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虛空之海
三人出了房間,梅間并未看見意料之中的遍地流民,山腳下顯得頗為冷清。
那些剛剛搭建不久的窩棚空無一人。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連忙問旁邊的妹妹:“人呢,人都去哪里啦?”
妹妹柔聲道:“翠云山只是流民暫時的落腳地,他們昨日已經(jīng)被原路遣返。”
梅間急道:“不是還有蟲云肆虐嗎?這些尋常百姓沒了修士庇護(hù),如何應(yīng)對蟲云?”
姐姐嗤笑一聲:“孤陋寡聞!鬼霧蠅的壽命只有三到五日,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五日,哪里還有什么蟲云肆虐?”
原來叫做鬼霧蠅??!梅間閉了嘴巴。
二牛的記憶之中,也是第一次碰到鬼霧蠅形成的蟲云,包括他的父母,也都是頭一次遇到。
鬼霧蠅形成的蟲云跟蝗蟲一樣,但破壞力卻要大無數(shù)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還好這些無物不噬的怪蟲只能存活五日左右,不然,方圓數(shù)百里的人畜,怕不是要死絕了!
兩個女孩應(yīng)該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他,蟲云肯定已經(jīng)散去
只不過,二牛的娘親孤身一人回到原來的村子,百廢待興之下,又該如何謀生呢?
梅間嘆息一聲,感覺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自己都顧不好,就不要裝圣母,去想別人的安危了,一切等過了眼前這關(guān)再說吧,過不去可能就死了,多想也是無用……
三人離開流民聚集地,行至翠云山腳下,沿著青石臺階拾級而上。
沿途偶爾路過一兩個修士,他們看到姐妹二人竟連招呼也不打,都是冷著一張臉,行色匆匆。
梅間雖然疑惑,但也只是看在眼里,并未多問。
小腹處的傷勢隨著攀登,似乎又牽動了些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不過,偶爾會流淌過一股暖流撫慰創(chuàng)口,緩解痛楚。
他猜測應(yīng)該是剛剛服下的“固元丹”生效了。
姐妹二人帶著他攀爬了小半個時辰,最終抵達(dá)半山腰一處帶籬笆的小院。
木傀儡抱著梅間走進(jìn)一間耳房,將他安放在一張簡單樸素,但很干凈的床上。
之后,姐妹二人便進(jìn)入中間的主宅,閉門不出,不再管他。
梅間感覺恢復(fù)了一點(diǎn)力氣,但距離下床走動還差得很遠(yuǎn)。
眼下還是恢復(fù)身體傷勢要緊,先好好睡一覺吧!
他抿了抿唇瓣,閉上雙眼,很快就沉入夢鄉(xiāng)。
又是這個夢!
梅間吃了一驚。
他之前被姐妹二人的父親,也就是那個老頭子收取靈根的時候,意識渾渾噩噩間,飄蕩在一片虛空之海。
而此刻,他在夢中,又看到了這片空無一物的虛空之海!
為何是虛空之海?
虛空是因為這里空無一物,而“?!眲t是由于梅間能夠看到,身軀下面有一道一道潮汐翻滾著浪花從腳底下慢慢飄過。
海是黑色的,浪花也是黑色的。
他的皮膚散發(fā)著淡淡的白光,照耀著周圍的一小片區(qū)域,可以看見粼粼波紋。
與之前不同的是,他此時不是在飄,而是腳踏實(shí)地的站在“水”面上,并且意識也是清醒的。
這讓他有些疑惑,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從小到大,他做過無數(shù)的夢。
但無一例外,每個夢境中,他的意識都沒辦法保持清醒狀態(tài),或多或少都會迷糊。
最為明顯的一點(diǎn)就是——
做夢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等夢醒了才意識到之前只是一場虛夢。
但現(xiàn)在,他是清醒的,并且正在把這處地方與夢境和現(xiàn)實(shí)作比較。
他的軀體五感皆在,腳底下的水浪涌動間,也會帶動他的身軀起起伏伏。
這片陌生的區(qū)域,看起來既不像眼見為實(shí)的現(xiàn)實(shí),也跟虛無縹緲的夢境差異甚大。
難道是一處體內(nèi)空間,或者某種被激活了的金手指外掛?
梅間暗暗猜測。
據(jù)說,修士體內(nèi)存在兩處神奇的空間——
一處是存儲靈力的下丹田,通常被稱作氣海。
另外一處則是上丹田泥丸宮,也被稱作神海。
二牛見識淺薄,也是道聽途說,他對于修行的了解,還不如常年看網(wǎng)文的梅間。
姑且就把這里當(dāng)做神?;蛘邭夂:昧恕?p> 梅間吸了一口氣,看看身軀——
裸露在外的皮膚散發(fā)著白光,衣服完好無缺,小腹處的傷口不見了蹤跡。
其它的,倒是與真實(shí)的軀體沒有任何差異。
他邁動雙腳,踏浪而行。
走了許久,白光照亮的視野中除了浪花,沒有看到任何具象化的物體。
難道這里除了“水”,真的空無一物?
梅間眨了眨眼睛。
或許水面上沒有,但水下面呢?
他念頭一起,便蹲下身來,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探入水中。
嗯?
水液極冷,只是觸碰一下,他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接著,他就……
醒過來啦?
窩草,這是什么情況?
梅間呆愣愣的看著耳房的屋頂,感受著小腹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刺痛。
毫無疑問,他又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世界”。
屋外天色暗淡,顯然過去了極長的時間。
屋子一角的小桌上,擺放著一個食盒,隱隱有香氣飄出。
梅間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餓了。
小腹處的傷勢,應(yīng)該不影響吃東西吧?
他勉力昂起半截身軀,看了看小腹,又撞著膽子,在紗巾上用手指輕輕按壓幾下。
疼還是很疼的,但比之前好多了,至少可以勉強(qiáng)撐起腰桿。
先吃點(diǎn)東西吧,之前不也服用了丹藥么?丹藥能吃,那飯也是能吃的。
如若不然,別人把食盒放在這里做什么?
他不用起身下床,只伸手,就勾到了食盒。
打開一看,只有一個碗,裝了大半碗不算粘稠,也不算稀的米粥,伴隨著米香和藥香。
梅間并不挑食,端著碗小口小口喝著。
粥水已經(jīng)有些涼了,但味道很好,主要是藥香味很好聞。
他不懂藥材,也不擔(dān)心有毒,很快就喝完了米粥。
吃飽之后,腦袋又有些暈暈乎乎的了。
他把食盒挪開,再度閉眼,進(jìn)入夢鄉(xiāng)。
跟之前一樣,他睡著后,身軀出現(xiàn)在了虛空之海。
算上最開始出現(xiàn)的一次,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看來,這處陌生的空間的確是存在的,并非虛妄。
這一次,他沒有立即將手探入水中嘗試,而是在水面上四處走動。
看似漫無目的,實(shí)際上,他腦袋里面卻是在暗暗計算自己的步數(shù)。
他之前只是在這里待了一小會兒,外界就過去了一整天。
這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兩處空間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誠然,數(shù)步數(shù)很枯燥,以此計時也很蠢。
但梅間就是想要試一下。
他很有耐心,數(shù)了一萬步,按照一秒一步的話,大概三小時,一個半時辰。
隨后,他立即將手探入冰冷的水液中。
如預(yù)料之中的一樣,受到冷水刺激,他一個激靈,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世界。
此時,屋內(nèi)屋外都很黑,守在門口的木傀儡雙目散發(fā)出淡淡的黃光。
梅間躺在床上,看不到日月,無法分清究竟是早上還是晚上。
他抿了抿嘴巴,苦苦的,很不舒服。
身體好像又恢復(fù)了不少。
他咬咬牙,翻了個身,然后嘗試著起床。
一番掙扎后,他總算順利起來了,身上的衣服都被疼出來的冷汗打濕。
他如此著急,想要確認(rèn)天色只是一部分,最為主要是,他要小解,實(shí)在憋不住了!
梅間走出耳房,急急忙忙解開衣服,對著籬笆淅淅索索,滋滋放起水來。
此時天空已經(jīng)露出魚肚白,應(yīng)該是又過去了一晚上的時間。
難道在虛空之海呆上一個半時辰,外界就會過去一宿?
好像也不對,先前那次明顯只待了片刻,外界依舊過去了一整天!
必須還要試驗幾次才能弄清楚。
梅間放完了水,接著蹣跚走到屋檐下的一口水缸邊上,吃力的揭開蓋子,用瓜瓢舀了一瓢清水,簡單洗嗽一番后才回到耳房。
期間,木傀儡雖然雙目發(fā)光,但卻對他的行為視若無睹。
睡在主宅的兩女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梅間眨了眨眼睛,尋思著要不要逃跑。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且不說能否逃掉,就算逃離了翠云山,外面妖魔橫行,他可能活不過一個晚上!
待在有修士坐鎮(zhèn)的翠云山,反而更加安全。
很快,天光放亮,姐妹二人梳妝打扮之后,徑直來到梅間所在的耳房。
姐姐怒氣沖沖的喊道:“你昨晚是不是在籬笆那里解手了?流民就是流民,一點(diǎn)不知禮數(shù),沒有教養(yǎng)!”
妹妹小臉紅了紅,伸手指指一個方向:“你要如廁去那邊,姐姐很愛干凈的……我也是?!?p> 梅間也很尷尬,他還真不是有意的。
主要是憋的太狠,又黑燈瞎火的,自然怎么方便怎么來了。
不過也從側(cè)面反應(yīng)了一個問題——
姐妹二人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梅間干咳一聲,掩飾尷尬的情緒:“咳咳,我下回一定注意。我想問下,你們這有書看嗎?什么書都行的,我想看看,打發(fā)時間?!?p> 他藏了一個心眼,沒有直接說要看和修行相關(guān)的書籍。
翠云山為修士聚集地,兩姐妹之前也在修煉,按道理藏書應(yīng)該都是和修行有關(guān)的。
不過,姐姐的話卻讓他愣住了:“看書?你識字嗎?怕是斗大的字都認(rèn)不出幾個吧!”
梅間自從融合二牛的記憶后,言談之間,一直頗為順暢,壓根就沒有往語言是否相通的問題上面去思考。
他其實(shí)一直都在用二牛的口吻說話,渾然不覺,以為用的就是自己母語。
此時經(jīng)人提醒,這才主動將這個世界的語言跟母語比較起來。
不得不說,這里人說的語言跟他的母語很是相像。
當(dāng)然,細(xì)致比較之下,一些句式和發(fā)音還是存在不少差異的。
會說會聽不算什么,會看會寫才叫識字。
他眨了眨眼睛:“我認(rèn)得字不算多,你們要是有書的話,不妨給一本讓我看看唄,反正對于你們練功又沒什么影響?!?p> 妹妹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姐姐,就將《五行靈氣功》給他看看吧,我二人都已通篇背下,并不需要了。”
姐姐一拂衣袖,哼了一聲:“隨你,我要去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