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老丈人來訪

　　崇禎此次派出巡鹽的是原順天府巡撫劉宗周。

　　一年下來，劉宗周勤勤懇懇，積累了大量的硝石，特別是能根據(jù)崇禎的要求，制備出干燥細(xì)膩的高質(zhì)量火藥，大大提高了前線明軍的火器攻擊能力。

　　此外，劉宗周本身性格剛正，不畏豪強，也是崇禎決定啟用他巡鹽的重要原因。

　　之前。武清伯幫閑毆國子監(jiān)學(xué)生。劉宗周對其用刑后枷于武清門外，在京師也是聲名大躁。

　　要知道，武清伯出自萬歷皇帝的母家，到了崇禎朝也依然是權(quán)勢極大的外戚。

　　劉宗周區(qū)區(qū)一個府尹，就敢落武清伯的威風(fēng)，那么面對揚州鹽商，更不可能會畏懼分毫。

　　要知道，此時明朝鹽政最大的弊端是鹽引淤積，也就是皇室賞賜的鹽引過多，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鹽產(chǎn)地的兌付能力，導(dǎo)致原本用做軍餉、軍需使用的鹽引成為了一張廢紙。

　　甚至此時為禍甚烈的

　　而能夠拿到鹽引，還能從鹽場兌付到食鹽的鹽商，靠的便是其身后的勢力背景。

　　崇禎交給劉宗周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先背刺這些原本能夠靠身后勢力拿鹽的鹽商。

　　以遼事告急為由，終止今年兩淮鹽場對其他一切鹽引的撥付！

　　由劉宗周作為巡鹽的欽差封閉鹽場，量入為出，完全控制每一粒鹽的運出。

　　此令一出，天下嘩然。

　　首先便是崇禎身邊的皇親國戚，皇后周氏之父嘉定伯、曾祖母李太后家里的武清伯等等眾人，天天找借口來宮里哭鬧，旁敲側(cè)擊，只希望皇上收回成命。

　　還有如同襄城伯李守琦這類有兵權(quán)的勛貴，也對皇上這招叫苦不迭。

　　他們身份敏感，但也有法子同皇親國戚一般將自己的不滿傳到宮內(nèi)，以至于崇禎的耳邊。

　　其次便是兩淮乃至南直隸的官員，連連叫苦，直說財政入不敷出，盜匪四起。

　　如果沒有鹽政貼補，那這日子可真是沒法過了。

　　最后則是那些退休在野的官員和大太監(jiān)。他們雖然遠(yuǎn)離京師，但是門生弟子都還在崇禎身邊。

　　甚至連崇禎最信任的王承恩，都要紅著臉為別人說情，懇請皇上緩行此策。

　　崇禎在讓劉宗周推行此法前，就已經(jīng)料到會面臨巨大的阻力。

　　因此在各界的不滿到達高潮，隱約有合流迫使崇禎放棄整頓鹽政之時，讓劉宗周頒布了第二條圣旨。

　　那就是將各大豪門勛貴所持有的鹽引，產(chǎn)權(quán)轉(zhuǎn)移至天津的長蘆鹽場和山東的萊州灣鹽場。

　　對于一些情況特殊的勛貴，例如襄城伯李守琦，崇禎則是特事特辦，允許其一次性提取完手頭的鹽引，但以后也不允許再染指兩淮鹽場出產(chǎn)的食鹽。

　　表面上看，這些人獲得的食鹽總量仍然同以前一樣，但實際上，他們的利益還是大大受損。

　　食鹽這種商品，無論怎么金貴，本質(zhì)上還是大宗商品，需要大量運輸才能獲取巨額利潤。

　　像長蘆鹽場，產(chǎn)量其實并不低，但是運不出去，周邊又沒有巨大的消費市場，這導(dǎo)致其鹽引的價格遠(yuǎn)低于兩淮鹽場。

　　盡管如此，一些離崇禎關(guān)系比較遠(yuǎn)的皇親國戚，退休官僚，到了這一步，還是選擇見好就收。

　　畢竟眼見皇上是真的缺錢缺得急紅眼了，這些人能挽回一些損失，也不敢再同皇上爭辯。

　　像中州那幾個被崇禎敲打過的藩王，這一次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這兩年崇禎一直在安排梅之煥暗中炮制他們，找到機會就處置他們的爪牙親信。

　　遇到這一次大肆巡鹽，干脆將先帝賞賜他們的鹽引全都送還給皇室，只求還能給他們留一個體面，能夠安心吃著宗祿，當(dāng)一個米蟲。

　　這樣一來，無論是崇禎還是劉宗周，所面臨的壓力都小了許多。

　　然而，仍然有一批人，還是不依不撓地圍著崇禎，企圖完全索要回自己的那一份好處。

　　其中便以嘉定伯和武清伯為首。

　　嘉定伯周奎，也就是崇禎的岳父，此刻就以看外孫之名在宮中盤桓。

　　崇禎看著劉宗周的奏本，此刻也是在勸諫自己。

　　“陛下求治之心，操之太急。然而開中法之積弊，不可一日而除，宜付內(nèi)閣定議，部院謀劃，然后有司徐徐以圖之?！?p>　　眼下之意，就是鹽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讓他劉宗周當(dāng)酷吏，畢其功于一役，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要想真把這件事做好，就要老老實實按照政治程序、政治規(guī)矩來。

　　所謂從上到下，領(lǐng)導(dǎo)重視，廣泛調(diào)研，周密部署，層層下達，逐級壓實，然后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經(jīng)歷過多次模擬的崇禎，眼光卻與劉宗周不同。

　　劉宗周自己是可以做到無私的，甚至當(dāng)年他在家鄉(xiāng)讀書時，主動讓自己所擁有的田地給佃戶減租，算是超越地主階級的局限性了。

　　但是內(nèi)閣、戶部、蕃臺、鎳司、府縣這一級級衙門，他們也都能做到無私嗎？

　　只要他們一個做不到，崇禎身邊的權(quán)貴就會乘虛而入，威逼利誘，最終出臺的政策照樣達不到崇禎想要的目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崇禎單押劉宗周為自己做完此事好了。

　　崇禎想了想，提起筆來，首先表揚了一下劉宗周按自己的要求，不折不扣的完成了工作任務(wù)。

　　其次則是蕩開一筆，講了講現(xiàn)在明朝面臨的嚴(yán)峻形勢，有多么缺錢。巡鹽能夠多增加一兩收入，大明就能多收復(fù)一寸國土，多養(yǎng)活一個災(zāi)民。

　　最后搬了搬儒家那套大道理，強調(diào)劉宗周身為士大夫，為君父分憂那是本分。一定要想君父之所想，急君父之所急，當(dāng)好大忠臣。

　　又含蓄的點出遭遇挫折有畏難心理是正常的，只能靠劉宗周自己克服麻痹心理、松勁心態(tài)，絕不能自作主張、另搞一套，那樣就有違忠君愛國這一套大道理了。

　　崇禎看了看自己的答復(fù)，還是非常滿意的。

　　如果換做溫體仁、錢謙益這樣的人，看到忠君愛國，怕不是當(dāng)一個屁給放了。

　　但是劉宗周這般的正人君子，就只能捏著鼻子繼續(xù)為崇禎當(dāng)一個酷吏了。

　　正當(dāng)崇禎得意，旁邊的小太監(jiān)提醒道，“皇上，皇后派人來請，說今日是五皇子百日，請您一道用宴，為其抓周祈福。”

　　崇禎聽罷，有些頭皮發(fā)麻。

　　只因此時自己的老丈人，周皇后生父就在宮中，本想避而不見，沒想到卻被對方抓住這樣一個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