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輝的問題讓克莉絲微微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大家的工作都太過繁忙了,沒人有空準備下一代的事?!贬t(yī)療組的另一位副組長肖恩從休息室走了出來。
杜輝的神色有些肅然:“好吧,看來如果不改變現狀的話,諾亞號零出生率的情況還會維持很久?!?p> 克莉絲心里突地一跳,杜輝轉頭對她說道:“克莉絲,你也知道我問你這些的原因,按照諾亞號現在的趨勢,人造子宮集中養(yǎng)育下一代的政策勢在必行?!?p> 克莉絲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杜艦長,現在還沒必要走到這一步吧?”
杜輝搖搖頭:“你也不是愚人,人口問題是有前瞻性的,如果我們不能盡快確保下一代的出生率,隨著我們這一代的老去,整個諾亞號的社會會迅速失去動力?!?p> 克莉絲看著杯中的水:“杜艦長,我們是人類,人類不應該像機器一樣從工廠里出生,再機械地成為文明的螺絲釘。你有沒有想過,這種環(huán)境成長出來的人類,會和普通人有明顯的異質性?!?p> 杜輝將手中的一份文案交給克莉絲,這是諾亞號主腦中央超算的分析結果:“我也知道你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但現在就像是溫水煮青蛙,再這么下去,我們很可能等不到自然的下一代出生長大了?!?p> 克莉絲看了看文案,上面是中央超算綜合各項數據的分析結果。如果沒有新的生育舉措,諾亞號人類自我滅絕的概率在95%以上。
杜輝的語調逐漸嚴肅起來:“克莉絲,雖然我很不想用這個態(tài)度對你,但是這次的對話只是個通知,而并非商議。”
“我來這里并不是找你商量,而是給你下達任務。你把控著諾亞號全體人員的心理健康,一旦我們開始推行人造子宮技術,你將是下一代心靈最后的守門人。”杜輝的聲音逐漸堅決了起來。
克莉絲咬了咬嘴唇:“一定要這樣么?”
杜輝毫不退讓地盯著克莉絲的眼睛:“一定要這樣!”
“哪怕多年以后你可能發(fā)現自己的決策是錯誤的?”
杜輝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后舉起杯子將水一飲而盡:“我寧愿犯錯,也不愿什么都不做?!?p> 克莉絲終于還是在杜輝的堅持中敗下陣來:“好吧,我會盡力幫助你的。杜艦長,時至今日,我才確切感受到,你已經成為了一位合格的領袖。如果京子知道的話,她也一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p> 杜輝苦笑著站起身:“如果京子還在,這件事她可能比你更反對也說不定?!?p> “誰知道呢?”克莉絲不置可否。
“好好準備吧,這件事情會在諾亞號登陸谷神星后再次被提上議程,在那之前,我會想辦法說服保守派的?!倍泡x緩步離開了醫(yī)療艙室。
克莉絲并沒有起身送客,而是看著杜輝喝干的水杯微微有些出神:“哎,京子走后,杜輝這家伙往自己肩上壓起擔子來可就真沒人能阻止他了……”
杜輝的童年時光在一家隸屬于跨國醫(yī)藥公司的孤兒院度過。這家孤兒院并非慈善機構,而是醫(yī)藥公司的臨床實驗中心,它坐落在那個允許仿制藥品的佛教發(fā)源國。
杜輝嗜賭的父親將他抵押給了孤兒院,如果按正常發(fā)展,他就算不成為臨床試驗的犧牲品,也會變成一個封閉自我的心理疾病患者,但好在,一位名叫京子的島國女孩拯救了杜輝。
兩人是一起被送進孤兒院的,他們僥幸在一場幾乎必死的藥物實驗中活了下來。當幸存的杜輝和京子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時候,一切恍若隔世。
平日頗有女強人風范的京子此刻卻坐在一旁,怔怔地看著漂浮著尸體的恒河:“吶,杜輝,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一個熟人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杜輝終究更堅強一些,他擰干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把京子從地上拉了起來:“不要迷茫,有我在呢,走吧,我們一起活下去!”
不知是不是那次失敗的藥物實驗陰差陽錯地提升了兩人的智商,杜輝和京子一邊湊著錢一邊學習,雙雙進入了一所上流的醫(yī)科大學。然后兩人在畢業(yè)前夕加入了反抗軍,成為了反抗軍第三支隊醫(yī)務組的成員。
“杜輝,西格瑪在城市西側發(fā)動了猛烈攻擊,傷員已經陸續(xù)開始送來了!”
“杜輝,你需要休息一陣子,手術該我上了,你歇會兒吧。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西格瑪的戰(zhàn)線正在穩(wěn)步推進,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帶其余的傷員先轉移吧,我隨后就到。留下來陪我?別傻了,這個時候兩個人和一個人沒什么大差別?!?p> “你怎么就一點也不了解我呢?我不想你為我涉險。不要逞強?一直在逞強的人是你好吧!”
“好了我們又不是來吵架的,杜輝,我向你道歉,但也請你給我一點信心,這里交給我吧,你肩上的擔子太重了,我想為你分擔一些?!?p> 杜輝和京子就此別過,但怎料這場不怎么和諧的分離竟成了兩人之間的訣別。
京子出色地完成了她的任務,短短十小時的時間,她多救下了多位反抗軍戰(zhàn)士。
但當杜輝精疲力盡地送走最后一批傷員之后,卻收到了克莉絲傳來的消息,京子用于撤離的地下通道已經被西格瑪炸塌了。
杜輝十萬火急地趕到現場,他徒手搬開一塊塊碎片,但更多的碎片很快把通道塞得更嚴實了。杜輝高聲呼喊著:“京子,你還好嗎?等一會兒,我一定會把這里挖通的!”
“笨蛋杜輝,已經來不及了啦,西格瑪的機械大軍已經入城,再不走你也會被困在這里的?!?p> “你少啰嗦,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杜輝倔強地說,他的雙手被碎石磨破,鮮血滲進了磚石,但他仍不肯放棄。
“你要我說多少次,走??!快走,誰要你來救我了!”京子的聲音焦急萬分。
“閉嘴!”杜輝自顧自地挖掘著坍塌的通道。機械大軍越來越近了,如果再不跑,很快杜輝也將倒在人工智能的炮火中。
“好,你贏了!”京子顫抖的聲音再次傳來,杜輝看不到她在做些什么,卻聽到了她拉槍栓的聲音。
杜輝心中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京子,你要干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就沒必要賴在這兒不走了吧?那我就……”
杜輝還沒來得及制止,就聽見一聲劇烈的槍響,之后京子那邊就失去了聲音。
接下來的事杜輝有些記不清了,仿佛丟了魂的他被雷濤和雷鳴兄弟倆死命拽著逃了出來。
十幾分鐘后,一行人終于到達了相對安全的地方,杜輝才看到通訊器收到的一條過時的消息。
“杜輝,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實在沒有勇氣對自己開槍,所以我為自己設置了一個倒計時五分鐘的定時炸彈。沒和你走到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我先走一步了,請你一定要連同我這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共抗命運,至死不渝!京子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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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樂淚
反抗軍逃離地球前的故事基調相對悲壯,杜輝畢竟是主角,可樂還是想稍微寫點他的過往,不過放心,科幻的主旋律還是邁向星空的太空版魯濱遜漂流記,地球往事不過是插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