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猜想
天賦和靈性實在是很不講道理的東西。
但是又不得不承認(rèn),決定一個演員上限的恰恰就是這種不講道理的東西。
【沉進(jìn)去就好了】。
對周迅來說,表演就是這么簡單。
構(gòu)建好心象之后,把一切交給本能就完事兒了。
因為她就是李米。
景恬對此表示無法理解,并且打出了很多的小問號。
然而看著李清一臉恍然的模樣,她也跟著點了點小腦袋。
原來如此!
啊,原來是這樣?。?p> 所以到底是哪樣???!
…………
別跟文藝青年說話,太特么累!
他們喜歡擬人,喜歡比喻,喜歡追求的是一種感覺。
感覺到了,什么都不用說,直接就懂了。
就是那種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感覺。
就很煩!
偏偏劇組里這種人還扎堆。
周訊、李清、王彥輝、曹寶平。
曹寶平還好。
但是一個能寫出《李米的遭遇》這種愛情故事的導(dǎo)演,他的骨子里必定是有著文藝青年的基因的。
就像此時,電影還沒開拍多久,劇組的主創(chuàng)正聚在一起討論一個讓景恬感到特別無語的問題:《李米的遭遇》要不要改名叫作《李米的猜想》。
遭遇?
猜想?
有什么區(qū)別嗎?
無法理解。
景恬默默吃著瓜子。
坐在她旁邊的李清正把瓜子一粒粒剝開,放在紙巾上。
第一個提出改名想法的是電影的監(jiān)制陳國復(fù),戴著個黑框眼鏡,留著小胡子,頗有點兒藝術(shù)家的范兒:“我覺得【猜想】更好一點兒,【遭遇】的話,太直給了,少了點兒含蓄的意味兒。”
他說著兩只手伸出,一上一下,比劃了個手勢:“就這種空間被壓縮了?!?p> 曹寶平不置可否:“我不這么覺得,我要的就是那種極端的撕裂感和震撼力,如果換成【猜想】,那就削弱了這種真實感?!?p> 陳國復(fù)搖頭道:“電影是一種藝術(shù)創(chuàng)作,尤其咱們這部電影還是一部有關(guān)愛情的文藝片,它需要有一點兒留白,以此來給觀眾一點兒探索的空間,讓他們把注意力放在情感上,而不是只關(guān)注故事本身。
那樣的話,你所謂的震撼力反而會被淡化,因為最能打動人心的東西恰恰是人心里的情感,而不是一個離奇的故事。”
“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我想表達(dá)的不是僅僅只停留在愛情層面,我之所以取名叫作【遭遇】,就是因為遭遇是被動的,我們每個個體都在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控制支配,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命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所以我設(shè)計了那么多巧合?!?p> 曹寶平也伸出兩只手,攥成了兩個拳頭,“兩個環(huán),一個是李米的環(huán),一個是方文的環(huán)。這兩個環(huán)在四年里平安無事,甚至說毫無交集。但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里,在一個特殊的地點,也就是那座立交橋,這兩個環(huán)發(fā)生了碰撞?!?p> “嘭!”曹寶平有點兒興奮,“你看,撞出這種火花來!完美!”
他說著雙目掃過眾人。
陳國復(fù)正用鏡布擦著眼鏡。
王保強(qiáng)兩只眼睛一直盯著他看,專注地在聽他說話,甚至當(dāng)他兩只拳頭撞在一起的時候還齜牙露出了笑。
張含予默默抽著煙,低著頭,眉頭緊鎖,一副正深入思考的模樣。
王彥輝對著他笑了笑,端起保溫杯喝了口茶。
周訊趴在桌上,一雙眼睛盯著地面,但是眼神毫不聚焦,也不知道思緒飄去了哪里。
李清,剝瓜子。
景恬,吃瓜子。
好一幅浮士德眾生相。
曹寶平咳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所以我覺得【遭遇】好一點兒,因為如果是【猜想】,那么我所設(shè)計的這一系列的巧合就真的成了人為的【偽】,會顯得荒誕。你們覺得呢?”
“我還是覺得【猜想】好一點兒?!标悋鴱?fù)繼續(xù)表達(dá)了自己的意見。
果然,在意見發(fā)生分歧的時候,語言往往是最無力的。
“你們呢?”曹寶平不想聽陳國復(fù)說話,直接轉(zhuǎn)向了自己麾下的演員們,“咱們是討論,也說說你們的想法。”
周訊還在出神,其他人更是不愿意做這個出頭鳥。
于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曹寶平直接點了名:“周訊,你先說說,你的想法是什么?你覺得是【遭遇】好,還是【猜想】好?”
“啊?”周訊緩緩回了神,一雙大眼睛聚了焦,變得明亮起來,她想了想,開口道,“什么名字都行,我無所謂,反正名字不重要。”
曹寶平有點兒失望,看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其他人,擺了擺手:“算了,那這個問題就等電影拍完再說?!?p> …………
眾人散去。
景恬戳了戳李清:“哎,你覺得是【遭遇】好,還是【猜想】好?”
“嗯?”李清把最后幾顆瓜子剝完,拍了拍手,琢磨了一下,開口道,“【猜想】好一點兒吧!”
景恬好奇道:“為什么?”
李清看了看她,問道:“你相信這個故事嗎?”
景恬停下正咀嚼的動作,疑惑道:“什么?”
“就這個故事,李米的故事?!?p> “我相信啊,怎么了?”
“你相信?”李清有點兒驚訝,“我還以為只有訊姐相信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景恬有點兒煩躁,這人說話總是沒頭沒尾,莫名其妙。
她現(xiàn)在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所有的文藝青年都這樣。
忽然像個瘋子,忽然像個傻子,忽然又像個自閉癥患者,就好像他們還擁有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只獨屬于他們自己一樣。
“從方文的角度看,我是不相信這個故事的。”李清道,“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劇本的時候是什么想法嗎?”
“什么想法?”
“我覺得方文是個神經(jīng)病。”李清認(rèn)真道,“你想啊,他如果愛李米,他為什么要去販毒呢?他跟保強(qiáng)哥飾演的裘水天可不一樣,雖然都是為了愛情,方文愛李米,裘水天愛小香,但是方文是上過學(xué)的,他應(yīng)該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所以即便他掙到了錢又能怎么樣呢?”
“我無法理解,這也不合我的三觀。我想象中的愛情不是這樣的。”李清說著搖搖頭,“這個故事本來就是曹導(dǎo)的再創(chuàng)造,它是曹導(dǎo)想象中的愛情,所以我覺得,【猜想】更好一點兒?!?p> “哎!”景恬瞬間把【猜想】還是【遭遇】的問題拋到了腦后,眨巴著大眼睛,特八卦地看著李清,“你想象中的愛情是什么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