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黑暗中,她做了個香甜的夢,夢里面她和父母生活和睦幸福,她仍是沈家天真爛漫的大小姐,一切壞事都沒有發(fā)生。
沈冰黎僥幸地想,老天爺一定對她是有同情的,才會......
但身下,怎么感覺軟綿綿的,不像是地府啊。
沈冰黎勉強睜眼環(huán)視周圍,一位年紀尚小的婢女守在床榻旁,臉上掩蓋不住的擔(dān)憂之色。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記憶告訴她,這就是她當(dāng)年還在沈家室她的貼身侍女秋碧。
怎么會,秋碧明明已經(jīng)被沈思思設(shè)計害死了。
沈冰黎抬手扶額,愕然發(fā)覺自己不在潮濕陰暗的小屋子里,而身處一間明亮的屋檐,再垂眸瞧了瞧自己的衣著,雪白絲綢裹著綠紗,素凈而優(yōu)雅,再瞧瞧梳妝臺那邊紅雀纏繞的銅鏡,鏡子中的小人兒小臉慘白,卻膚若凝脂,仍看得出來是個天人之姿的美人,仿佛潔白的花瓣含著淡藍的花蕊,皎潔軟款。
自己這是,重生到了年少時期?
老天真是開眼,給含冤而死的人一次復(fù)仇的機會,那她便不會浪費這次大好機會,這是她偷來的生命!
沈冰黎掩蓋不住的興奮眼神被秋碧覺察,可把她嚇壞了,急忙道:“大小姐,小姐可別嚇奴婢啊?!?p> “咳?!鄙虮璨缓靡馑嫉亓昧硕厼踅z,看著眼前恍若隔世的舊人,她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淚水奪眶而出,恨不得將所有委屈吐露訴說給眼前人,可她做不到。
秋碧雖吃了一驚,還是乖巧地任沈冰黎抱著,時不時出言安慰。
沈冰黎眼神變得黯淡起來,前世秋碧的悲慘結(jié)局也是她親手造成的,當(dāng)年因聽信沈思思的讒言,將秋碧趕出沈府。
沈冰黎依稀記得秋碧那夜狂奔來告訴她元謹年和沈思思的密辛?xí)r,被她偶然說漏了嘴,才導(dǎo)致后來秋碧被殺害。
這一世,她斷斷不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
“快看,冰黎醒了?!币还膳饔可闲募猓宕嗟哪_步聲靠近,是娘親玉斂的聲音,她溫和地撫摸著沈冰黎的臉頰,眼底滿是慈祥。
爹爹則在一旁嗔怪,“我們冰黎還要睡會呢,別吵著她?!?p> 玉斂秀眉微蹙,似是不滿,但很快就被逗笑了。
這樣的日子倒也悠閑自在,沈冰黎舒服地賴床上了幾天,才不情不愿下地活動筋骨,她可從沒忘記自己的復(fù)仇計劃。
“小姐,老夫人請您過去,說是有事要詳談?!鼻锉酞q豫道,“您看......”
“去,必須去?!鄙虮栉⒕`梨渦,淡抿唇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上輩子就是沈思思興致高高帶著她去池塘邊,才會使她被神秘人推下池塘,落了病根。
那時的沈冰黎甚至還想著幫毒妹妹隱瞞過錯,執(zhí)意不去見祖母,一頭攬了下來,結(jié)局就是被關(guān)了長達一個月的禁閉。現(xiàn)如今靜下心來思忖,只怕神秘人也是沈思思計劃中的一環(huán)。
沈思思,這一回,你改付出點代價了。
沈家府邸,眾人早已排排落座,恭謹?shù)夭豢月暋?p> 老祖母握緊權(quán)杖,嚴肅道:“今日我喚眾人前來,是有要事商談。幾日前,冰黎被人故意推下水,直到府中丫鬟瞧見才救回一命。冰黎年歲那么小,是誰心腸如此歹毒來害她?!這事必須嚴查?!?p> 老夫人一坐,便顯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如此一來,沈冰黎對沈思思那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更加欽佩了。
“祖母,不必為了冰黎氣壞了身子,那日是冰黎自己玩得興起,不小心摔了下去的。”沈冰黎眉宇間籠罩著一絲哀愁疲倦,輕嘆道。
老祖母臉色微緩,對沈冰黎體貼的關(guān)切也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這小丫頭天天和沈思思混在一起的,對她也不甚親近,今日怎地如此乖巧。
父親沈齊愈加生氣,道:“冰黎,跟爹爹說實話,當(dāng)時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的?!鄙虮杈o緊咬住下唇,蔥白的玉指攥著紗裙,仿佛不敢開口,有什么秘密一樣。
此刻沈思思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指甲深深陷進肉里。從來到沈家那一刻起,她便一直扮著春風(fēng)和煦的二小姐樣子,明面上和沈冰黎是形影不離的好姐妹,背地里無數(shù)次使陰招迫害這個嫡女姐姐。
倘若沈冰黎把她也在場的事說漏嘴,這事估計沒那么好收場了。
“祖母,黎兒若是說出了真相,黎兒......便不知如何面對各位和妹妹?!鄙虮栌I?,楚楚道。
“你說便是。”一聽有隱情,父親忙開口,眼神安慰她別怕。
“其實思思一直有心悅之人,那日府中侍衛(wèi)不在,思思便偷偷讓那位男子進入府里,就在小池塘邊見面,我不小心瞧見了,就......”聲音越來越小,沈冰黎干脆垂眸不再言語。
“怎么可能!姐姐從未與我一同去過云池,更別提......”沈思思慌忙跪在地上解釋,生母青氏也亂了陣腳,連聲附和道。
這番解釋討不到好,只得到了老夫人一枚意味深長的眼神,母女倆心里同時被澆了一盆涼水。
“難不成是說冰黎血口噴人污蔑你?”三姨娘心直口快,又是玉氏閨中密友,早就瞧不起沈思思她們那般行徑,直接開口譏諷道。
“妹妹莫怪,黎兒不敢胡說。”沈冰黎望向沈思思,眼神真摯而懇切,“妹妹還記得當(dāng)時贈與那位男子的玉佩嗎?不知怎得落了地,我特意帶來了?!?p> 沈冰黎素手微抬,一枚玉佩就這樣暴露在眾人面前?!把剑 庇腥艘呀?jīng)眼尖認出來了,這可不就是沈思思天天戴身上招搖的玩意么?
物證具在,量是沈思思再巧舌如簧也被噎得啞口無言了,青氏臉色難看至極,賠著笑臉道:“思思的事我會好好管教,這——”
“二姨娘,教好自己的孩子,沈家不要惹是生非的人。”父親沈齊本就對大女兒寵愛有加,眼見沈冰黎受了莫大的委屈,他也懶得給青氏什么好臉色,拂袖別過臉去。
一場家會鬧得不歡而散,青氏虛脫般瞪著沈冰黎,換來的是女孩清純無辜的笑容,竟讓她都區(qū)分不出真假,只得氣往肚子里吞。
偌大的府邸沉寂下來,屋子里就剩下老夫人和貼身的江嬤嬤。
“江嬤嬤,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沈冰黎那丫頭與往日似乎不同了?!?p> 江嬤嬤一貫懂得察言觀色,又是打小跟著老夫人長大,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論精明程度,她絲毫不遜色老夫人,于是她笑道:“那也是好事,至于那青氏,可吃了啞巴虧了?!?p> “呵呵。”老夫人和江嬤嬤不約而同地笑起來,她們又怎會不知,所謂的情郎和玉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信口胡謅罷了,卻不愿去拆穿。
那丫頭如今真是變了性發(fā)了狠,不過早日醒悟,也不見得是壞事啊。
“江嬤嬤,扶我回去休息吧?!崩戏蛉搜劾锞庖惠?,神情深以為然。
第三章
“小姐,小心在外頭著了風(fēng)寒,先回屋可好?!鼻锉绦⌒囊硪淼卣f道,生怕打攪了沈冰黎。
“園外春意撩人,多瞧會美景,倒也不失個樂子?!鄙虮栎p輕搖了搖頭,笑著說。
秋碧搖著蒲扇,發(fā)覺現(xiàn)在的大小姐性情同從前不太一樣了,雖是爛漫溫婉,但那份天真勁淡了少許,變得有點多愁善感,以前的沈冰黎,可是沒閑心思賞花的。
一道琉白色身影莽莽撞撞闖進了后院,見到沈冰黎,驚呼一聲“大姐”,復(fù)又擔(dān)心失了禮數(shù),怯生生道,“大姐好。”
沈冰黎淺淺一笑,來人正是四小姐沈落枳。不過顧盼間,沈冰黎總覺得這姑娘有些怕她。
也是,畢竟她前世受了惡人蒙蔽,又喜聽討巧話語,這才對這位默默無聞的四小姐頤指氣使。
沈冰黎真想一巴掌把以前的自己扇死,這府里的姨娘小姐,哪個看不出青氏母女的狼子野心,也就是她太傻了。
沈落枳身份不高,吃穿用度也很節(jié)儉,身材略微消瘦,沈冰黎信手捻了捻女孩的手腕,骨架的突出讓她鼻子微酸。
“妹妹留在南苑吃點東西吧,新進了些糕點。”沈落枳眼睛一亮,又有點遲疑,沒有動身。
沈冰黎莞爾,拉著她進了屋。
兩人促膝而談,時不時相視一笑,像是相識已久的老友。
“姐姐,以后我常來這里玩可以嗎?”小孩就是好哄,幾枚綠豆糕就直接把沈落枳“收買”了。
“好啊,隨時來找姐姐玩?!鄙虮栊χ饝?yīng)道。
沈落枳樂呵呵地離開了,小臉止不住的笑容。
希望自己這么做能給大家?guī)硌a償吧,沈冰黎苦笑。
見四小姐背影消失在了檐角,秋碧上前道:“小姐,過兩日便是趙太尉獨女的生辰了,要不奴婢先幫你張羅張羅?!?p> 沈冰黎隨口答應(yīng),忽的想起了什么,“等等,前些日子二小姐是不是送了件繡衣過來。”
秋碧殷勤卻有些失望的神色浮現(xiàn)于臉上,道:“小姐已經(jīng)決定好穿那件了嗎?”
“當(dāng)然不是?!蹦羌C衣嬌艷富麗,繡工精致,連金絲邊都勾勒著鳳紋,但問題就出在太過于張揚招搖了,這種喧賓奪主的穿搭,也難怪前世趙太尉女兒自那之后就看不慣她。
“我前日托人在一家絲繡鋪里做好了衣裳,明日你陪我去拿吧?!鄙虮璐浇俏P,一切都準備好了,沈思思,這招叫做以牙還牙。
秋碧弱弱地問:“大小姐,您最近怎么像變了個人似的?!币郧暗哪?,從來都是把二小姐的話當(dāng)圣旨來聽的啊!
沈冰黎不以為意,哈哈幾句搪塞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晨霧稀釋,暖陽鋪在青石地面上,印出一隅霓虹微光。沈冰黎早早地起來了,備好車就趕到了那家商量好的鋪子。
里面?zhèn)鞒鲆魂嚦橙侣?,霎時間吸引了沈冰黎的注意,只見里面一個和她年歲相當(dāng)?shù)墓媚餁鈩輿皼暗刂钢硪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女孩罵。
再仔細辨認,那個女孩不是沈思思嗎?
有趣,沈冰黎簡直不要太高興,看著外人收拾起沈思思,一種報復(fù)的快感在心中升騰,偏生沈思思又反抗不得,或者說是不敢反抗。
都說將門出虎女,這位年輕姑娘是堯?qū)④婇L女堯傾,為人剛正利落,常被人笑性情似火,她也笑吟吟不反駁,一旦有人觸碰到了她的底線......沈冰黎上輩子是吃過她的苦頭的,愈加清楚沈思思現(xiàn)在處境不妙了。
“這是發(fā)生了何事?”沈冰黎杏眸淺垂,發(fā)間一縷流蘇拂至額前,她輕輕抬指紈去,神情一派閑適悠然。
“呵,這衣物是我先定好了的,卻被她中途截胡了去!”堯傾冷笑一聲。
“妹妹,這......”沈冰黎愕然地睜大了雙眼,“既是堯小姐喜愛之物,妹妹何必強人所難。”
“你是她姐姐?是個懂道理的,好生管教下這個受了委屈只會裝可憐的妹妹吧。既是庶女,便不要耍什么花腔,外面人可不會看她可憐讓著她。這紗裙我也不想要了,送她便是。”
堯傾也并非得理不饒人之輩,口頭上說兩句便不再計較了,可當(dāng)街的責(zé)罵卻讓沈思思丟盡了顏面,抬不起頭來。
沈思思甩開了沈冰黎假意攙扶的手,含恨而去。仔細擦凈了手指,沈冰黎心道:這種羞辱算什么,日后,我要你百倍償還!
正當(dāng)沈冰黎取了衣物轉(zhuǎn)身之際,耳邊傳來一道磁性悅耳的男音,“對待自家妹妹都耍如此心計,可見姑娘并非尋常人啊。”
沈冰黎皺了皺秀氣的眉,自己的事與他何干。她雖莫名受了氣,也不想理會這蠻不講理的男人,青袖娟娟,邁著細碎優(yōu)雅的步子走出了門。
男人鳳眸閃過一絲戲謔,俊美的容顏勾人心魄,修長的手指叩著茶盅,教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晾是沈冰黎沒注意看清男人是誰,旁人已經(jīng)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了。
“王爺,何時返程?!笔绦l(wèi)身著黑色長袍,不動聲色地問。
“明日便是趙太尉獨女生辰了,如若我沒記錯,這沈家也受了邀約。”顧北祁勾起一抹笑。
“王爺?shù)囊馑际?.....”
“罷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