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程序正義

　　相比上次調(diào)查時候的沉默寡言，醒來后的高一寒，這次一口咬定，周黎在火災(zāi)前要挾李句明，從他那里拿走了將近1000多萬的“好處費”。

　　警方已經(jīng)重新介入調(diào)查。

　　好在，周黎因為飛機晚點，在即將登基的途中被制服攔了下來。

　　周黎聽聞高一寒醒來，意外的同時，雙方開始互相指控。周黎也向警方檢舉：高一寒從很久之前便預(yù)謀殺害李句明和趙露兒這對特殊的“夫婦”。

　　周黎甚至拿出高一寒曾經(jīng)購買干冰的證明，她曾親眼看高一寒模仿國外電影，用干冰造成二氧化碳中毒害人。

　　與此同時，這件奪人眼球的爭斗，在網(wǎng)上迅速發(fā)酵，浩浩蕩蕩網(wǎng)絡(luò)大軍，各執(zhí)一詞。

　　有人堅定的認為：在這場火災(zāi)中誰是受益人，誰就有99%的幾率是兇手。但也有一些求證黨，用行動找出周黎在火災(zāi)前的一段時間出入在那所高檔社區(qū)，行為詭秘。

　　周黎言辭鑿鑿，作為趙露兒的閨中密友，周黎一直知道，李句明和趙露兒常年做慈善，是把高一寒當養(yǎng)女來看待，但高一寒狼子野心，在接觸到優(yōu)渥的城市生活之后，開始嫉妒他們二人的親生孩子---李康康。因為察覺出她對男孩的惡意，趙露兒才拜托周黎把孩子帶到遙遠的國外。

　　高一寒對李句明和趙露兒早就圖謀不軌，且是個嫉妒心極強的女孩，天價保險金也是她使了計謀，才讓兩人頭昏腦脹簽了協(xié)議。

　　面對周黎的證詞，高一寒反手拋出來一段視頻錄像，周黎在別墅里試圖破壞監(jiān)控和防火報警系統(tǒng)。

　　這一段錄像很快流了出來，這下大多數(shù)網(wǎng)友開始質(zhì)疑周黎，有行業(yè)內(nèi)的匿名人士偷偷爆料她從前挪用公款，吃高回扣的種種行為。

　　眼見形勢越來越不利，周黎為自己辯解，只是因為別墅電路發(fā)生故障，當時家中恰好都沒人在，自己作為一個弱女人，只能冒險去嘗試檢查，并沒有動到房間內(nèi)的任何系統(tǒng)。

　　作為反擊，她公開一段錄音：趙露兒曾在火災(zāi)發(fā)生的兩個月前，向自己打電話抱怨，高一寒是一個做事極端的危險女孩，她后悔對她的各種資助，打算跟她徹底劃清界限。

　　本以為形式能扳回一局，然而，高一寒拿出了最后的殺手锏，亮明自己的身份。

　　——一份親子鑒定證明。

　　所有人驚呆了，高一寒，居然是李句明和趙露兒的親生女兒。

　　這下，網(wǎng)絡(luò)一片嘩然，趙露兒作為知名女星，此前苦心經(jīng)營的人設(shè)也在這一刻完全崩塌，瓜越挖越深。

　　原來，李句明和趙露兒不僅僅有個兒子，還有一個這么大的女兒……

　　之前眾多的分析假設(shè)，在這一刻通通被推翻。

　　最過驚訝的莫過于建坷，他之前偷做的親子鑒定，明明顯示的結(jié)果是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

　　這個世界上轉(zhuǎn)變最快的，就是網(wǎng)友的關(guān)注點，輿論方向從亮出親子證明的那一刻180度大轉(zhuǎn)彎，從猜測事件真相，變成紛紛計算“這個15歲女孩，到底能繼承多少遺產(chǎn)？”

　　“大概，有三個億?！?p>　　水晶跟著眾多網(wǎng)友吃瓜正在看帖子，已經(jīng)有網(wǎng)友把她能繼承的遺產(chǎn)清清楚楚的算了一遍。

　　建坷完全坐不住了，他問旬勝：“你不覺得奇怪？她怎么就成了李句明的女兒，我之前明明已經(jīng)做過親子鑒定了?！?p>　　“我當時親自從他們身上揪的頭發(fā)?！苯罁现X袋實在想不通。

　　“一定是假的！她的是偽造的?！?p>　　旬勝喝了口剛點的奶茶，“她那份能公布出來說明已經(jīng)被律師認可，最重要的是，上面有李句明本人的簽字——說明這份證明是之前就做好的。”

　　旬勝半躺在椅子上，“與其懷疑高一寒那份文件的真?zhèn)危蝗绾煤么_認下你做鑒定的東西是不是拿錯了。”

　　建坷不經(jīng)意間想起，自己當時與尚在清醒狀態(tài)的高一寒聊天，偷偷從她梳子上捏下一根頭發(fā)藏起來，當時高一寒回過頭看他一眼，那眼神一直令他印象深刻，透著些難以捉摸……

　　建坷不由得打個冷顫，這事……不敢細想。

　　旬勝在一旁道：“說真的，她能拿出這么一份文件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比起這個，我更關(guān)心的是……明明可以一開始就承認，為什么偏偏等到現(xiàn)在公布？”

　　還有，她為什么卡著周黎離開的點醒來，一切真可以這么巧？

　　“這事在這之前，很多細節(jié)都很隱秘，如今卻沸沸揚揚，像是刻意擺在世人面前?！?p>　　如果這個情節(jié)是小說或者電視劇里，我一定會懷疑她就是故意，這一切都是她提前計劃好的

　　建坷順著他的思路大膽設(shè)想一下，不由得感慨：“那這個女孩心思未免太過深沉?！?p>　　十幾歲的女孩繼承三個億，話題很快登上熱搜。

　　關(guān)于高一寒起訴周黎的案件，將于一個月之后進行正式會審。

　　旬勝從酒店出來，今天突然降溫，隱隱感覺到空氣中有冰晶要落下來，天氣有點反常。

　　他坐在咖啡廳前的長椅上，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發(fā)起了呆，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好像許久之前完全經(jīng)歷過同樣的情景。

　　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女孩走了過來，不動聲色坐在他的身旁。

　　旬勝腦袋稍稍一偏，不用定睛去看，就知道來人是誰。

　　“你不是在跟人打官司嗎？還有空出來溜達?！?p>　　女孩答：“我明天坐飛機去做手術(shù)，順便處理父親在那邊留下的資產(chǎn)。”

　　正是高一寒。

　　旬勝：“為了你那個6歲的弟弟？”

　　高一寒語氣平靜：“他先天造血功能異常，如果我不去就沒人能幫他了?！?p>　　旬勝喝了一口手中的熱咖啡，點點頭沒再說話，沉默片刻之后，女孩突然笑著說，“我第1次坐飛機，有點緊張?！?p>　　“你將要繼承的資產(chǎn)，是這個世界上90%的人奮斗一生都達不到的財富?！?p>　　“可是我沒見過的東西太多了，什么好吃的都沒吃過，什么好用的也都不認識?！?p>　　兩個人像老朋友一樣聊起天，旬勝：“等你有錢了，不用說不用做，別人自然都會圍著你轉(zhuǎn)?！?p>　　空氣中似乎真的有冰晶落下，一陣涼風(fēng)吹來，有一種入冬的錯覺。

　　她問旬勝：“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旬勝一攤手：“如果我問你火災(zāi)的真相，你一定會說意外，如果我問你和他們的關(guān)系……這些網(wǎng)上都有，你早已經(jīng)公諸于眾了?！?p>　　“不過，我倒真覺得奇怪，你之前為什么那么處心積慮隱瞞你和他們的關(guān)系？故意在這樣一個恰當?shù)臅r機醒來？”

　　高一寒看著空氣里飛散的冰晶，“只是為了避免麻煩。”

　　“我和我的媽媽這么多年，只見過三次面而已，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不像你們出生在繁華的大城市，從小就見過世面，什么都懂，什么都會?！?p>　　她語氣平淡中透著對過去的回憶：“我曾經(jīng)連什么是手機都不知道，我的第1個手機是我弟弟不小心摔壞了才寄給我的，打印機、復(fù)印機、電影，這些東西我第1次進城之后才知道，來到大城市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p>　　父母都是這么厲害的人，小時候卻這么辛苦嗎？

　　高一寒：“第1次見我媽媽時我已經(jīng)上初中了，那時候我在河里捉魚，遠遠看到她的模樣，像仙女一樣美到發(fā)光?！?p>　　一直以為自己的父母在外打拼的高一寒，第1次知道自己的媽媽原來這么美麗，身為她的女兒，看看自己黝黑的手腳，有一種自卑的喜悅。

　　可惜，開心并沒有維持多久，分離多年的媽媽找來，是因為她的弟弟需要移植骨髓。

　　“我的童年并不開心，曾經(jīng)也想過一了百了……可撐過最黑暗的時光，終于黎明到來?！?p>　　她面容平靜，仿佛火災(zāi)中去世的兩個人和她沒有關(guān)系

　　旬勝：“有時候我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父母?！?p>　　“只是關(guān)系沒那么親密罷了?！?p>　　“那你為什么買干冰呢？”旬勝問。

　　高一寒語氣平靜，“那個劑量，只夠做個化學(xué)實驗——密閉空間里耗盡氧氣的實驗?！?p>　　說著，她把手伸進口袋，從里面掏出一個小木盒放到旬勝面前，“送給你一個禮物?！?p>　　高一寒站起身說：“我該走了?！?p>　　“還有，你們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多無聊的事?！?p>　　一個女孩給自己這樣的忠告，旬勝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打開面前的小木盒，一陣小小的機械音樂聲傳來，旋律簡單但透著平靜。

　　這是一個類似八音盒的東西，只不過是木頭做的，應(yīng)該是出自哪個工匠之手，從里到外透著樸素。

　　建坷走過來：“剛才不是那個誰嗎？你們在聊什么呢？”

　　旬勝仰起臉：“你看到了？”

　　“她是不是透露給你一些秘密？”

　　旬勝扭頭看一眼高一寒離開的方向，“我感覺她年紀輕輕，雖然是個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女孩，心思卻比同齡人重?！?p>　　可能她就是那種，需要用一生來治愈童年的人。

　　建坷看著旬勝手中的木頭盒子，“這東西給你干嘛？值錢嗎？”

　　“你們還是想想怎么賠保險金吧，計劃落空，董事長要心疼了。”

　　“害，自認倒霉?！?p>　　建坷心中仍舊有幾分不甘心，“說真的，你真相信她是無辜的？”

　　旬勝：“任何案件，只要有想法有計劃，就一定會露出痕跡，你知道最怕什么情況嗎？——最怕的是臨時起意和隨機?！?p>　　建坷分享剛剛確認的消息：“我內(nèi)部的朋友跟我透露了，周黎確實破壞了別墅的警報系統(tǒng)，但那個火災(zāi)又是隨機發(fā)生的，真奇了怪?！?p>　　“而且我最近才想清楚一件事，從火燃燒起來到最后，為什么沒有一個人把握住機會，用手機向外界呼救?！?p>　　旬勝目光看著高一寒的禮物，沒有回答。

　　晚上，那個小小的木質(zhì)八音盒放在枕頭邊上，旬勝聽著它簡單的音樂聲緩緩睡著，他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不是別人的，是他自己的。

　　他看到自己又一次來到火災(zāi)現(xiàn)場，里面的人在大聲呼救，李句明和趙露兒身上都沾到了火苗，李句明口中大喊著：“快打電話，給火警?！?p>　　高一寒站在兩人旁邊，一個手機掉落在她眼前，趙露兒看她一動不動，顧不得身上的灼燒感，整個人摔在地上，幾乎爬著去拿手機，然而，在對方手指即將碰到手機時，高一寒伸出了腳，把手機踢開了。

　　手機落在火中，瞬間變成一個小火球炸開，趙露兒看著她的舉動，叫聲凄厲。

　　與此同時，高一寒頭頂上方的柜子幾乎被燒成兩段，一個瓷器搖搖晃晃，高一寒抬頭看了一會頭頂上方搖搖欲墜的瓷器，并沒有躲開，只是緩緩回過頭來看向旬勝，在熊熊燃燒的紅色火焰中，她臉上的表情卻寒氣逼人，似乎帶著淡淡笑意。

　　“看，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