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上……干?!?p> 伊茲拉從迷蒙中醒來,又兀然清醒從床上立了起來,肌肉瞬間繃緊,青筋暴起。
“怎么了,小長官?”薇薇安側(cè)躺在他旁邊,手指絞著栗色的長發(fā),嬌柔嫵媚的問道。
“艸,你怎么在我床上……我們,我的意思是,總之……”伊茲拉意識有些混亂,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在沉默了三秒后,伊茲拉緩緩說道。
“我們不會做——”
“沒有?!鞭鞭卑布创?。
“呼……女士,快離開吧,我暫時、暫時不會和普通女性進(jìn)行某些行為?!?p> 伊茲拉覺得這樣還不夠,不夠扳倒那個自詡用自己血拯救世人的家伙,自私而卑劣的耶穌,需要和世界上至極的性工作者交媾,需要更多。
“我覺得你,很有意思,我遇到過三個有趣的家伙,一位像個老人一樣目光深沉,一位像是毒蛇蟄伏著醞釀一場大風(fēng)暴,還有就是你,你像是最迷茫的旅客,他們是掌舵者,而你卻是孤舟?!?p> 薇薇安一生經(jīng)歷了很多,她很容易看透一個人,但也不容易注意到那些表面的東西,她總是喜歡觀察人的眼睛,當(dāng)她看不清心靈的窗時,她就無法認(rèn)出對方究竟是誰。
簡單來說,其實她是臉盲。
“我的意思是,你似乎并不清楚一切,你聽不見你的內(nèi)心,但是某種意志驅(qū)使著你走向痛苦和荊棘的道路,你會后悔的……懺悔,是的,你要懺悔,雖然我不信教,但是,此刻,你需要向上帝懺悔?!?p> 一股綠色的光在薇薇安的眼中流轉(zhuǎn),藍(lán)綠色的眸子看起來有種詭異的魅力。
“你必須永遠(yuǎn)做一個殉道者,以度過徹底貸出了的一生?!?p> “你需要……獻(xiàn)祭,你的一切,肉體,尖刺……用痛苦……懺悔……”薇薇安失神地呢喃著。
“你沒事吧?女士,我不在乎你說得那些話,我不需要,上帝的旨意,也不需要向他皈依、懺悔,我的靈魂已經(jīng)死在戰(zhàn)場上了,我所要做的,僅僅只是扼殺那些虛偽的幻象?!?p> 冷漠,才是托金漢姆的美德。伊茲拉似乎已經(jīng)貫徹了這點,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床鋪內(nèi)已經(jīng)失去了溫度。
深邃的五分鎳幣顏色的眼睛再一次浮現(xiàn),其中的悠長令薇薇安打了個寒顫,她清醒了過來,那雙眼睛又是如鏡的湛藍(lán)。
“這是,命運?!彼鄥柕乇Q著,逃似的離開了。
“……瘋子?!币疗澙凸乐约悍吹贡贿@個詞傷害到了,記憶來到了遙遠(yuǎn)的童年。
他的祖父正在布道,指著尚且年幼的伊茲拉,稱呼其為“該死的惡魔雜種”,他說神甚至愿意用自己血拯救這樣一個混蛋,還有什么不被神拯救的,更何況神愿意讓自己的胳膊和腿在十字架上攤開被釘上成千上萬次。
伊茲拉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他還只是個會嘬手指的臭屁小孩,但他學(xué)著祖父交給他的事——贖罪。
在海灘邊,他把碎石撿起塞到小皮鞋里,踩在上面很痛,很痛,但是想到這樣上帝就可以原諒他,興許這算不了什么。
可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需要贖罪。
之后他做了許多通過傷害自己來獲得贖罪感的事情,吞食玻璃碎片,割腕,鞭打,但是他仍舊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非得做這些事,某種東西驅(qū)使著他,負(fù)罪感、愧疚感、自卑……
“祖父,為什么,為什么我需要贖罪?我欠了上帝什么嗎?”年幼的伊茲拉問道。
“你這張蠢臉……你是小偷,偷盜的小偷!”
祖父面容扭曲,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力度之大甚至讓伊茲拉摔倒在地,嘴角溢血,一顆臼齒被打到松動。
這時他才明白,自己和祖父生了同一張臉,他們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那樣,像是鏡子的兩面,祖父從自己臉上看到了罪惡和丑陋,他,在自卑。
年幼的伊茲拉忽然笑了起來,高亢尖銳的笑聲刺進(jìn)祖父的耳中,最無上的羞辱莫過于此,惱怒之下,他拿來了藤條,一遍又一遍地抽打著伊茲拉,直到那個狂笑的小孩失去生息。
之后,伊茲拉被送入了急救室,祖父也因為氣急攻心而吐血,沒有緩過來,在大病一場后死在了病榻上。而伊茲拉醒過來后卻只字未提,只是參加了那場葬禮,為那位祖父流下了眼淚。
他覺得,自己的祖父,實在是,太可憐了。
無論是向自己撒潑似的咒罵,還是鞭打,最終還是被關(guān)到了地里,祖父才是該死的那個,上帝……是用血救了他的,浪費自己血救了這個該死的混蛋。
“上帝……從來就沒有這回事,沒有人被拯救,唯一的真理就是根本沒有所謂的真理?!?p> ……
十幾分鐘后,伊茲拉從吧臺后方的房間中出來,繞到了吧臺外,然后像是個剛剛進(jìn)來的客人一樣坐到了吧臺椅上。
“多少錢?”伊茲拉用著對陌生人的口吻客氣而疏離地說著。
“不用錢,就當(dāng)是我給你賠罪了,很抱歉,我的狀態(tài)影響了你的心情,走吧,孩子,你有事情要做的,很多、很多……”
薇薇安疲憊地依靠著桌沿,看上去被什么東西掏空了一樣,帶著戒指的左手抬起來擺了擺,示意對方離開。
這樣客氣伊茲拉也不好意思對她發(fā)火,這只是一個喜歡作弄的神經(jīng)質(zhì)女人罷了,他暗自推測,還是從皮夾里掏出幾張綠票壓在了桌面。
“你只是有些調(diào)皮,女士,而我正巧不會應(yīng)付你這類人,借住一晚實屬打擾,我該走了?!?p> “去吧,孩子,你該走的。”
伊茲拉離開了酒館,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政府會每天寄補助金給他——因為他是被子彈擊中后退役的,那些錢完全足夠了,他沒有煙癮只是偶爾喝酒,對娛樂的渴求并不大,他到這里來也僅僅因為這里是托金漢姆。
沒人在乎信仰,冷漠即是美德,混亂之都,混蛋的天堂。
總之雨停了,伊茲拉出發(fā)了,只是,繼續(xù)走著,告訴所有人,沒有耶穌這種東西,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