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Day 2-抉擇

　　【你冷嗎？】

　　過了一小會兒，任真又給單霄發(fā)去一條信息。隋欣湊過去一看，頓感無語。

　　“他們是沒有體感的?！彼逍捞嵝训?。

　　“即使身上不冷，也有可能會心灰意冷的?！比握姘腴_玩笑道，用了個隋欣曾經(jīng)的說法，只可惜現(xiàn)在隋欣沒有那段經(jīng)歷，完全不懂這個梗。

　　“他為什么會心灰意冷？他能體會到什么？”隋欣不解，剛剛她忙著檢查裝備，前面任真和虛擬角色的聊天都沒看到。

　　“嘿，你看——”

　　【先生，謝謝你的關(guān)心，我不冷。但是說實話，我確實不喜歡雪夜?！?p>　　【我懂，這對你來說并不好受?？墒菫槭裁茨隳沁厱卵?，是這里主人的手筆嗎？他是什么樣的人？】任真好奇提問道，想要探出點東西。

　　【請不要再問下去了！先生，看在安慰我的份上，我可以當沒看見你，但請你馬上離開！】

　　隋欣注意很久了，自從任真開始和單霄交流以來，影像上的單霄從未放棄他的警戒，他早已站起身子，把長槍立在身旁。

　　【單霄，那你的姐姐呢？】

　　【先生……這好像和你無關(guān)吧?！?p>　　【她也在這里，對不對？她在屋里，她看不到你?！?p>　　“什么？你見到了他的姐姐？”隋欣覺得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不，我只是賭一把。”任真咬咬牙，下定決心按下發(fā)送。

　　【你被丟下很久了，不是嗎？】

　　……

　　任真清晰地記得小說里的一個情節(jié)，關(guān)于嫁入公爵府后的姐姐夢見她的弟弟單霄。

　　單霄的姐姐自從單霄死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變得野心勃勃，發(fā)誓要在世間立足，她不想再做任由命運宰割的羔羊，她從公爵府的女仆開始做起，步步算計，直到當上最為尊貴的公爵夫人，讓所有人匍匐在自己的腳下。

　　但是這一天，她夢見了她死去很久的弟弟單霄。她高興地撲上去想要擁抱她的弟弟，在她脖子上奢華的大金鏈子即將撞到單霄的臉上的時候，單霄下意識向后躲了躲。她這才發(fā)現(xiàn)，衣衫破舊的單霄悄悄盯著自己身上那點綴著金銀珠寶的禮服裙，眼神閃躲。

　　她想起自己因為什么開始追逐名利，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和弟弟已經(jīng)越來越遠——她成了他們當初最痛恨的那一類人。

　　……

　　【不，我能到今天的位置，全是因為我姐姐……不是這樣的！】

　　單霄的回復(fù)帶著明顯的抗拒，但或許他自己也不是那么確定了。

　　【可是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我……】單霄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作答，他的信息截在了半截。他或許更想念從前和姐姐一起的時候吧，盡管窮了點，但是他們還算自由愉快?，F(xiàn)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為了這里的主人鎮(zhèn)守著，這也成了他現(xiàn)在存在的僅有的價值了。

　　【如果這里的主人真正在乎你，大概不會一個人讓你待在雪夜里了。至少，我是舍不得?！咳握姘l(fā)送信息，他深深嘆了口氣。

　　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為單霄感到難過，在這個年代，他很高興能夠與讀過的小說中的人物重逢，卻看到他不幸被困在了對他來說最為噩夢的那個雪夜之中。

　　【這里的主人怎么會為我一個無名小卒操心呢。不過，你的關(guān)心我會記在心上，你讓我覺得人類似乎也沒那么冰冷。說說你的目的吧，先生?！?p>　　【單霄，你相信另一種可能嗎？如果說，沒有這場戰(zhàn)爭，人類和虛擬角色和睦相處，你也不必在痛苦的雪夜被迫鎮(zhèn)守在這里?！?p>　　【可是，我又如何能相信你呢？】

　　單霄仍然有些懷疑。

　　【就憑我記得你和你姐姐的故事，我是那個年代的人，我也將再次回到那個年代，去改變這一切。單霄，你想試試嗎？畢竟，這里也讓你感到絕望，不是嗎？至少，我們還有機會?！?p>　　這次任真等了很久，才等到單霄的回復(fù)。

　　【我不太理解，你需要我做什么？唔，我不想給姐姐和這里的主人添麻煩。】

　　【不會很麻煩的！這里有沒有書房？你只需要帶我進去一個鐘頭，讓我看看書就好。如果我改變了這一切，我會送你一件最保暖的大衣作為感謝！】

　　任真感覺似乎有希望，眼前一亮，他自認為提的要求不算過分。

　　【……大概沒問題吧，書房里似乎沒有什么重要東西，只有一些舊書和資料，現(xiàn)在主人也沒有看書的閑情雅致，幾個月沒去過了。不過，你的行動需要在我的監(jiān)視下進行。】

　　任真和隋欣小心翼翼地鉆出地道，單霄沖他們略微點了下頭，兩人迅速鉆進了府邸大門。府邸外大雪紛飛，很快就掩蓋了二人的足跡。

　　“在走廊里不要出聲，跟我來?！眴蜗銮穆暤溃安徽撀牭绞裁?，都不要停下腳步！”

　　任真與隋欣對視一眼，點點頭，躡手躡腳地跟上單霄，穿過鋪著紅色絨布地毯的走廊。

　　在一個門沒有掩緊的房間外，單霄將腳步放得格外輕緩，他向兩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二人明白，這房間里恐怕是住著什么關(guān)鍵的人物。

　　“該死！你還記得上次那個人類說的鬼話嗎？協(xié)商自由時間？放屁！想想就覺得可笑！憑什么是他們給我們自由？他們覺得他們是這個世界的神？我呸！”

　　他們聽到屋里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了，語氣顯得相當煩躁。

　　“親愛的，你又做噩夢了。別想那些事情了，要知道，已經(jīng)過去不知道幾十年了?！币粋€溫柔的女聲響起，帶著些嬌嗔。若是以水相比，她的聲音絕不是那種涓涓細流的清澈，而是危險而充滿誘惑力的漩渦，她每一個咬字的音節(jié)與音調(diào)都相當勾人魂魄。

　　單霄咬了咬嘴唇，臉色有些不太好，但還是鎮(zhèn)定地跟身后兩人示意自己沒事。

　　任真知道，那就是單霄的姐姐，從懵懂的女孩到最為危險的美杜莎，她的每一步蛻變在書中都被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不是個好人，卻無愧是書中最有魅力的角色。比起姐姐，單霄的人物設(shè)定要單薄得多，畢竟他只出現(xiàn)在前幾章，然后永遠是姐姐回憶中的那個小天使。

　　“好，我不想了。來看看這個吧，你一定會喜歡的。”屋內(nèi)傳來男人拉開窗簾的聲音，“看呀，我為你精心準備了這一場雪，愿我們共同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不，這雪總讓我感到不安，親愛的，還是把窗簾拉上吧。”女人的聲音此時顯得有些猶豫，“你還記得我的弟弟嗎，我跟你提到過的?！?p>　　“記得，我給他安排在了我們府邸的門口，他是最為榮耀的侍衛(wèi)！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忠心耿耿地替我們守護著這座府邸呢?！?p>　　男人炫耀般的得意語氣讓單霄不太舒服，他稍稍加快了步伐。

　　“等等，我弟弟現(xiàn)在在門口執(zhí)勤？他一個人，在大雪夜里？”女人突然提高了音調(diào)。

　　“是的，親愛的，你怎么了？”

　　“抱歉，失陪！”

　　大門被猛地打開，女人沖出了房門，不顧腳下那危險的高跟鞋，沖著走廊的另一端奔去，男人疑惑地跟到門口，卻沒有再追出去。

　　“單霄！單霄！”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有些變調(diào)，尖銳的嗓音仿佛能把整條走廊的空氣劃破，淚水從臉龐上滑落，她的妝全花了，可此刻她什么也顧不上了，“我對不起你，單霄！你還好嗎？”

　　“不要……再丟下我了。”她哽咽道。

　　另一旁，三人已經(jīng)穿過了走廊，躲在樓梯后。任真和隋欣擔憂地看向單霄，單霄的手微微顫抖著，他的淚水同樣在眼眶打轉(zhuǎn)。

　　“沒關(guān)系，你去吧?！比握媲穆暤溃罅四笏募?。

　　“姐姐啊……”單霄望向女人遠去的方向，“我要讓她失望了，不是嗎？”

　　他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兩位自己帶進來的“客人”，忽然覺得心情似乎又平復(fù)下來了，他覺得有兩個人還在等著他幫忙帶路，而這兩個人將有可能改寫這一切。

　　他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任真，但他已經(jīng)厭倦了無休止的戰(zhàn)爭和府邸主人那低沉的怒吼聲。

　　“謝謝你，先生……不過已經(jīng)不必了。我已經(jīng)選擇了另一條路，嗯？”他苦笑道，“既然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不如去試試看能不能改變未來。”

　　單霄起身帶領(lǐng)二人上樓，那瘦弱的背影顯得格外堅毅。

　　走出幾步，他又突然回過頭來，轉(zhuǎn)向二人。

　　“任真，你說過的，如果你成功了，就給我一件大衣，非常非常溫暖的那種。”

　　“你一定要記得啊，這樣，我大概也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