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掌燈時分,窗外悶雷怒吼,天色暗到似午夜光景。
時而閃電劃過,黑夜又倏忽變?yōu)榘讜?,林飛霞的臉色在光影變換中顯得有些蒼白。
太悶,她有點渴了,以手撐床慢慢起身,走到茶幾前倒水喝。
突然砰的一聲,一個悶雷在屋頂炸裂,林飛霞驚呼一聲,杯子掉到地上哐當碎了。
茶水繞過桌腿蜿蜒流淌,林飛霞感到下身也有液體順腿滑落,應該是羊水破了,于是大聲呼喊丈夫和女兒。
宅子太大,門也緊閉,林飛霞的呼喊被淹沒在滾滾雷聲中,沒有回應,而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密集的宮縮也讓她痛苦得再難叫出聲音。
此刻陳旭陽被私塾科舉班的學生纏住走不開,疾兒則在哥哥的床頭偷偷抹眼淚。
擺脫了學生,陳旭陽大踏步回到后院,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推開房門就看見妻子倒在血泊之中,孩子整個身子都已經出來了,卻沒有哭。
妻子則暈了過去,整個房間安靜得十分詭異。
陳旭陽趕忙剪斷臍帶安放好孩子,又急忙幫妻子消毒止血,抱到床上躺臥。
這時疾兒也趕了過來,臉色衰敗,帶著哭腔說:“父親,哥哥走了?!?p> 陳旭陽滿手的鮮血,看著新生的兒子和虛弱的妻子,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此時窗外雷聲閃電都停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只剩鐘擺聲,雨聲,好像這世界再沒別的聲音。
次日雨過天晴,樹木花草重新泛起亮光,陳宅也一洗舊塵,在碧空萬里下顯得充滿了生機。
林飛霞得知兒子已逝,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甚至在下葬儀式上都不曾流淚。
妻子像是徹底放下了,渾身散發(fā)著新生兒母親特有的光輝,眼神溫柔如水,跟之前風風火火的性格迥然不同。
陳旭陽只當她的心思都被剛出生的幼兒纏住,顧不得傷心罷了,也不再深究。
幼兒雨天出生,讓陳旭陽想起了李清照的《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p> 遂取名陳知,只不過陳家的海棠卻再難依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