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 多謝壯士照顧
“這位老丈可是要打尖？”看著店門前棚子下略顯陳舊的馬車，周陽向趕車的老把式拱了拱手，卻發(fā)現(xiàn)他連頭都沒轉(zhuǎn)，抬腿穩(wěn)穩(wěn)的跳下馬車，看樣子是準備牽馬。
“掌柜的見諒，劉伯耳朵不好，能否煩請行個方便，帶他將車趕到院子里，也讓奴婢和我們奶奶休息片刻?！币粋€清脆的女聲從車廂內(nèi)傳來，讓周陽有些蒙圈，他可是非常清楚這個年代對女性的禁錮，按理說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一輛馬車一個車夫，就能拉著一對兒主仆出城的情況。
“掌柜的？”大概是看周陽沒反應(yīng)，女聲再次傳來，只是不知為何，這聲音明顯是在發(fā)抖，這就更奇怪了，因為正常情況下，車廂里不至于這么寒冷才對。
“沒問題！”皺了皺眉，周陽招呼著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從院門將馬車趕到院子里，就見馬車剛一拴好，車把式馬上取下一只木質(zhì)腳踏放在車門前，緊接著就轉(zhuǎn)身去了店面大堂內(nèi)回避，操作相當熟練。
馬車上先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跳下來，然后她才就扶著一個打扮、穿著相當考究的少婦，慢慢出了馬車，也是在這個時候，周陽終于知道了兩人寒冷、乃至于違反禮教在陌生人家里露面的原因。
兩人上身的衣服都已經(jīng)濕了半邊，甚至有了結(jié)冰的跡象，全都凍得不輕，雖不知他們究竟從哪里來，但明顯已經(jīng)走了不短的時間，如果繼續(xù)走上十里進城，在這種氣溫已經(jīng)到了零下二十度甚至更低的寒冬中，就算凍不死，也絕對要大病一場。
再看看已經(jīng)變成冰窖的車廂以及濕透的底板，還要加上車廂頂上還沒化完的殘雪，沒什么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兩人在車廂內(nèi)燒炭取暖，不想?yún)s將車頂積雪烤化，雪水積在加棉的車廂頂，等到“水容量”超標就滴滴答答灑進了車廂，最終讓兩人到了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這種情況下，稍有智商的人都會選擇變通，那種絕對遵守禮教、寧死也絕不違反的女子肯定有，但要是真的很多，歷朝歷代史書中的《列女傳》部分，也不至于每次都只有薄薄的一卷，甚至干脆就沒有了。
丫鬟看起來年齡不大，但也應(yīng)該在二十多點兒，發(fā)髻款式卻顯示她并未嫁人，一身粉綠相間的女裝，清麗的面容讓她看起來頗為養(yǎng)眼，只是此刻早已凍得發(fā)青，讓人忍不住心疼。
少婦的打扮則要貴重的多，不說身上明顯做工不俗的雪白色刺繡夾襖和連帽裘皮風衣，光是脖子上雪白色的毛絨領(lǐng)，就不可能是小戶人家能夠支撐的，再加上那一身氣度，也只能是出身大家。
更何況直到這個時候，她依然戴著已經(jīng)完全沾濕的風帽，選擇側(cè)對著周陽，始終低頭一言不發(fā)，顯然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最大限度進行了回避。
“兩位見諒，寒舍雖然簡陋，好歹也能暖和一下，兩位若是不介意，又帶了備用衣物的話，不妨進屋換換——晴雯，幫著照顧一下。”眼看著兩人奇差的狀態(tài)，以及明顯已經(jīng)撐不住卻依然不敢說話的表現(xiàn)，周陽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若任憑兩人半邊濕透站在院里，她們恐怕?lián)尾涣硕嗑谩?p> “是，少爺?！鼻琏┹p聲說完，就伸手拉著丫鬟準備進屋，卻發(fā)現(xiàn)少婦并未動身，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了周陽。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周陽終于看見了少婦的長相，明顯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美麗面容，帶著令人心安的溫婉與平淡，雖然也和丫鬟一樣凍得發(fā)青，卻還是保持著端莊。
他剛剛的說法已經(jīng)不僅僅是違反了禮教，光是一個“換衣服”已經(jīng)可以歸入“登徒子”的范疇，但在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么多，他不可能眼看著好好的兩個人硬生生凍壞，更不會在乎狗屁的“封建禮教”。
他也知道不能如現(xiàn)代一般隨意，因此在說完之后就準備去酒店大堂避嫌，少婦的面容讓他稍稍驚艷了一把，卻也很快恢復(fù)了正常，含笑點頭后就轉(zhuǎn)身走人，順便將大堂后門關(guān)緊、鎖死。
“多謝壯士?！备糁块T，周陽聽到了少婦的聲音，若不是現(xiàn)場安靜，這聲音小的恐怕都會被忽略過去，但他還是笑著回了一句“不客氣”。
少婦主仆那邊不提，他在大堂掃了一眼，沒找到剛剛過來的車把式，直到進了廚房才找到他，卻發(fā)現(xiàn)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這位已經(jīng)斜靠在柴草堆上，借著不能熄滅、一直開著小火的鹵鍋灶膛溫暖，竟然裹著棉衣睡著了。
無語的搖搖頭，周陽也沒在意，將門板上好又看了看依然沒停下的雪粒，再加上時間最少過了下午四點，以至于連天色都暗了下來，大堂內(nèi)的光線自然更差，可惜這個年代，連點燈都是一種奢侈，至少在家里，他只有一盞油燈，連根蠟燭都沒有。
推開前窗，眼前一片直接擴展到無限遠、直至與天空混為一色的雪野，讓他輕輕舒了口氣，官道上僅有的兩條車轍已經(jīng)在雪粒與寒風的共同作用下，變得逐漸模糊，只看遠遠向西山方向延伸的痕跡，想來這少婦主仆應(yīng)該是從那邊的“莊園區(qū)”回城。
大周朝上層不論文武，普遍有城內(nèi)“府邸”、城外“莊園”的習慣，連皇家也不例外，而且各家莊園其實并不完全分散，基本都是在京城西的西山中，最著名的自然是皇家的香山行宮，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能混上一個。
“啊——”正想著一些有的沒的，院子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周陽臉色猛變，毫不猶豫的拔出八一刺刀沖了過去，甚至毫不客氣的推開了房門，只是眼前的景象讓他頗為無語。
“有......老鼠。”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指著地上的一只死老鼠，再看看同樣一臉無語提著掃把的晴雯，過程不問可知，看來這兩位真的是出身大家族，世面見得太少了。
“行了，都死了還有什么可怕的?！睋u搖頭收回刺刀，周陽轉(zhuǎn)身拎起死老鼠就準備離去，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風景”，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就見少婦只穿著雪白色貼身襯衣，披散著頭發(fā)背對她，頭低的恨不得把臉埋進墻壁，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因為一條與襯衣同款的襯褲正在炕邊耷拉著......
“咳咳——”尷尬的掩飾了一下，周陽在已經(jīng)穿好褻衣的丫鬟殺人目光中快步離開，臨走還不忘嘀咕了一句“誰讓你少見多怪”，然后就看到一只金簪砸在了身邊，嚇得他干脆跑了起來。
就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再加上女性換衣服化妝普遍的低速耗時間，等到少婦主仆終于完事兒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基本上沒啥能見度可言，最主要的還要再加上一直沒停的雪粒與北風。
“多謝壯士今日......”少婦腦袋完全被掩藏在風帽中，聲音也小的嚇人，看意思明顯是準備告辭，倒是旁邊的丫鬟，此刻依然氣鼓鼓的瞪著他。
“你們準備回城？”周陽干脆打斷了她，指了指天色說道，“先不提眼前的天氣，也不算你們車里的冰水，現(xiàn)在離城雖然不遠，但你們別忘了，城門可是‘日落而息’，你們就算到了又如何？除非極特殊情況，天王老子也叫不開門！”
“那你說怎么辦？難不成還要我們住下來？”少婦沒說話，丫鬟氣鼓鼓的喝道，臉上還帶著不屑于鄙夷，“住在這種地方？”
“晴雯，你去準備點兒吃的，記得別吵醒那位趕車的老丈?！敝荜枒械美砟茄诀撸D(zhuǎn)身安排了一句后就直接回屋，“我去把另一個房間的炕爐點上，你們今晚湊合一下，別忘了把車里的東西取出來烤上，明早干了好用。”
“你——”丫鬟氣的想要繼續(xù)理論，卻被少婦拉住，也就沒再說話，兩人互相幫襯著開始從車廂里向外清東西，但很顯然都沒干過體力活，不過是一點兒被褥、墊子之類，竟然累的氣喘吁吁，這還沒算車頂?shù)拿尢祝齻z根本拆不下來。
周陽這邊也沒啥麻煩的，從自己臥室的炕爐取出一鏟子還冒著明火的煤炭，直接填進晴雯房間的炕爐，再給兩個爐子補充進足夠的煤炭，很快整個火炕就會暖和起來，如果不注意控制火候，說不定還會把被褥烤焦。
“多謝壯士照顧！”忙完了拍拍手起身，就在周陽準備到廚房看看時，輕柔的聲音傳入耳中，他這才發(fā)現(xiàn)少婦正在身后站著，圓潤如玉的俏臉，在爐火的照耀下，顯得紅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