對他有一絲敬意。他雖然武者品級不高,還滿嘴的污言穢語,但這樣的戰(zhàn)斗意志即使在蠱族精英武者中也是少有的。
蠱族女子再次揮起鞭刃,向李寧亦攻來。
而這次李寧亦沒有躲閃,他用直刀直接格擋鞭刃,鞭刃的末端借著甩勁刺入他的皮肉。他徒手抓住鞭刃,任由鐵鉤刺入手掌。
隨著他用力一拉,鞭刃另一端的蠱族女子像紙鳶一般輕飄飄的被拽飛。
她在空中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從三層樓上摔下去。
李寧亦見狀向前一躍,抓住了她的腳踝。蠱族女子被他抓著,倒掛在了屋檐上。
蠱族女子倒掛著,突然覺得又好笑又生氣,不覺笑出了聲。這點(diǎn)高度對于她的輕功完全不是問題,卻被李寧亦抓住腳踝倒吊了起來。
“你在笑什么啊?!崩顚幰嘁呀?jīng)快沒有力氣,硬生生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我笑你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想救我?!毙M族女子收回了笑意,嗔怒的朝他喊道。
隨后,她單腿朝屋檐下用力一蹬,將趴在三層屋檐上的李寧亦順勢帶下,在空中完成一個向后翻滾,落地時剛好把李寧亦踩在腳下。
李寧亦被摔了個狗吃屎,全身拍在石板地面上再次造成劇烈的疼痛,已經(jīng)無法起身。
蠱族女子覺得這人雖然嘴上是個潑皮無賴,但心地不壞。他在如此重傷之下,居然還想著要救自己。
想到這里,她不禁感覺胸腔里突然傳來砰砰的心跳聲,而她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心跳嚇著了,想起祖母曾經(jīng)告訴她的話。
蠱族女子如果對男子動了心,身體會有劇烈的反應(yīng)。此刻這種從未有過的劇烈心跳,難道證印了祖母的話?
想到這里,這個平素以冷漠示人的蠱族美人頓時無比慌亂。
正想著,蠱族小隊(duì)的剩余六人已經(jīng)趕到,正欲一鼓作氣結(jié)果了李元芳師徒兩人。
突然火銃鳴響,六扇門女捕頭也已帶一眾人馬趕到。她在看到曳光丸的信號后,知道是發(fā)生了遭遇戰(zhàn),便立即整頓人馬奔來馳援。
蠱族小隊(duì)與六扇門幾人戰(zhàn)作一團(tuán)。女捕頭慕容映雪拔刀協(xié)助已經(jīng)戰(zhàn)到極限的李元芳。她刀法極快,刀身因?yàn)槌溆鏆獾木壒剩朴泻怆[現(xiàn)。
蠱族灰袍男子看到她身著皂色云紋的六扇門官服,自知以蠱族小隊(duì)的戰(zhàn)力無法抗衡。
接了她三招后,下盤發(fā)力向后一躍。用唇舌發(fā)出哨聲,其他蠱人收到指令,紛紛后退,不再戀戰(zhàn)。
蠱族女子被無法控制的劇烈心跳搞得心煩意亂,而灰袍男子已經(jīng)發(fā)出撤退的指令。哨聲指令越來越急促,似乎是在催促她趕快撤離。
情急之下,她按住李寧亦的右手腕,一陣冰涼的刺感傳入他手腕處的皮下。
由于劇烈的痛感和過度失血,李寧亦已經(jīng)意識模糊。
他趴在地上無法行動,只看到蠱族女子將臉湊近并對著他說了什么,但又完全沒有聽清。
此刻的他只覺得那張臉好美,似乎死在她手里也挺好。
隨著蠱族女子轉(zhuǎn)身離開,李寧亦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