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這？
“就這？”
這微弱的聲音，在李慕白聽來卻如大地驚雷般轟鳴。
從小自負(fù)天才的李慕白，六歲已熟讀四書五經(jīng)，八歲就已顯露詩才，十二歲以后就無敢對他的詩文批評半句之人。如今他被詩經(jīng)社評價為大梁詩才第一，幾乎以一人之力頂起了大梁詩壇的大半邊天。
如今竟被一個沒有名號的少年郎品評為“就這？”。
李慕白看向這個點(diǎn)評自己詩文的年輕人，見他身穿藏藍(lán)色的捕快服，身形精瘦，是個煉體之人。
李慕白看他不是讀書人模樣，想來是不懂詩文。
他拿出一副長者的姿態(tài)，對李寧亦說道：“小兄弟對慕白的詩文可有指點(diǎn)？”
周圍人齊刷刷看向李寧亦，心想這小子什么來頭，敢對李翰林的詩文指三道四？
李寧亦倒不是對詩文有研究，只是他覺得李慕白的這四句詩平平無奇，能放進(jìn)他前世學(xué)過的《唐詩宋詞三百首》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
他見酒樓里的眾人如此夸贊，差點(diǎn)以為這幫人全是李慕白的托兒。
“倒沒什么指點(diǎn)，只是覺得平平無奇?！?p> “平平無奇？！”
“這小子什么來頭，敢說這種話？！”
咸亨酒樓的人群里頓時炸開了鍋。紛紛問候李寧亦全家，并勸他逼海無邊，回頭是岸。
王掌柜大事已成，卻沒想到李寧亦在此攪局，甚是不滿，不停地對著他使眼色。
李慕白被他這句話著實(shí)氣的不行，但眾人在場，他也不好發(fā)飆。
他壓著怒意，挑釁的說道：“既然小兄弟覺得這四句詩平平無奇，不如你來作詩一首，讓鄙人和在座的各位也開開眼界。”
眾人紛紛應(yīng)和，心想看這小子怎么丟臉。
李寧亦心想，前世的詩詞里寫酒的多了去了，隨便一首都碾壓你。
他學(xué)著李慕白的樣子呷了口酒，起身，背手。開始念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
眾人品味著，這句似是在說咸亨酒樓四兩一壺的天價萬年醉。
李慕白琢磨著，這句倒也平平無奇。
“玉盤珍羞直萬錢”
這句依然直白，但連同上句似乎是在描繪錦衣玉食的享樂筵席。
李慕白仔細(xì)品味著這兩句，雖然行文直白，但既能映了當(dāng)下咸亨酒樓的情境，又似乎描繪了一種神仙般得意的生活。
“停杯投箸不能食”
這句一出，眾人詫異。面對美酒美食，為什么又吃不下呢？
李慕白覺得這句轉(zhuǎn)折的突兀，但又覺得大巧不工，似是神來之筆。沒等他細(xì)品，李寧亦又開口道：
“拔劍四顧心！茫！然！”
此句一出，李慕白頓覺晴空霹靂。
眾人將四句連起來讀了幾遍，倒也沒覺得有大彩。
反而是李慕白在沉吟了一會兒后，忽然大聲擊掌，并道：“好！好詩！好詩！”
在李慕白看來這四句詩簡直就是為自己而寫。
他少年得志，二十四歲便考中了進(jìn)士，從此錦衣玉食青云直上自然不在話下。他生性自負(fù)，在人才濟(jì)濟(jì)的翰林院也常常鋒芒畢露。然而才華太盛也惹人嫉妒，他入翰林后便遭人排擠，在仕途上屢屢碰壁，一腔匡扶天下的志向無處施展。
之后他辭官遠(yuǎn)游，踏遍中州山川，品盡美酒佳肴，盡享寄情山水之樂。
但他仍時常感覺茫然無措，苦悶抑郁，感覺天下雖大卻無他用武之地。
眾人見李慕白對詩文叫好，自以為是沒讀懂李寧亦的詩中深意。怕別人以為自己不懂，紛紛附庸著叫好。
有人說他是文采出少年，又有人說他是天賦詩才，還有人說他是大梁詩才第二。
李寧亦暗罵這幫墻頭草。
王掌柜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攏了，一口氣拿下兩首傳世名作，一個是詩才第一，一個是詩才第二。
就是此刻閉眼歸西也無憾了。
王掌柜讓人將李寧亦的四句詩謄寫下來，問他道：“這四句詩文可有詩題？”
“就叫《咸亨酒樓贈王允充》吧。”李亦奇說道。
王允充正是王掌柜的大名。
眾人聽聞，紛紛羨慕。
王掌柜聽聞要將自己的名字寫入詩題，頓時感激涕零。一邊說著感謝的客套話，一邊淚水已經(jīng)不自覺的奪眶而出了。
今日就是死三回也無憾了。
詩題寫下后，王掌柜拿著剛寫就的詩文請李寧亦署名。
李慕白見狀，大聲喊道：“且慢！”
這一聲蘊(yùn)含真氣，似獅吼功般破空劃氣，眾人皆被震懾到。
王掌柜詫異，表情似乎在問有何不妥？
李慕白面對李寧亦，朗聲問道：“小兄弟可是修習(xí)武者體系的？”
“正是。”李寧亦答道。
李慕白說自己是七品武者。愿意收他為徒。
但條件是，把這首《咸亨酒樓贈王允充》讓他來署名。
此話一出，酒樓里的所有人都大為震驚。
李慕白這濃眉大眼的，也要“盜用”別人的詩嗎？
眾人腹誹道，慕白老賊，空有大梁詩才第一的美名，居然如此厚顏無恥。
李寧亦聽到的重點(diǎn)則是七品武者。
李慕白身形魁梧，肩寬背闊，是常年煉體的樣貌。王掌柜一直在夸耀他的詩才，竟讓人忽略了他的武者身份。
李寧亦說既然要交易，那就得先驗貨。問他如何證明自己是七品武者。
李慕白并未作答，他向后退了兩步，在酒樓中間的位置站定。
只見他的周身忽然真氣環(huán)繞，真氣激蕩的氣波將一丈內(nèi)的所有物品盡數(shù)吹開。酒樓里的眾人靠相互把持著才沒有被吹飛。霎時間整個咸亨酒樓都被包圍在一片回旋激蕩的氣流之中。
“小兄弟看清了，這是「丹田氣海」的外泄，若非有雄厚真氣之人，如此泄出真氣已然斃命。”
李寧亦聽師父李元芳講過，高品武者的真氣之雄渾，猶如汪洋大海，被稱為丹田氣海。他們使用真氣不像低品武者只是用真氣來催動筋骨的發(fā)力，而是直接用真氣幻化成各種形態(tài)來傷敵。
李寧亦心想隨便背一首詩就能白嫖一個七品武者當(dāng)師父，簡直贏麻了。
他想立即答應(yīng)，但對此事還有疑惑，便問他不怕在座的各位將此事傳揚(yáng)出去，毀了自己的聲名嗎。
李慕白似乎被逗樂了，他哈哈大笑，整個咸亨酒樓充斥著他喉嚨里發(fā)出的氣波。
酒樓里眾人瑟瑟發(fā)抖，怕李慕白會為了聲名殺人滅口。
李慕白向李寧亦解釋道，這個完全不用擔(dān)心：“只要小兄弟答應(yīng)給鄙人署名，鄙人今天便將此詩寄送給詩經(jīng)社，以「飛郵」的速度，幾日內(nèi)詩經(jīng)社就會將此詩刊發(fā)出來。到時候整個大梁都知道此詩是鄙人所作，在座區(qū)區(qū)幾十人的‘污蔑’難道會有人信嗎？”
飛郵是大梁的一種寄件服務(wù)，指通過飛鴿傳信。除此之外還有馬郵和船郵。
李寧亦向李慕白表示拜服。如此清晰又毫無道德約束的邏輯，簡直是當(dāng)代懂王。
他當(dāng)場答應(yīng)，并請王掌柜將詩文交給李慕白來署名。
酒樓里的眾人被李慕白的“無恥”震驚了三觀，這就是強(qiáng)者的邏輯？
王掌柜已是坐擁兩首傳世之詩的人生贏家，他倒是無所謂誰署名。
李慕白請王掌柜到奉縣驛站將兩首詩以「飛郵」寄送到京都的詩經(jīng)社。
隨后向李寧亦問道：“好徒兒，為師還不知道你的大名?！?p> “徒兒叫李寧亦…”
話音未落，李寧亦便感覺肩膀被李慕白的手掌緊緊吸住。
李慕白下盤用力，一股真氣在腳下激蕩。帶著李寧亦一齊飛離了咸亨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