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危機感
絳色散這東西并不常見,所以燕留云第一的反應(yīng)就是找仵作再去查驗沈尚書的尸體,是否也存在絳色散的痕跡。
仵作一番操作,無奈搖頭。
那場火實在太大了。這絳色散的痕跡多存在于四肢末梢,對于一副焦尸,如何能能看出四肢末梢的東西呢?
沈微聽見這話,固執(zhí)地上前,用老仵作的一系列工具,開顱。
他整個人在此時顯得分外冷靜,仿佛手底下不是他爹的尸體,而是江湖上隨便一個小賊送上門的懸賞。
一番折騰,沈微出來和燕留云匯報:“也是絳色散。”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里會留下痕跡?!?p> “我在蜀中,見過的毒藥不說一千,也有八百,所以偏方要多一些?!?p> 燕留云看出來了他眼底的悲傷,以及強裝鎮(zhèn)定的成熟偽裝,卻沒說破。
“絳色散在哪里常見?”
沈微回答:“道觀?!?p> 道觀這類地方,常用少量的絳色散混入香燭或熏香,來達到讓香客松懈精神,營造一種仙氣飄渺的效果。
畢竟這東西基本沒什么毒性,只是麻痹神經(jīng)。
越不缺香油錢的道館就越可能使用。這東西可比普通的香燭價格高。
所以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京郊第一大道場,玉清觀。
從趙備之家里出來天色已經(jīng)不早,再到京郊怕是得很晚。帶著姑娘家實在不方便,于是燕留云最終還是派人把司漾漾送回了大理寺,額外囑咐了一句:“不用限制司姑娘的自由?!?p> 好!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司漾漾拍手叫絕。
那邊燕留云連夜帶著沈微去往玉清觀,估計是借口天色,想著借宿一晚,方便調(diào)查。這邊司漾漾就一個人坐著馬車,回了大理寺中。
沒想到剛一進門,就看見了眼巴巴望穿秋水等人的弟弟月章。
“嫂嫂,怎么就你自己???我哥呢?”
他踮著腳尖朝后邊望上兩眼,半個影子都沒有。
“他罰我寫的那個,十篇《君子不爭》,我寫完了。他不驗收一下,我怎么出去啊?”
司漾漾過去蹦起來彈了他個腦瓜崩:“你哥不回來了。你也就別想著出去惹事了,多大孩子了,還打架,真是……”
卻沒想到月章根本和她不在一個頻道:“什么,嫂嫂你都在這兒呢,他還敢夜不歸宿!”
司漾漾趕緊解釋兩句:“額,他和沈大俠一塊去那個哪兒了……”
“跟沈微?我哥他……”
跟沈微過夜推開了小嫂嫂??
司漾漾看著月章那副表情,直覺他已經(jīng)腦補出來了兩萬字。
簡直越描越黑:“不是,就那個,京郊的那個道觀,他們?nèi)ゲ樯蛏袝陌缸樱惺裁疵謥碇???p> “哦…這樣啊,叫玉清觀?!?p> 玉清觀!月章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不行,我哥絕對不能去玉清觀!”
為什么?
待司漾漾被月章連夜塞進了馬車,一路上昏天黑地昏昏欲睡,終于到了玉清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邊的排場,是有點不一樣啊。
前邊駕車的燕月章同樣是疲憊不堪,被道觀前的燈火映襯,平白多出來兩分浪子不羈的感覺。
哦,司漾漾忽然覺得,其實這兄弟倆有些時候還是很像的。
比如,都很帥的時候。
燕月章打著哈欠:“嫂嫂,里邊有我哥的,老相好。你可得注意著點?!?p> “什么?”
所以這就是她連夜趕路的原因?
“就那個,宮里頭的嫣嘉郡主。嫂嫂,前兩天我真的幫你打聽了我哥的老相好,你得信我!你最大的敵人就是這個了,她最近正好出宮來玉清觀做一場法事。你可一定一定要把我哥給看好了。”
看好他?
現(xiàn)在臨近子時,黑燈瞎火,司漾漾的兩只眼睛別說看好燕留云,她就是能把路看好也算不錯。
腳底下臺階一深一淺,姐弟倆互相攙扶,連個當值的小道觀都沒看見。難道現(xiàn)在返回大理寺去?
山高路遠,大半夜的,從山門處下馬車,倆人已經(jīng)走錯了三回路,好不容易進了玉清觀,現(xiàn)在折回去?
不是吧。
還是先找個地方睡覺更實在。
正當二人像沒頭蒼蠅一樣,黑夜里亂竄的時候,旁邊的大樹后邊出來兩個小丫頭,正在竊竊私語:
“小翠姐,你跟的郡主時間久??ぶ鬟@么晚還要吃宵夜嗎?被抽到這個時候去廚房,也太折磨人了。”
那個被叫做小翠的丫頭道:“誒呀,姑娘家哪有半夜還要吃東西的,你沒聽說今兒玉清觀又來了位官人,那是郡主給那位做的?!?p> “少打聽些話,多做事,日后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p> 聽著小翠對旁邊丫頭的教育,司漾漾和月章四目相對。
月章:危機感,果然來了吧?
漾漾:什么叫姑娘家哪有半夜還要吃東西的?吃東西怎么了?
在二人的一番摸爬滾打問路找路的艱險經(jīng)歷后,終于找到了一間空著的廂房。
兩人再也不挑剔,直接就踹門睡了進去。
等到紅日初升,晨曦灑遍玉清觀,燕留云也得知了司漾漾和月章連夜趕來的事情。
他得去看看。
這個弟弟太讓人操心。
萬一又欺負了人家姑娘,漾漾身體向來不好,連夜前來一定是受他脅迫。
推門,推不開。
燕留云忽然明悟,風(fēng)券方才給他指路,好像只指給了一間房子。
砰的一聲,房門被猛地撞開。
他弟弟燕月章正四仰八叉抱著一盞茶壺靠在門后,被他這一推,直接摔了出去。
至于司漾漾,她則衣衫完整地躺在榻上,發(fā)釵還掛在頭上,流蘇七纏八繞亂成了一團,看得出來昨夜一定困急了,倒頭就睡著。
這時候燕月章才被摔得回神:“誰啊,誰!”
“哥!嗚嗚我們可找到你了!”
燕留云無奈嘆了口氣。
再次看向榻上熟睡的司漾漾。
她睡得分外沉,連月章的鬼哭狼嚎都沒吵醒她。
流蘇釵子凌亂地墜在鬢角發(fā)梢,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收斂起來,顯得整個人都格外安靜。嘴唇微微嘟著,甚至還咬著兩根發(fā)絲。
燕留云忽然想起來大雨里他借閃電光看到的那道身影。
其實,就是他是個瞎子也要承認。這位司姑娘,真的長的很漂亮。
他想了想,覺得她就像是,宮里貴人們養(yǎng)的白貓,帶著爪子,喜歡蹭人的靴子。
可就算是只貓也該知道月章也是個男子吧,雖說月章行事確實沒章法了些,可是,她怎么能和月章同在一間屋子過夜。
她那書香熏陶的哥哥,那些窮究天地的道書,都沒告訴她這些嗎?